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赵凛每日进宫教太子读书后再回国子监任职。
第二次去,他果真带了一只雪白的鸽子给太子殿下。那鸽子极通人性,只要太子伸手它就会停在他手心,太子走它就会跟随。
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赵凛又送了太子麻雀、喜鹊、乌龟、八哥还送了他一只漂亮会念诗的鹦鹉,终于有东西可以陪着他说话了。太子前所未有的开心,又觉得仙女姐姐太好了,等下次见到他一定也要送对方一份大礼。
如此持续了一个月之久,向来讨厌小动物的皇后居然没来找太子的麻烦。甚至看到太子在逗鹦鹉,还有心情在廊下观看。
太子都怀疑皇后被人调换了,往常父皇歇在王昭仪那,皇后娘娘都会很生气,还会想办法让他生病。如今父皇夜夜都在王昭仪那,皇后娘娘怎么瞧着还很开心
云皇后招手让他过去,他抱着兔子后退两步,迟疑着不敢走近。云皇后居然主动走到了他面前,摸摸他的头,温声道“太子好像又长高了,是可以当皇帝了。”
太子抱着兔子的手抖了一下,兔子吃痛跳到了地下,蹦蹦跳跳往院子里窜。
“孤的兔子”太子着急,错过云皇后要去追。
云皇后转身抬头看向黑沉沉的天幕,朝身后的方嬷嬷道“要变天了,快把太子找回来,生病了打搅皇上雅兴可不好。”
方嬷嬷和几个婢女连忙冲进院子里去追太子。
轰隆隆几声雷响,冷风夹杂着雨点砸了下来,淅淅沥沥下了好几天,本就冷的天气骤然又冷了好几个度,终于在大年夜逼出了雪花。
起初是雪粒子,继而是细雪,等到了夜里就是鹅毛大雪。不过一个时辰巍峨的皇宫群殿已经覆上了薄薄的一层白。
按照惯例,大年夜,皇帝是要同皇后一起守岁同住的,但老皇帝居然又留宿在了王昭仪那。宫里的嫔妃都在暗地里看皇后的笑话,云皇后却丝毫不在意。她穿戴整齐,凤袍凤冠加身,端坐在凤栖宫的凤椅上守着正厅里的刻漏。
滴答、滴答,当刻漏的浮尺到达最后一个刻度,外头的更鼓被敲响。凤栖宫外突然一片混乱,吴大总管连跪带爬的跑了进来,惊慌的喊“娘娘不好了,皇上,皇上在凝露宫出事了”
“皇上薨了”
皇后故作惊慌,带着一大群人跟着吴总管浩浩荡荡的走了。整个寂静的皇宫沸腾起来,守岁的宫妃听到动静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全跑出去看。
早早睡下的太子殿下被惊醒,抓住守夜的宫人问怎么回事。碧罗急匆匆的跑进来,开始给他穿衣,边穿边急切道“太子殿下,皇上薨了,皇后娘娘让您过去。”
太子如遭雷击,连太子冠也不曾戴,套反了靴子就往外跑,停在寝殿书架上的白鸽和鹦鹉拍拍翅膀立刻跟了上去。
“太子殿下,您等等,您等等奴婢。”碧罗也来不及细想,带着一众伺候的人惊慌的往外跑。
太子一路跌跌撞撞跑到王昭仪的寝
殿,寝殿里哭声震天,云皇后气愤的指摘声,王昭仪惊慌的解释声。他身板矮小,拨开人群挤了进去。
摇曳的宫灯下,王昭仪衣不蔽体的被扯下了床榻,他的父皇双眼圆睁死在了王昭仪的香榻上。头歪着,手脚痉挛,被子被抓得皱褶,形容恐怖至极。
太子受了惊吓,一屁股坐在冰冷的玉石地板上。落在他肩头的雪鸽扑凌凌冲出寝殿,顶着夜风寒雪掠过红墙绿瓦飞出了皇宫,落在了赵家的后院。小黑最先警觉,汪汪汪的狂吠,其余几只狗狗听到动静也跟着犬吠起来。蓝白猫用厚实的身体撞开了窗户,跳进了赵宝丫的屋子,伸出爪子用力巴拉着她的手臂。
