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长城的崩溃意味着只要原初邪魔越过她们,便可直入浮黎仙域大陆,毁坏各洲的灵穴。
师无方道了一声“不好”虽然说典籍上对原初邪魔有所记载,可正面交手的机会太少,认知也是有限的,谁都没有料想到会有这么一出。她抬手一擦唇角的血迹,剑上陡然间荡出了一片清透的光辉,直指天穹中那具诡异的头颅
不远处的颜丹渥则是直面周身浮动着一轮黑焰的穷桑,九幽悲回风催动,在轰隆的爆响中,一大团青色的狂风旋起,灵机如同狂潮般的飙飞。劲风与焰火轰然对撞,一道道荡开的余波扫向四面八方,顿时将那残存的城墙碾碎。原初邪魔出手狠辣,而师无方、颜丹渥她们这处,也没有半点留情,就算是身死也要将邪魔拖在此处。
见到那横亘在前,阻拦了他们六千年的长城轰然倒塌,雍和仰着头笑了起来,笑得花枝乱颤。那一道道分化出的血魔在冲透云霄的剑气中穿梭不定,她掐了一个法诀后,血魔化身纷纷退了回来,与正身相叠合。她一甩袖,扫开了虚空中窜出的无数雷光,又使了一个血遁之术,似乎想要绕开卫云疏、洛泠风二人。
卫云疏见万里长城倒下,瞳孔骤然一缩。雍和的神通发动起来太快了,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长城便在轰爆声中崩塌。残余的剑气激窜,到处都是山崩地裂之景,到处都是毁灭的气息。见雍和起了遁法作势要冲出北洲,卫云疏将太一剑一催,顿时向着那道血影斩出。雍和也不惧剑光加身,她一挥手,数十只魔头裹挟着火焰冲出,牵制住了那一片绚烂的剑光。紧接着,又拍出一道浑火煞灭神光。果然,在这道神光发动时,那乌沉的洞渊重水从暗里涌出,与神光撞击在一块,顿时,一声响遏行云的爆响传来,虚空都扭曲了几分。
雍和一个迟滞,后头卫云疏、洛泠风俱是追了上来。雍和从遁光中跃了出来,她冷冷地哼了一声,双眸陡然间变得幽邃无比。她将浑身灵力一催,形成了一只巨大的满是焰火的手掌,以极为迅猛刚烈之势向下拍去。下落时,那些个跃动的雷芒纷纷被撞碎这是雍和将纯粹的力量化作了一只巨掌,并不讲究什么神通变化,而是要以力撼动敌人。
雍和的境界已经超出了那个层次,卫云疏早知一气九御天雷无法将其牵制住。身后流光如堕,裹挟着极为刚猛凛冽的力量,撕向了那只手掌。而剑出的瞬间,洞渊重水汇聚成了一道侵占半天的长河,浩浩荡荡地向上冲去那股强悍的力量侵染四周,开山裂石。数息之后,雍和毫发无伤地立在了原处,而卫云疏、洛泠风则是被逼得退了几步。
那股悍然的力量下冲,地陆顷刻间就支离破碎,就算不树立仪轨,在这样的战斗中,那层表壳也会被掀翻,最后整个灵穴中灵机暴动,而后那落在浮黎仙域上的枷锁,也要随之崩溃了。而崩溃之后,上清神域的上真一来,恐怕再无应对的方法。所以无论如何,也要将雍和阻拦住。如今三尊邪魔中,以她的力量最为强悍,将她封镇之后,余下的人定然有办法应对另外两尊。卫云疏心
念转动,已经有了决断。
她伸手捉住了太一剑,身后星辰倒转,如长河垂下。一道悠长清亮的剑鸣声响起,法相中无数星光往前一照,霎时冲入了剑身之中,只几个呼吸间,太一剑上光芒就变得更清透锐利。她的功行压不过此刻的雍和,就算捕捉到了她的气机,斩落了一部,也不及雍和回复的速度,眼前的这个敌人终究和朝灵不同的。若是她将一身洞天精气燃尽了,再斩出的那一剑,或许才能达到自己想要的威能。不过要想做到这点,还需要洛泠风的帮助。她心思一定,转向洛泠风,传音道“洛真人,我”
洛泠风一点都没理会卫云疏,袖中的天宪道章飞掠了出来,泛开了一道道清越的道音。那头雍和也知道这道器的棘手,在察觉到天宪道章上气息浮动时,也将他们拥有的那件飞梭祭了出来,两股道器的气意顿时纠缠在了一起。
“洛真人当知晓,这道器起不了多大的用处。如今万里长城已经崩溃,诸位还在坚持什么呢恐怕不用我等动手,斗法带来的余波都足以撞碎大地,撬动灵穴。”雍和一拂袖,笑吟吟地开口说。
