“是梦是幻亦是真,世说仙草妙通神。红尘迷障皆炼药,我心不死是仙人”
飘渺的歌声依约从远处传来,卫云疏抬起头,视线越过了迷离若幻的星海,越过了雾蒙蒙的重山。
幻神香能塑造幻境,可以用来炼心。卫云疏抱着这个念头继续往前走去,可随着脚步的深入,那一团团浮动的心绪慢慢地消融。
斜风细雨,扑面而来。
卫云疏茫然地瞧着苍翠欲滴的青山半晌,耳畔的喧嚣声又起。眼前光影交错,她融入了万分熟悉的万丈红尘中。滴答滴答的雨水顺着檐瓦落地,枝叶在风中簌簌作响。
那一年,她八岁。
行乞于闹市中,冲撞了贵人,被人打断了腿扔入了沟渠之中。
蝼蚁也有求生的力量,瘦骨嶙峋的小孩头晕眼花,断腿处传来了钻心刺骨的疼。这条废弃的沟渠里并没有水,倒是充斥着腐烂的食物和蠕动的虫。年幼的小乞儿用双手攀着地面,一点点地拖着断腿往前爬。
绵绵的细雨逐渐变大,那沙沙的雨声变成了噼里啪啦的急响。小贩的吆喝声、行人的说笑声交织在一起,偶尔有一两个来扔垃圾的仆役,淡漠地看上了一眼后,就匆匆忙忙地离去,全然不顾小乞儿的死活。
小乞儿已经不记得自己在红尘流浪了多少时间,尝遍了世情冷暖,已经不指望别人来救助。她的下唇沁出了血珠,四周都是熏天的臭气。她的身躯有些僵冷,眼前也一阵阵发黑。她擦着尖锐的石子,木然地往前爬动,呼吸急促了起来,再然后,又慢慢地沉寂了下去。
她会跟曾经一起行乞的小孩一样变成一具僵冷的尸体,好一点的结局是被扔到了义庄,坏一点的就是腐烂,然后被虫子、恶鸟食尽腐肉。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小乞儿想着。
小乞儿没有死。
醒来的时候,她看到一个粉雕玉琢、冰雪可爱的女童踩着凳子趴在了床沿。
阴森恐怖的地府里会有这么可爱的小姑娘吗小乞儿想着,腿上就传来一阵阵钻心刺骨的疼。她不想哭,可眼泪还是扑簌簌落了下来。
“你醒啦诶你怎么哭了”女童的声音藏着惊喜,但是在看到小乞儿眼泪的时候尽数转为懊恼。她趴在了床上,捏起了袖子替小乞儿擦眼泪。
柔软的布料像小乞儿梦中云的模样,一定是价值连城的华贵。小乞儿迷迷糊糊地意识到这点后,身体蓦地一僵,她想要躲开这八辈子都赔不起的衣袖,可腿上的痛意以及狭小的床上空间让她无处躲藏。她的手从被窝中抽了出来,抓住了女童的手,下一刻又是一松,耷拉着脑袋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那些大人物都不喜欢瞧见乞丐,她被打断腿还是轻的了,有的人直接一命呜呼了。
“为什么道歉”女童瞪大了眼睛,看着床上瘦削的、小小的一团,她索性跪坐在床边,连珠串似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怎么昏迷在路边你的爹娘呢”见小乞儿蜷缩着
不说话,她又一拍脑袋,笑道,“我叫洛泠风,今年八岁啦。我跟小姨在臭沟渠边捡到了你。我小姨有事忙去了,晚些时候就会过来。”
小乞儿觑了眼白雪团子,有些迷迷糊糊的。好一会儿,她才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们要收我当义女吗”她曾经也有一两个同伴,他们后来被大老爷收养,说当什么义子义女,一开始穿着漂亮的衣服,还能每一顿都吃上肉,惹得乞儿们羡慕不已。但是最后一次见到他们是死去的尸体,早已经没有人形了。大老爷府上的人用席子将他们一卷就丢了出来,像是对待什么脏污的阿猫阿狗。有人说,他们是被大老爷打死的。如果她也要过那样的日子,还不如死在臭水沟里算了。小乞儿脸色不太好看,她心中想着。
