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一切恐惧来源于火力不足。
现在虞柠觉得,也可能是来自于力气不足。
电锯好沉啊啊啊啊啊
飞速直转的马达震得她虎口发麻,剧烈的嗡鸣声从肌肉蔓延到骨骼,她感觉自己简直快被震聋了。而且更吓人的是她还是第一次用电锯,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脑补一旦掌握不好方向或者拿不动的时候失手掉
虞柠“”
这该死的充沛想象力。
要想避免误伤自己的方法只有一个
她毅然抬头。
那就是在锯到自己之前,先去锯别人
“虽然我不是电锯杀人狂,”她幽幽地说,“但你可以称呼我为电锯人。”
皮脸“”
毕竟识时务为骏捷,哪怕再智力低下,他也知道成天向别人挥舞的电锯割在自个儿身上是个什么下场。
在虞柠举着电锯向前迈出一步的同一时刻,他也喘着粗气向后倒退,挪动着自己笨重的身躯一步一晃地朝外面逃了出去。
一个逃,一个追,他们全都插翅难飞。
“哇呀呀呀呀呀”
虞柠现在知道为什么有些作品里输出全靠吼了,不喊这一声她实在是拿不起来啊。而皮脸也很配合她的演出,含糊不清地大叫着逃窜。
他慌张得连本来攥在手里的钞票都忘了,洋洋洒洒地乱丢到满地都是。虞柠看着这些纸钞,虽然用它来当诱饵的也是她,但无论是人是鬼,小钱钱都是小钱钱,并不妨碍她看着心痛。
算了,待会儿再回来捡
对古今中外恐怖片套路烂熟于心的虞柠深谙杀人要补刀,灭口要彻底的道理,她今天非得先解决掉后患再安心舔房不可等等,她怎么感觉自己有点像穷凶极恶地闯进谁家杀了主人还抢人家东西的一般路过杀人狂
错觉吧,一定是错觉吧
终究是头脑所限,皮脸杰德非但没有向外逃窜,还吭哧吭哧地连滚带爬上了台阶。虞柠第一次知道原来反派角色也这么难当,她追过去的时候还得小心地把电锯关了,等爬完楼梯再打开。好在对方是完全没顾上这一开一关的动静,认死理地头也不回往前跑,脚板在不那么结实的木头上砸出哐哐的响声。
“杰德”方才那个男人被这动静吵得出了房间虞柠也猜出了这是杰德那与他智商不相上下的二哥,“你他”
他一声“fuckg”都还有半句含在嘴里,见状不妙就转身跟上了自己弟弟。哥俩一个跑得比一个快,更快一些的自然是体型更轻便行动也更敏捷的哥哥,他抢在前面打开了走廊尽头的房门,后头似乎是工坊,帮着弟弟一头扎了进去。
她终于知道皮脸他为什么要往二楼跑了。
当拿着备用电锯的皮脸重新出现在门边,他那张层层叠叠缝合的都充满了复仇的气势汹汹。
“呃”看看两边差不多的电
锯和相差甚远的体格,完全不想两败俱伤的虞柠撑起了一个微笑,“咱们再好好打个商量”
为什么就连这也完全符合动画片那种追着敌人反杀再被敌人同伙追着反反杀的套路啊
“嗨,小妞,想不到你会自己来这儿,”
皮脸杰德的二哥纽宾斯索耶也拎出了自己的家伙事一根看不出原本什么模样的棍子,他舔舔自己的牙龈,那张歪斜的脸上神情说不出的怪诞,“识相的话就乖乖地与虎谋皮。”
他看起来显然在为自己用了个文绉绉的成语而洋洋得意,直到前文字工作者实在忍不住指了出来,“那什么,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在骂你自己”