雍和说得其实一点也没错,洞天真人斗法声势极为浩荡,在没有了遮蔽后,余力会向着四面八方冲荡。他们那些仙门修士斗法,都会远离大地,前往极天或者虚空中,可他们原初邪魔不一样,不在乎将大地打碎了。此时,最接近这一片的南洲之地,那本就遭遇过几次震荡的灵穴,已然沸腾了起来,一道道暴烈的灵机向上逆冲,使得这个地域充满了也堪比洞天福地的浓稠灵力。
“只要在恰当的时间,将你们收拾了就成了。”洛泠风低垂着眼帘,随口答道。她将洞渊真水催动,水势化作剑势,从那烟雾白气中冲掠而出,回旋间荡开了无数如花朵般荡下的赤焰。
卫云疏眉头皱了皱,身后无数如日芒般的光焰都落在了太一剑上,她转向看着洛泠风,蓦地察觉到她离自己更为遥远了。定了定神,卫云疏直截了当道“洛真人,我有一剑,或许可斩雍和,拜托真人替我遮护一二。”
洛泠风总算是抬眼看卫云疏了,心意中回音道“或许”
“是。”卫云疏正色道,“只要阻住雍和,我们的颓势便可挽回。此剑为三光恒照,就算雍和也比不过去。”三光恒照,那是催动洞天法相中的尽数精气,气焰之盛,如日月不可消磨。在这一神通下,天地间无三光不到之处,也就意味着没有剑斩不到的人。可光是斩中也不够的,要所有的力量都轰泄下来,此间自然有个蓄势的过程。
洛泠风眼神中掠过了一抹暗芒,她低低笑道“三光恒照无量身啊。”之后,也没有应卫云疏的话语,洞渊真水浩浩荡荡,弥布了大半界空,倒悬于天,仿佛天地倒置。
卫云疏见洛泠风的攻势陡然间变得猛烈,以为她算是应承了自己的话。她抿着唇,神情凝肃,此刻身后法相光芒大震,无数奔涌的光炎宛如天外流星一般,将神气尽数附着在那柄剑气上。在剑芒的照耀下,四面景致显得万分幽暗。可就在那一剑即将彻底催动时,卫
云疏额上的金芒一闪,却是那落在了躯壳中的囚天锁在此刻将她浑身的气机一拿,那方蓄起的剑势顷刻间如潮水退去,准备祭出的一剑已经失去了最佳的时机。卫云疏眼神中满是错愕,她骤然间扭头看洛泠风,可逼问的话语一个字都说不出。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闪烁璀璨的光芒闪出,一道尖锐的惨嚎后,场上的邪氛顿时少了许多。却是颜丹渥那处,在天海云兽的帮助下得了手,成功地将穷桑封镇了回去。可到了这地步,她原本重伤的身躯也快支撑不住了,气息极为微弱,像是下一刻就要境界跌落。但是一切都没到结束的时候,颜丹渥咬了咬舌尖,掀动了沉重的眼皮子,转向了师无方那处。天海云兽看了看颜丹渥,勉强地站起身来,用独角碰了碰颜丹渥的腿。顿时,一道道璀璨的祥光没入了师无方的身躯中。天海云兽本是祥云修成的,这是它的一个天生神通天瑞祥光。只是这祥光是它的根底,在尽数灌入颜丹渥的身躯后,它顿时化作了一道绵绵的云,收缩到了巴掌大。
颜丹渥眼中闪着光,朝着天海云兽认真道“多谢。”
天海云兽哼唧了两声,便钻入了她的袖中。
颜丹渥没有再犹豫,她将灵力一催,顷刻间便腾挪到了师无方那一处。她的到来,削减了落在师无方身上的压力,师无方一转头,朝着她露出了一抹感激的笑容。
雍和同样见到了穷桑被镇压,此时只剩下了她与罗睺尚在了。她眼神闪烁着,冷冷一笑说“就算只剩下我一人,那也挽不回大局,二位若是不信,请看极天之上吧”话音落下,她催动灵力,向着前方恶狠狠地拍去。同样是宣泄灵力的一掌,只要卫云疏、洛泠风二人无法消化,余势便会冲击大地,将灵穴打破
骤然围上来的压力极强,灼热的烈芒仿佛要焚毁天地。条条剑气向上斩去,而那浩浩荡荡的水势则是吞灭了洒落的焰火,仿佛能容纳万千化物。等到那只庞大的手掌散去,在半空中飞旋的洞渊重水都暗淡了几分,洛泠风默然不语,卫云疏同样察觉到几分疲累来。她在修道之途上极少受挫,就算是功行高过她的,她其实也不畏惧。可这一回,在雍和的身上,她终于感知到了那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退回不周去。”洛泠风淡淡地说。
卫云疏猝然浮起了一抹怒火来,她瞪了洛泠风一眼,拔高了声音“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了”
“你的机会是以命换命吗”洛泠风笑了起来,眼中满是讥讽和嘲弄,“哦,错了,那几尊邪魔是不死不灭之身,你用命换来的只是短暂的囚刑。”