“什么义女”洛泠风眨眼,一张小脸上满是困惑。她没再思考,而是自顾自地说道,“你叫什么呀等我小姨回来,我们就要走了。留个名字,我以后来找你玩。”
小乞儿不觉得洛泠风会回来。
她干巴巴道“我叫喂。”她没有名字,别人都是这样喊她的。
“卫什么”洛泠风凑得很近,姿势已经变成盘腿坐在床上。她朝着小乞儿眨巴着眼,面上一片天真无虑的快活。
小乞儿被那淡淡的香气熏得昏了头脑,她顿时变得紧张了起来,结结巴巴道“没、没名字。”
“怎么会没名字呢”洛泠风蹙了蹙眉,“你爹娘呢”
她是好奇的,询问里不带有半点恶意,可还是刺痛了小乞儿的心。她是一个孤儿,听老乞儿说是在桑树下捡到她的。记忆中就是跟着老乞丐走南闯北,可后来老乞丐也死了,就剩下了她一个人。
洛泠风不太懂,她的生活里没有接触过小乞儿这样的人。她终于从小乞儿的脸上看出了伤心和落寞。她思索了好一会儿,才眼睛一亮,手舞足蹈道,“我给你取一个名字吧嗯,就叫”洛泠风的视线落到了窗外,雨已经停了,“云疏片雨歇,野阔九江流。云疏,你就叫卫云疏。”她格格地笑了起来,头一回给人取名字,像是完成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比小乞儿本人还要高兴。
小乞儿“哦”了一声,有些困乏。她的眼皮耷拉着,慢慢地,又被疲惫卷入了梦境中。
兴高采烈的洛泠风笑了好一会儿,才轻手轻脚地从床上滑了下去。她坐在了凳子上,好奇地打量着这间充斥着药香的屋子,口中不知道嘟哝些什么。
等到小乞儿卫云疏再度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变得昏暗了。
洛泠风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上床的,小小的一团压住了被子。
卫云疏浑身僵硬,半点不敢动弹,最后还是洛泠风揉着眼睛醒了过来。她垂着眼睫,不像一开始那样高兴。卫云疏还以为是自己冲撞了贵人,一张脸皮涨得通红,恨不得立马从床上滚下去,求着大人物开恩。
洛泠风不知道卫云疏的心思,她的声音有些闷,有气无力道“我小姨怎么还没有回来”
卫云疏紧张的心绪蓦地一松,她一
脸病色,可那双眼眸子端是清亮无比。“也许是有事要忙”卫云疏安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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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云疏不懂,她看着洛泠风的脸色,小声道“可能被耽搁了吧,大人们总是有各种各样的事情。”就像以前,某座城中的一位大善人说要施粥行善,然而摊子都摆好了,乞儿们也拿着碗排上了长队那大善人说有事要忙就走了,再也没有出现。支好的摊子也被拆了。城中流传着大善人“乐善好施”的品格,可实际上,她连点米汤都没喝到。
洛泠风很好哄,听了卫云疏的话语后,她很快就开心了起来。趴在了床上柔声问道“城里有什么好玩的吗”
卫云疏一脸为难,她摇了摇头。每天都在想怎么填饱肚子,哪有时间和金钱去思考有什么好玩的。倒是哪里有破庙、哪个桥洞能睡人,她一清一楚。可洛泠风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小姐,她能带着贵人去那种地方吗