赵宝丫从睡梦中睁眼,听见猫猫喵喵喵的一阵乱叫后,整个人瞬间清醒,腾的坐起来。胡乱套了衣裳,披了斗篷,穿上靴子就往东边的院子跑。守夜的小满急急披了衣裳跟着冲了出去,顶着满头的风雪茫然的喊着姑娘。
此时赵凛也听见动静,早穿戴整齐匆匆出来了。父女两个迎面撞上,幸而赵凛及时扶住了她双臂才避免她摔倒。
她一站稳就急切道“阿爹,皇帝薨了,死在了王昭仪寝殿,皇后已经带人过去,整个皇宫乱了套。”
她话音才落下,沉闷的钟声在雪夜里远远的传来,足足响了九下,震得整个京都都为之震颤
京都所有的官员从梦中惊醒,恍惚间以为自己做梦,持续不间断的响了五次九数后,众官员都着急忙慌的开始穿戴朝服,速速命人备轿,马不停蹄的往宫门口赶。
九五之数乃是天子驾崩,年前皇帝还好好的,大年夜怎么就薨了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所有人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等六部的人赶到宫门口时已经看到赵凛、霍大郎以及邢大人进了宫。众人唯恐自己慢了,下了轿,连滚带爬的往宫里赶。
长长的宫门甬道堆积了厚厚的雪,天黑路滑,不少人跑着跑着官帽、靴子、腰带就掉了。一大群人迎面和皇后派来的太监撞上。原本以为要领众人去皇帝的寝殿,没想到最后转到了后宫王昭仪的凝露宫。
众人也不敢多问,皆垂眉敛目弯腰继续走。跨进凝露宫后绕着回廊到了王昭仪的寝殿门口。太监停下,众人抬头,朝迎出来的皇后急切的问皇后娘娘,皇上究竟怎么了”
皇后娘娘以帕拭泪,哀痛哭道“皇上殡天了”
众臣得到肯定的答案,不管真心假意,该哭的时候都绝不含糊。齐齐跪倒在地,哀痛大哭。
众人哭了一番后,终于有人开口质问“敢问皇后娘娘,皇上是如何殡天的明明年前还好好的,也没听见有什么大的病症”
云皇后拭干了泪,看向众人,咬牙切齿道“都是王昭仪这个贱人,她魅惑皇上,为了怀上龙子居然在屋内点毒香,掏空了皇上身体。皇上已经连续两个月留宿她这里,今夜也是如此,皇上是吸入了有毒的情香兴奋过度才突然暴毙”说着朝身后的人道“把王昭仪那个贱人给本宫拖出来”
宫人齐齐应是,
又跑进寝殿将尖叫求饶的王昭仪给拖了出来,然后丢在众臣面前的雪地里。
众人之抬头瞧了一眼,就恨不得自己眼瞎了。
厚重的积雪上,王美人披头散发,衣不蔽体,玉体横陈,被太监摁住,哭着喊冤。
瞧见一群大臣,她又瑟缩羞愤的用力扯着自己单薄的底衣。咬着早已经破损的唇角喊冤“臣妾冤枉啊”她求救的看向王翰林。
王翰林心痛如绞,立刻从一群人中站了起来,跑过去扶自家女儿,悲痛看向云皇后“皇后娘娘,昭仪娘娘向来得皇上看中,定不会做出如此事情,一定是有人陷害她,求娘娘明查”
云皇后冷哼“王翰林,本宫还没找你,你居然跑出来送死。宫中没有此等害人的媚药,定是你同王昭仪共同谋划此事才害了皇上。来人啊,将王翰林和王昭仪拖下去杖毙,以慰皇上在天之灵”
侍卫上前要去拖两人,王翰林求救的看向赵凛。赵凛起身阻拦“慢着,皇后娘娘”
云皇后看向赵凛,眼神犀利“赵祭酒是想袒护他们,莫非也是同党”
“袒护不敢”赵凛拱手一礼,“皇上驾崩乃是大事,不能光凭娘娘两句话就断生死和凶手,需得找太医过来查过众臣才信服”
他一开口,邢大人、霍大郎也跟着开口。六部的大人互看一眼,也跟着附和“赵祭酒说得对,皇帝驾崩乃是大事,不可草率”