“那又怎么样”卫云疏很快就冷静了下来,“现在最缺的是时间,那我就用命去换时间。”
“卫云疏,你很好。”洛泠风笑了笑,一拂袖云淡风轻道,“若是不退,就休怪我翻脸,对你们下手了。”话音才落下,那滚荡的水潮上蒙上了一层晦暗,在赤火的映照下变成了一道无边无际的血海。她负手立在赤潮上,红衣在风中飘荡,眼眸不知不觉间化作了如妖般的赤色,带着几分令人悚然心惊的
邪异与诡谲。
雍和同样看出了这番变化,她捂着唇娇笑道“洛真人是彻底地放纵邪火入心,入得我等门墙了吗”
卫云疏不可思议地看着洛泠风
明明已经立下了道誓。
“太岁金砂”她喃喃地说。
赤色的水潮骤然间收缩,挤压着天地,压过了璀璨的明光。
忽然间,一道震耳欲聋的响动从西方传来,仿佛无数鬼怪发出的高亢的尖啸,刺痛着双耳。众人心中陡然间弥漫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本能的恐惧,在视野中,一道手掌的虚影向下一按,那耸立了数千载的不周群山,在轰隆爆响中倒塌了。
雍和一愣,继而笑得更是放肆张狂。上清的那帮人比她以为得要有能耐,定锁浮黎仙域的枷锁尚未完全被打碎,上清修士已经从关门挤了进来,一身伟力没有削弱分毫。
归墟回归,势不可挡
天地一寂,片刻后,洛泠风微笑说“不周天塌了,东洲、南洲生民尽数转移到了西洲,若是西洲被人碾碎,那浮黎仙域生民,那就一个不存了。你们,退还是不退”
她太反复了,情绪变化得太快,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卫云疏勉力地睁眼,想要看清楚不远处立在水潮上的洛泠风的身形,一颗心仿佛浸在了冰水里,寒得彻底。
洛泠风要助北洲邪魔不,她不会的。
那她准备做什么
天光垂落,四处都是不祥的流光。
这一战本来胜机就小,一处破了,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祖师呢”师无方面色煞白,低声呢喃。她的心思被战意支撑着,根本无闲暇去痛苦,可在停下的那一刻,被强行压下的悲痛、绝望以及惊恐如潮水一样上涌,将她整个人都淹没
她们有一条后路,但这是不到万不得已不愿意走的路。
这样做的意义在哪里师无方那颗坚韧的心中,忽然升起了一瞬间的茫然。
直到一股粘稠的恶味扑面而来,九幽悲回风吹散了前方满是污秽的魔头。
颜丹渥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大道之争,只能进不能退。”
不久之前,极天之上。
寄长空面色冷峻,如冰雪严寒。她宛如一尊木偶般坐在原处,唯有握着真如之剑的手在颤动着,越收越紧,显示出了内心深处的几分不平静。
忽然间,天幕上一道灵光散开了,那才弥合的关门处出现了一道裂口,一个道人的虚影从上方飘落了下来。在他出现的刹那,仿佛整个极天都凝固了。
寄长空心中寒意陡然攀升,捉着真如之剑,蓦地向前斩下好似凭空闪过一道疾如闪电的亮芒,那道虚影如梦幻泡影般破碎了,被罡风一吹就散了,可寄长空心中仍旧有种惊悸之感,仿佛那存在根本就没有消失。剑光回转,忽然间数道法符冲出,与那剑芒撞击到一处,顿时一阵爆响,滚滚荡荡的气浪爆发了出来。寄长空的气息不由得一滞。
片刻后,天穹上一道亮芒闪烁着,又急速地向下落下,引起了一道道波澜,足以证其力量的强盛。寄长空凝眸,持着真如之剑向前一推,一道剑啸声传出,可斩出去的那道剑光却没有半点生息。这不是剑光不强,而是力量都凝聚在一个点上,未曾流泻出来分毫。两相撞击后,一团灼目的光芒爆发。数息后,寄长空提着剑站立在原地,而不远处,道人的虚影又现了出来,如风中火烛,飘忽不定。寄长空判断出,道人并没有真正迈入浮黎仙域,而是趁机落下了一缕气意,局势并未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寄长空深呼吸了一口气,再度朝着那道影子斩去。
在斩了几剑后,寄长空发现不对劲了,那缕气意没有半分损耗,而且越积蓄越多,显然是天门的缺隙并没有完全堵住。再这样下去,道人的正身迟早会落下来的。