洛泠风又问“那你每天都在干什么念书吗”
卫云疏有些难受,她明显地感觉到自己跟洛泠风是不同的。她是红尘中一团烂泥,而洛泠风是天上的遥不可攀的白云。她缩了缩身子,尽可能地拉开与洛泠风的距离,沮丧道“要饭。”对上了洛泠风错愕的眼神,卫云疏突然间大声道,“我们是乞丐,没有亲人,无家可归,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了。”
洛泠风“”她看着颤抖的卫云疏,觉得她很是可怜。她想了想,说道,“那你去我家吧,我家很大,是一片看不到尽头的水域。我爹娘叔伯还有师兄、师姐们都在,很热闹,你不会孤单的。”
卫云疏白着一张脸,她摇头“我不要。”她早就听别人说了,那些富贵人家会吃人。
闹了一阵,两个小孩儿蜷在了床上。期间大夫来了一趟,端来了吃的和一碗汤药。
卫云疏一张小脸皱巴巴的,过去生病都是自己捱过去,哪里喝过药了浓浓的苦味几乎将她打倒,她想要说一番豪气的话语,可最后只能躺在床上,恹恹地说道“你家在哪里我以后会还你钱的。”
洛泠风道“我家在洛水宫。”
卫云疏摇头,她也算是走过很多地方、有点阅历的小乞丐了,但什么洛水宫,闻所未闻。
“在水上,一般人要坐船过去。”洛泠风兴致勃勃地跟着卫云疏描述,“如果你会飞的话,刷一下就到了。”
卫云疏瞪着眼睛“人怎么会飞那不是鸟吗”她以前也做过长出翅膀的梦,但是后来知道了,一切都是痴心妄想。
洛泠风理所当然道“会啊再过几年,我也可以。”看着卫云疏质疑的神色,她有些不高兴,“我小姨也会飞遁,我们家的人都是修仙的,不是凡人。”她很想露一手给卫云疏看看,可一来出门前小姨叮嘱过“
仙凡有别”,一来则是她在修洛水宫的基本功,连窍穴都没打开,根本不会什么神通。
卫云疏见洛泠风急得坐了起来,立马好脾气道“好好好,你是小仙女。”
洛泠风这才重新弯着眉眼笑了起来,眉飞色舞地跟卫云疏说寻仙访道的趣事。到底是小孩子,精力有些。吵吵闹闹一阵后,重新睡过去了。等再度醒来时,天已经亮了。医馆中的大夫客客气气地将她们请了出去因为洛泠风的小姨给的银子,已经不足够了。
清晨的小城已经很热闹了,来往的小贩挑着担子大声地吆喝。
洛泠风还没睡清醒,她站在了街心,面上带着几分茫然无措。倒是在红尘中摸爬打滚的卫云疏意识到了什么,看了一眼洛泠风,视线中不由得带上了几分怜悯。
“小姨怎么还没回来”洛泠风眨眼,看着陌生的街道,她不由自主地朝着卫云疏靠了靠。
“你们住在哪里”卫云疏小声地问道。
洛泠风摇了摇头,她低声道“我们昨天才到。”她看着一身单薄的卫云疏,伤脚还不能落地,她拄着木棍,模样狼狈,又有些滑稽。她原本恳请小姨用道术替卫云疏治伤,可小姨却说,凡人不能够承受住灵力,生老病死都只能靠着他们自己。洛泠风很想反驳,可过去优渥而闲散的生活,让她缺乏很多经验,根本找不到话语来反驳。
长街上人来人往,吵嚷声近在咫尺,可落在耳中又像是极其遥远。卫云疏抬头看着刺眼的太阳,恍惚中听到了洛泠风的说话声。
“你的腿还没有治好,我们不能离开这里。离开了,小姨就找不到我了。”
卫云疏问“你有钱吗”她过去见到的富贵人家的小姐出门都带着丫鬟、仆役,至于钱袋子,都在下人的身上,小姐只用动一动嘴皮子,伸手一点,就有人鞍前马后。可她没见到伺候洛泠风的仆妇,就连那个“小姨”,也没有半点儿印象。
洛泠风用力地点头“有。”她蹭蹭蹭地跑回到了医馆里,没多久,就有两个小厮跟着她出来,将受伤的卫云疏给抬回去了。