众臣齐齐跪拜要求查验,云皇后无法,只好请了太医院院判过来查验。方嬷嬷朝皇后使眼色,示意已经打点过了。
就在云皇后信心满满时,太医院刘院判走了出来,跪倒在皇后脚下,然后道“启禀皇后娘娘,王昭仪使用的香只是最普通不过的安眠香,只是安眠香里掺杂了西域普陀寺的断魂引,断魂引无色无味,女人闻了没什么大碍,男子用了会飘飘欲仙,长此以往会血脉上涌,顷刻毙命加之皇上又在床上”
王昭仪脸色已经煞白,连忙摇头“不是我,不是我”她快速抓住太医话里的关键词,急道“我只是让冯总管去买普通的安眠香,断魂引绝对不是臣妾放的,是有人在陷害臣妾”她已经口不择言了,惊慌四顾,指着左边台阶上的秉笔太监冯乐。
冯乐扑腾一声跪下,连连磕头“奴才不知道啊,王昭仪让奴才去买安眠香,说皇上近日睡不好。奴才出宫回来,半路被皇后身边的方嬷嬷拦了下来。她带奴才见了皇后,皇后娘娘说王昭仪得宠,想给王昭仪一点教训,让奴才在安眠香里加一点药。药不致命,只会让王昭仪终生不孕,容颜苍老。皇后娘娘允诺奴才,事成之后让奴才当掌印太监,取代吴大总管的位子,奴才才照半的”他连连磕头,“奴才冤枉,奴才真的不知道。”
被点名的方嬷嬷扑通一声也跪下了,云皇后面色发白,护甲扣住掌心。
她怎么也没想到冯乐居然把他们的交易抖了出来他是蠢吗,若是不说尚可保命,咬她出来有什么好处
“放肆”云皇
后大怒,一脚踢在冯乐身上“狗奴才,谁让你胡说八道攀咬本宫的”
众臣开始窃窃私语。
冯乐捂住肚子从雪地里爬了起来“奴才不敢胡说,诸位大人若是不信可以去宫外万香阁查,奴才年前十一月二十日化名冯大在那里买了香料,他们都是有账目的。”
“宫中没有断魂引,皇后娘娘能给奴才必定也是让人去宫外买的,诸位大人也可去查。”
云皇后慌了,朝着守在外头的禁卫军大喊“来人啊,快来人,快把这个满口妖言惑众的阉人拉下去,他和王昭仪是一伙的”
赵凛大喝“皇后娘娘,既然有疑点就要查证,您如此惊慌莫非心里有鬼”
六部的大人心思转得飞快,若是皇后真对皇上动了手,那就是大罪,一但皇帝死了,年幼的太子要几位必定就需要一位太后坐镇。他们各家也有女子入宫为妃,皇后倒了,这位太后必定就出在他们几个世家。
所以,皇帝到底怎么死的,一定得查清楚
想到这,六部的所有官员也集体发难逼迫“皇后娘娘,既然有人指认您,还请您移步等候调查”
“反了,反了,你们想造反吗皇上刚死,你们想造反吗”云皇后气急,指着众人的手都在发抖“来人啊,还不快把这个死太监和王昭仪等人拖下去”
有侍卫立刻就要上前,霍星河和姜子安往前一步挡住那侍卫去路。禁卫军大统领看了一眼现在的形式,朝禁卫军挥手,所有人禁卫军齐齐拔刀指向皇后身边的护卫。
场面被群臣控制,云皇后被架空。大太监吴为当着所有人的面翻看前两个月的出宫记录,发现皇后娘娘身边的方嬷嬷曾经出过宫一趟。严刑逼供下,皇后宫里的宫女说出方嬷嬷在宫外有相好的,那日出宫曾见过对方。
随后邢大人以及新任的都指挥使原御林军副统领周曦兵分两路,一堆人马去万香阁把掌柜连同账本一同带来;一队人马出宫去找方嬷嬷那位相好的。很快两方人马被带了来,万香阁的掌柜证实十一月二十日那天冯公公确实只买了普通的香料。方嬷嬷那位相好的都没见过这种阵仗,一听皇帝驾崩了,立马就把方嬷嬷让他找西域商人买断魂引的事抖了出来,并不住的求饶。
