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医走后,赵宝丫立刻起身,披上厚重御寒的斗篷就往外走。眼见以及申时末,天色渐暗,小满连忙跟了上去询问“公主,这么晚了您要去哪”
赵宝丫眉宇间都是欢快“备轿,本公主要出宫,去见春生哥哥。”她现在迫切的想告诉他,她很喜欢这三份礼物。
“啊”小满犹豫,“可是天要黑了,这个时候出宫去找驸马,回来时宫门肯定关了”
赵宝丫抱着猫,边走边道“那就让宫门再打开就是了”如今皇宫就是她家,哪有主人回家不能进的道理。
琉璃宫门口很快停了步辇,赵宝丫刚要上去,就瞧见了迎面走过来的赵凛。
赵凛三两步跨到近前,疑惑问“这是要去哪”跟在他身后的冯总管朝她恭敬行礼。
赵宝丫“女儿有事找春生哥哥,要出宫一趟。”
“出宫”赵凛拧眉,“还有三日就要成婚了,按规矩,新人三天内不能碰面,否则不吉利。”
赵宝丫小眉头也蹙了起来“儿臣怎么不知还有这个规矩”
赵凛“你头一次成婚自然不知。”
冯总管也跟着解释“公主,大业一直有这个规矩,老祖宗留下来的,一辈子也就一次,您且忍忍,图个吉利”
赵宝丫一时最快“那你同我娘当初成亲前也不许见面吗”
那自是不可能的,陈慧茹当初是遇难住在他家,没有那么多讲究。
赵凛回答不上来,不容分说的挥手让宫人把步辇撤了下去,拉着她的手往琉璃宫走,安抚道“好好在宫里待三日,有什么事我让人去告知春生便是。成婚是大事,不能有丝毫大意的地方。”他自是希望女儿的婚姻事事顺遂。
他知这丫头倔,若不看着肯定偷偷摸摸就跑出去了。于是干脆拉着她一同用了晚膳,然后又询问起其他杂七杂八的事,总之就是不让她走。
等他回自己寝殿前,又特意嘱咐了小满看着公主,别让她跑出宫去了。又让冯总管去同守宫门的侍卫打招呼,这三日别让公主跑出宫,也不许驸马接近内廷。
赵宝丫眼见皇宫守得和铁桶一样,今日只能作罢。
哎,她爹醉心朝务,还有空管这些细枝末节。
赵宝丫说她爹醉心朝物还真不是胡说,赵凛当了一段时日的皇帝就觉察出当皇帝的乐趣了,他像是个舵手,掌握着大业这艘大船。勤勉的态度直逼大业的开国皇帝,早朝是日日都要上的,而且还要求官员言之有物。
怕官员拖拉,干脆在金銮殿的偏殿设了朝食,寅时三刻,京都所有五品以上的官员必须在偏殿一起用朝食,卯时一刻准时上朝。
赵凛听政又极其认真,时不时就逮住人提问。
懒散惯了的京都官员起先几天差点没被折腾死,站在朝堂之上又困又心惊胆战的。
别提有多磨人。
哎,这皇帝是他们亲手送上去,跪着也要上完朝
啊。
次日一早,天还未完全亮,金銮殿的偏殿已经盏起了灯。文武百官相对而坐,沉默的吃着早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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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寒地冻的,昨日下的雨水都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好在偏殿里烧了碳,早食还算热乎。
喝了一口粥的霍大郎嘴里没什么味儿,随意暼了一眼隔壁桌的何春生,见他早食格外的不同,忍不住问“哎,何祭酒,你的朝食怎的与我们的都不同。”
他是武将出生,嗓门本来就大,这一问,偏殿里的文武百官都听见了。顿时所有人都看了过来,瞧见他面前精致的吃食时,有人忍不住调笑道“自是不同的,那朝食一看就是公主准备的,还有一碗小红豆呢。”
赤小豆,民间也称相思豆
众人都笑了起来,一时间偏殿沉默的气氛一扫而空。
何春生脸不红心不跳,依旧一副和善面容“公主顾惜下官,诸位大人若是羡慕不若以后吃完自家夫人做的早食再出门。”
让自家夫人天不亮就起来做早食
这是人干的事吗
他们若是真这么做了,估计一个个的被自家夫人骂死。
众人羡慕的同时又想着,公主大婚说不定能休沐两日,顿时又期待起来。
偏厅里的百官又开始说起别的事来,何春生趁着无人注意这边,把压在红豆粥碗下的小纸条顺了出来,然后展开。
上面只写了七个字下朝后月亮门见。
这字迹他最熟悉不过。
赵凛也是告诫过他这三日内不许进内廷的,他自是知道成亲前的规矩。但他也曾答应过宝丫妹妹,以后都听她的话。她要见他,定是有事要同他说。
想着离成亲还有三日,今日下朝见一见也是无妨。
而且,他也想见她。
用完朝时后,百官起身整理官袍,陆陆续续往正殿走去。何春生站在赵春喜身后,小声同他说起大婚一事,说完后又道“赵尚书,公主大婚是大事,礼部头一次操办这等大事,许多事情上难免疏忽。您不若下朝后,同鸿胪寺卿一起去找皇上讨论讨论,多问总是没错的。”