卫云疏挣扎“我其实没事,不用治疗腿。”
洛泠风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不治疗的话以后会变成跛子的。”在这件事情,她显露出了几分说一不一的霸道来。在卫云疏连连推拒后,她索性威胁道“那你马上把欠我的钱还来。”
一穷一白的卫云疏顿时偃旗息鼓。
两个小孩儿在医院中一待就是小半个月,就算是生性乐观、无忧无虑的洛泠风也意识到了事情不妙。
小姨失踪了。
洛泠风抿唇说“我要回家了。”
卫云疏沉默地看着洛泠风。
原本一看就是堆金积玉家族养出来的富贵小小姐,也换上了跟她一样的粗布衣衫。至于身上值钱的东西都拿去典当了。卫云疏不止一次劝阻过,甚至想着直接逃跑算了,可末了还是被洛泠风抓了回来。后来她跟着洛泠风去当铺里,她天真地想着,有她在一定不会被那些
狡诈的大人骗。然而到了才知道,那些大人直接光明正大地欺负你。你有求于人,除了点头,别无他法。
卫云疏道“我送你回去。”
屋中气氛低沉。
洛泠风张了张口,背在了身后的双手绞在了一起,她低着头道“我不认识路。”她跟小姨是坐飞舟过来的。她心中有些慌乱,“我阿娘知道小姨和我失踪了,一定会来找我们的。”
卫云疏眉头紧紧地拧起,她看着洛泠风心中愧疚无以复加。如果不是为了留下来照看她,洛泠风也不会跟她的小姨走散了。“那我们要留下来,还是怎么样”卫云疏轻轻地问道,她的脑子中有一幅图,那些是她走过的地方。可洛水宫她真的没有听过。
洛泠风蔫头耷脑的,她吸了吸气,没让眼泪掉下来,她说道“你的身体不好,再等等。”大夫跟她说过卫云疏的身体状况,给了一个“短命早夭”的判断。这样的状况,她也不敢随意传授洛水宫中的功法。
卫云疏读懂了她的情绪,心中越发难受。她张开手抱住了洛泠风,笨拙地安慰道“他们会来的,别哭。”虽然连个人年龄相仿,可卫云疏常年食不果腹,比洛泠风还矮小半个头。这一抱倒像是她埋在洛泠风的怀中。暖烘烘的,一股热意将卫云疏的脸庞烫得发红,她松开了手,突然间有些不好意思,没敢看洛泠风的神情,而是低着头看着鞋尖。
洛水宫的人不见踪迹,可银子总有花完的时候。
卫云疏过惯了那样的日子,不觉得有什么,然而却不忍心洛泠风跟她一样落魄。
千金大小姐被泥巴糊花了脸,这一幕刺痛了她的双眼,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不可能让洛泠风跟着她一起去乞讨,只能够拼了命跟人打架抢食。可她并没有太大的本事,那原本就不太结实的身板,在淋了一场暴雨后,再度垮了下来。
破庙里,蛛网垂落。
神龛上的神像掉了漆,斑驳的躯干上,彩一块、白一块,早失去了一开始的庄严宝相。
缺了角的破碗里蒙着一层厚厚的尘灰,昭显此处已经许久不曾有人来。然而此刻,在偏角的稻草堆上,坐着两个脏兮兮的女童。
回家的期望已经极为渺茫,洛泠风有时候会发呆。可在看到卫云疏的愧疚后,她又将那种畏惧和迷茫压下下来,绽着轻松明快的笑脸,给卫云疏讲剑仙行侠仗义的故事。
她怎么就没有学会爹娘的本事呢
她沾了沾水润湿了卫云疏干裂的、苍白的唇,只能够祈祷着她挺过这一关。
雨停的时候,她才卫云疏藏了起来。犹豫片刻后,悄悄地拿上了卫云疏用来乞讨的碗,离开了破庙。
半年之前,“乞丐”这两个字还没有出现在她的生涯中,她生长在锦绣堆里,完全没有想到她会过上这般朝不保夕的日子。水晶宫殿与玉盘珍馐,离她已经万分遥远。
街上的小乞儿不少,露着谄媚的笑,说一些吉祥的话。
洛泠风脑子中嗡嗡作响,她学着卫云疏变成了乞儿