众臣齐齐看向云皇后,先前狼狈的王昭仪气愤得大喊“皇后,证据确凿,是你嫉妒臣妾,借臣妾之手害死皇上,然后栽赃嫁祸”她一激动,身上仅剩的布料就遮掩不住胸口,忍不住打着哆嗦,羞愤呜咽起来。
这场面实在不雅,看着她白花花的大腿和起伏的胸脯有的官员忍不住吞咽,有的官员别开目光。若迟迟不结束,只怕还没洗脱冤屈,人就得冻死。
赵凛出于对女子的尊重解下斗篷递给了王翰林,王翰林连忙接过将王昭仪裹了起来。厚重的斗篷一罩下来,王昭仪总算好受了不少,只是双眼依旧红肿不堪。
大雪的天,云皇后背发寒,用力掐住自己的手心不然自己漏怯。挺直背脊高声道“本宫没让方嬷嬷去买
过什么药,那不过是她自作主张。本宫更没有让冯总管陷害王昭仪,仅凭他们两个,没有切实的证据,你们凭什么认为是本宫做的”如今只有弃卒保车,两个下人想空口白牙的攀咬她。
休想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时,王昭仪寝殿里突然冲出一人。赤足,散发,双眼红彤彤,鼓足莫大的勇气,用力吼道“是皇后,是皇后害死了父皇”
碧罗带着一群仆从跟着冲了出来“太子殿下,您快穿鞋,会生病的”
太子甩开碧罗的手,再次指着震惊的皇后吼道“是皇后娘娘,是她害死了父皇。孤先前听皇后娘娘说孤长大了,可以当皇帝了。还听见皇后娘娘找冯公公来,给了冯公公一万两银票,又拿了一盒药给冯公公。还说就是想惩戒王昭仪,要是冯公公不照办就杀了冯公公”
“孤都听到了。”他当时害怕皇后瞧见他,一溜烟的跑了,压根也不知道皇后娘娘是要害父皇。
父皇虽然很少同他亲近,但还是关心他的。
皇后不仅害死了父皇,碧罗还偷偷告诉他,他的母妃也是皇后娘娘绞死在了冷宫。
他虽记不得母妃了,但他讨厌皇后。
“太子”云皇后尖叫,再也抑制不住颤抖“谁教你诬陷本宫的本宫可是养了你整整六年”这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太子可不是别的什么人,皇帝死了,太子就是下一任皇帝。
而且,孩子怎么可能说谎
赵凛盯着皇后“娘娘,您还是认罪吧,太子殿下他不会说谎”
刑部顾尚书“娘娘,谋害皇上,按例要抄家灭族。您若是自裁,追随皇上而去,这事臣等保证守口如瓶”
皇帝死在妃子床上,还是被皇后谋害的,这事若是传出去皇室的脸面也不用要了
所有人都跪下求皇后一死,这就是在逼迫。
逼她去死
云皇后扫过王昭仪愤恨的脸,扫过小太子恼怒的眼,扫过众臣威逼的视线。神态渐渐癫狂,继而不可抑制的大笑起来“哈哈哈,你们这群乱臣贼子,就是想逼死本宫是不是以为本宫没了,你们的女儿就能当上正宫太后”
“哈哈哈”皇后突然伸手,一把拽过就近的太子,拔下发间的凤簪抵在太子细嫩瘦弱的脖颈处,大吼“做你们的春秋大梦,本宫就算把这养不熟的白眼狼杀了,也不便宜你们”
凤簪划破皮肤,有血珠不断的往下冒,太子吃痛,眼泪禁不住簌簌的落下。哭着朝赵凛伸出小手“太傅”
众臣紧张“皇后娘娘有话好说,臣等没那个意思,您快放了殿下”
“对对对,您快放了殿下”
整个大业朝就这么一根独苗苗,连个宗室旁支都没有,万不能死了
一旦死了天下得大乱
所有人都心惊胆战的盯着云皇后手里的发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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