赵春喜觉得他说得在理,朝他感激一笑道“还是何祭酒心思细腻,下朝后本官就去找皇上。”他确实头一次住持这么大的事,心里难免紧张,生怕哪里不周或是没顾及到,已经许久没睡好。
何春生微笑。
于是,等上朝后,赵春喜拉着鸿胪寺卿姜大人一同去清心殿找了赵凛。
看样子没有个把时辰,谈话是不能结束了。
何春生同文武百官走出金銮殿,只是走着走着他就落到了最后。走到快出宫门的甬道时,霍大郎招呼他快些,何春生忽而道“霍御史先走吧,下官有东西忘在了偏殿,要回去取一趟。”
霍大郎不疑有他,应了一声先走了。
何春生快步往外廷和内廷的交界处月亮门走,青石地面上的积水沾湿了他摆动的袍角。宫人见到他,纷纷行礼避让。
月亮门处左侧是内阁议事处,右侧是翰林院,他快到时,迎面正巧碰见从藏书阁抱着一摞书出来的顾闻经。
双方一个照面,顾闻经瞧着他站在那不动,于是也放慢了脚步,蹙眉问“你找我有事”
他瞅着四下无人,应该是找自己的吧
何春生摇头“没找你”
话还没说完,一个小宫女从顾闻经身侧冲了出来,抱着何春生的腰身,脸就在他官袍上蹭了蹭,是在撒娇
顾闻经脸黑,冷声警告道“何春生,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这个宫女是怎么回事。”他好不容易才放手的,没得让人这样糟践。
那还在撒娇的宫女愣了一下,然后从何春生怀里抬起头瞟了他一眼。
那双眼睛澄澈明亮,眨巴了两下瓷白的肌肤染上红霞,冲着他尴尬的笑了笑。
只一眼,顾闻经就不说话了,心道这两人都快成亲了,偷偷摸摸弄成这样子做什么
还跑到他面前来了
他面无表情正打算抱着书走过去,内廷就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紧接着小满喊住了他“顾编撰,您方才有没有瞧见公主经过”
赵宝丫听见她的声音吓了一跳,推着何春生就躲到了身后的拐角处。
顾闻经抱着书本能的挡住了小满的视线,等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后,脸更黑了。
他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在小满再次询问时,心如死灰的扯谎“没瞧见。”
小满哦了一声,朝长长的外廷宫道看过去,一个人影也无。她想了想朝顾闻经行了一礼,又返回内廷了。
两人说话的功夫,何春生伸手抚了抚赵宝丫跑乱的鬓发,用眼神询问她有什么事
赵宝丫从袖带里摸出一个香囊塞到他手里,然后垫着脚飞快的在他唇角轻轻啄了一下
何春生呆了呆,继而同恰好装过头来的顾闻经视线对上。两个人一个如饮蜜糖、面皮隐隐发烫;一个脸如锅底,彻底不能看了。
赵宝丫亲完后就跑了,徒留两人诡异的对视。
最后还是何春生掩唇轻咳,先打破了尴尬“多谢”
顾闻经冷哼一声,抱着书就走。
何春生摸摸鼻子,拉长声调问“顾兄近日可是失眠多梦,青丝脱了大把我能治你的症状”
已经走开几步远的顾闻经突然又回转身,不太信任的问“你真能治”
何春生很认真的点头“能治,还包长”
顾闻经“那晚些时候,你写了药方去我府上”他顿了顿,继续道“算今日的谢礼”
何春生笑了两声,他又板着脸走了。
等人走后,何春生才伸手碰了碰自己被亲的唇角,又无声的笑了起来。
他从袖子里掏出那荷包,那荷包上绣着两朵并蒂莲,歪歪扭扭的,一看就是出自宝丫妹妹之手。
打开荷包,里面塞了一把相思豆,一张纸条。
纸条上写了一行字礼物本公主甚是喜欢
纸条的左下角画了一只微笑的小老虎。
他把纸条重新塞回了荷包里,踏着冬雨婆娑的宫道往回走。
夜里,一只猫落在了他的窗棂之上,喵喵的叫了两声。他伸手把猫抱了进来,让它窝在自己榻前安睡。
第二日,猫猫又回到了赵宝丫手里。
赵宝丫抱着猫站在琉璃宫前,盯着那绵绵不绝的细雨有些发愁“小满啊,你说这雨不会一直不停吧,还有两日就成婚了”
小满添了碳火,宽慰她道“不会的公主,司天监算的日子,定然是个好日子。”
到了夜里,雨倒是停了,但冷得出奇。风刮开了寝殿的窗户,打得砰咚作响。守夜的小满起来关窗户时,忽见外头有大雪飘落,昏黄的宫灯回廊外落了一地的白。
次日一早已经银霜漫天,盖瓦覆阁,整个皇宫一片雪亮,甚是好看。
小满捏了一串雪做的冰糖葫芦给赵宝丫,笑道“公主,瑞雪兆丰年,冬日的第一场雪,一定是个好兆头。”
拥着狐裘的赵宝丫哈出一口气,伸手接过那串雪白的糖葫芦,把荷包里的相思豆撒在了上面。
红的白,真好看
心想大雪过后必定是晴天,就算不放晴,雪天成亲也别有情致。
有一句诗怎么说来着他朝若是共淋雪,也算此生共白头
她抬头,鹅毛大雪纷纷扬扬的落下,落在了她的发顶、鼻尖、手心
长长的宫道上,何春生停下步子,抬头,伸手接住了一片雪花。
明日就是大婚了,整个京都城的人都隐隐期待起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