,
可又不能真正地成为乞儿。
“要吃的吗去我府上取怎么样”温和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这半年时间足以洛泠风变得敏锐,
她从那投过来的视线中看出了让人恶心的贪婪和色欲。听卫云疏说的以及亲眼见的一切的一切都让洛泠风不敢信人。很多瞧着人模狗样的东西,内在的不知是怎么样的狼心狗肺。洛泠风往后缩了缩,想要拔腿就跑。可想到了卫云疏苍白的面色,她又硬生生地忍了下来,她的眼神里已经没有了小孩子的天真。
洛泠风默不作声地跟在了男人的身后,拐入熟悉却又陌生的阒寂街巷。
袖子中笼着一柄生锈的小刀,是卫云疏捡来送给她防身用的。
可对小孩来说,这刀顶多是一种慰藉,真遇到危险的时候,拿什么跟人去斗呢
她跟红尘中的小孩子唯一的不同,就是修了功法,摸到了入道的门径。没有修到“蜕凡”,可她冲开了一个窍穴。
再从暗巷中走出来的时候,洛泠风眼神乌沉,破败的衣服上满是血迹。她快步地走到了水洼边,忍着作呕的欲望在里头滚了一圈,粘稠的淤泥冲刷血痕,她看着水洼中倒映出来的一身狼狈的倒影,忽地笑了起来。
银子当然不能她去用,指使着想要讨得好处的乞儿买了药和食物,她匆匆忙忙地往破庙那边走。在这期间,当然也有想要直接抢夺她的乞丐,可一柄沾血的刀以及那双凶煞黑沉的眼,足以让乞丐望而却步。
洛水宫的大小姐不会照顾人,但是流落红尘的洛泠风会。
她笨拙地擦去了卫云疏额上的汗水,一点点地将药丸喂入她的口中。
她在卫云疏的耳畔低声道“回不去也没有关系,我们可以相依为命。”
日落月升,满天星斗。
在鬼门关徘徊的卫云疏醒了睡、睡了醒,她又一次撑了过来。
那双病眼觑着一身脏污的洛泠风,终是忍不住大声哭了起来。她自己怎么样都没有关系,可现在她还要背负着洛泠风的人生,她怎么能看着她变得跟自己一样是天上的云朵,是山间的那一轮清月,怎么可以落入污泥里
卫云疏哽咽道“回去,我带你回去,不要再等了,我带你去找回家的路。”这半年的流浪仿佛拉长了她的岁月,逼迫着她快速地成长。她迫不及待地想要长大,可那阅历不是她强烈的渴求就能拥有的。她不想要天真了,但很多时候仍旧怀着一种天然的愚蠢。
洛泠风看了眼自己脏兮兮的手,犹豫片刻还是去擦卫云疏的眼泪,她轻轻说“别哭。”
她的脑海中不期然浮现了一双如豺狼般凶神恶煞的眼睛,心中知道,回去的路只会更加难走。温热的液体落在了手背上,像是滚烫的血。洛泠风打了个寒颤,许久之后,她才回神。手背的液体洇开了小团,不是血,是卫云疏的眼泪。
“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去乞讨。”洛泠风的声音响起,这句话很自然地说出,很难想象半年前她还对“乞丐”两个字充满了陌生。
“不要。”卫云疏抱住了洛泠风的手臂,“那些人很坏。”
“我知道啊。”洛泠风抬起头,她朝着卫云疏绽出一抹灿烂无邪的笑。她将手收了回来,退开了几步,拿出了那柄生锈的小刀。月色下,那沾了血的刀泛着令人心悸的寒芒。卫云疏先是茫然,继而是铺天盖地的惶恐。她看着洛泠风拿起刀狠狠地在脸上划了一刀,浑身剧烈地颤抖了起来。她那副病体忽然拥有了无穷尽的力量,一把扑向了洛泠风。
洛泠风看着满脸泪痕的卫云疏,笑说道“这样,他们就只会可怜我了。”
剧烈的痛苦贯穿了卫云疏的身躯,她颤抖着,捧着洛泠风沾着鲜血的脸,不停地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