寄长空凝神,双眸中泛过了一抹异芒,她使了个“剑心同照”,顷刻间便捕捉到了那流散的气意的痕迹,把真如之剑一祭,顿时灿灿光芒流转,斩向了那些气意。
道人见寄长空发现了自己的踪迹,索性将气意一聚,重新显化出了一道身形来。他也没有祭出武器,而是将自身灵力一放,顿时一道浩浩荡荡的灵力大潮排山倒海般铺出,与那剑光撞到了一起。锐利的剑光在接触到灵潮的时候定住了。道人笑了笑,又将灵力一催,化作一只手掌向着灵性力量最多的北洲方向打去。
当修为精深到了一定地步,拉开了境界后,任何外来之力都可以被灵力给排斥出去了,那斩来的剑光无疑是泥牛入海,不起半点作用。向着下方随意地拍了一掌后,道人也没有继续针对,而是将灵潮一放,推向了天地关门。
寄长空暗道了一声“不妙”,她现在纵剑前方不周能够阻拦住那一掌,可她一旦离开,便会有更多的人从关门进入浮黎仙域。心念一转,她已经有了决断,将灵力一催,起剑斩向了那如狂澜般撞向关门的灵潮。虽然说灵力浑厚到了一定程度,什么神通道术都是虚妄,可眼前只是一道道人的虚影,正身并未完全落下来,还是有机会的。寄长空垂着眼,高亢的剑鸣声响起,又一道剑光飞旋而出,此剑方为她的本命剑器,名曰“空霄”。两柄剑器在手,寄长空转了个名为“重澜”的神通,此神通能让她出剑时的力量增长一倍。不过这神通消耗本元力量,缺空的本元很难弥补回来。不过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两柄飞剑带着无比明亮的光芒斩下,顿时截住了那股汹涌的力量。
道人看了寄长空一眼,颇为意外。他伸手一弹,数道法符从他的袖中飙飞出,宛如一条锁链朝着前方的寄长空落去。广大的道袍在风中拂动,他负手道“贫道天元宗秋至恒,特来取回故地。认真论起来,诸位都是我上清同胞,只是为异端所惑,失去了是非观。若尔等愿意投降,摒弃邪念,我上清也愿意接纳尔等。”
寄长空一挑眉,冷笑了一声。一开始道人可没有表达出这样的念头。要不是自己展现出几分能耐来,或许他都懒得看上一眼。“上清神域只容一道存么”
秋至恒
一副理所当然的神色,接话道“大道惟一,外道不可取。”
寄长空听他这么一说,就知道没什么好讨论的了,斩诸我的至一道和证本我的修心道根本不可能共存,如此道争就是生死之争。
想看问西来意的我死后,道侣追悔莫及吗请记住的域名
不周上方。
秋至恒落下的一掌可不是元婴层次的修道士可以承受的。
但是在宗门中的修士怎么都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不周山数千年基业如此溃败,谢知潮才从外头回来,见状咬了咬牙,提着刀就要冲出去,可被冉秀云一把拉住。冉秀云的面色也不太好看,眼神中藏着几分忧虑之色,摇了摇头说“山门有大阵可以抵御,若是不成”冉秀云停顿片刻,又说,“玄真殿中有天宇同周飞宫在,谢师妹,你到时候带着小师妹他们上了飞宫,遁往上清神域,寻找一线生机。”
谢知潮眉头皱了皱“什么意思”她一把扼住了冉秀云的手,急切道,“大师姐她们不能胜吗”
冉秀云没说话,垂着眼睫掩住了眸中的一抹忧伤。宗门中的一切事宜都由她料理,她虽然不在战中,可也得到了很多消息,然而并不适合告诉旁人。
两人正说话间,那只酝酿着磅礴灵力的手掌已经砸了下来,不周诸峰上骤然荡开了一股灵光,宛如穹顶,无数道剑意向上飙飞,将那只光气手掌撕得四分五裂。可砸落的气流未曾散去,而是如流星般裹挟着余势冲向了四方。而这个时候,一道高亢的鸾凤清鸣声响起,一只流动着五彩华光的鸾鸟铺天盖地,羽翼尾翎华美异常。由得鸾君一承接,那只手掌上的力量没有半点落在西洲大地上。
可如此异象,人心不宁。
众人来到西洲是为了避祸,可要是西洲被推向风口,那他们该如何自处可要是离开西洲,又能够逃往哪一处
眼见着数道遁光掠向了不周,鸾君敛起了翅羽落在了一块陡峭的山石上,她内心深处同样充斥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惶惑不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