傻缺二哥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既然你不识相,”他冷冷地说,“那就敬酒不吃吃罚酒”
纽宾斯转头不怎么确定地问比自己更傻的弟弟,“这次我用对了吗”
皮脸“嗷”
“用对了用对了。”虞柠热心肠地帮忙回答。
“没问你”纽宾斯凶巴巴道。
虞柠“嘤。”
你吼那么大声干嘛啦
“等等,我还以为你是外来的”毫无疑问地患有重度精神分裂的纽宾斯像是才注意到什么似的,他晃荡着向前走了几步,露出了又兴奋又恐怖的笑容,“哦,也确实是外来的,不过仔细一看,原来你是人类啊。”
“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伪装的,但我们已经好久没有吃过人类了,”脏兮兮的窗玻璃透进来的血色月光也显得很朦胧,这让男人的模样更诡异了,他难掩激动地舔舔嘴唇,视线露骨地扫向了虞柠袖口下的胳膊,“肉质瞧着也很不错,这可真是唔嗷嗷嗷嗷”
“哗啦”一声巨响,还待在走廊上的杰德和虞柠同时吓了一跳。
玻璃碎片以肉眼快能看清的速度在空中飞散,凭空出现的身影是以一记飞踢踹破了窗户,他双手紧紧把着墙沿,力量不加收敛地波及到了正好端端站在那的纽宾斯或者说不止是波及。
这一脚的力道实在太大,纽宾斯连着趔趄出好几米,半个身子扑在走廊对面的那扇窗户上。被虫蛀空的窗框本就脆弱,经年累月日照月晒的玻璃根本支撑不住他的体重。
那片偌大的玻璃犹如雪花崩落,他整个人来了个华丽的后空翻,当场栽进底下的草丛里,除了几下草叶摇晃的沙沙声后再没有音讯了。
而那不速之客倒是落地落得挺稳当,轻盈地在满地玻璃碴里找好了自己的立足点。
杰克站在原地挠了挠头。
“人呢”他迷茫地问,“刚才这里不是有个男的吗”
虞柠“”
他被你踹出去了啊
真是谢谢你看清不是她才踢了啊
“就没有人拉我一把吗”被踹破的窗户旁边还传来美美子愤怒的尖叫,“是不是把我当工具鬼啊白眼狼”
满身绷带的杀人狂不耐烦道“你不能自己上来
吗”
美美子被噎得不轻,
,
自从误喝了某个家伙的尸水就被限制得变菜了一些她坚称是一些而不是不少,简直气煞她也
“行了行了,”对于自己的员工之间的矛盾,虞柠是很乐意当和事佬的,“我拉你。”
她说着就往窗边走去,杰克望着呆愣地站在那里的皮脸有些好奇,“这谁啊”
虞柠“你同行。”
杰克“哦”了声,天知道他是怎么个脑回路,大概是同行二字触动了他某根友善的神经,径直向对方伸出手,“你好你好,认识一下。”
皮脸终于回过了神。
他瞧瞧哥哥掉出去的窗户,目眦欲裂地再次看向伤害了自己家人的凶手,“嗷”地嘶吼出声,操起提在手里的电锯就挥向了这个缠满绷带的家伙伸来的那只手。
“喂,”杰克震惊道,“你有病吧”
虞柠“”
她很难评。
她将自己那把借来的电锯一把塞给杰克,后者用起来竟然也有几分顺手尽管还比不得本命武器就是电锯的皮脸,用来挡开三两下攻击还算绰绰有余。
但也仅限如此了,杰克没过多久就没耐心地将那过分笨重和不可控的锯子丢到了一边,开始试图仅靠踹掉皮脸电锯后的肉搏跟对方动手。他向左一偏头,嗡嗡作响的电锯擦着他的兜帽衫插进墙壁,飞扬起的木屑呛得人都不由自主地咳嗽起来。
虽然这个“人”只有虞柠。
她本来都快到窗边了,这下又不得不避开激烈缠斗的两个家伙。杰克闪转腾挪地寻找下手空隙,皮脸见他跟泥鳅似的窜来窜去,自己愣是伤不到分毫就更杀红眼了,举着电锯嗷嗷叫着到处胡乱挥舞。
佐伯刚雄已经用自己的生命证明了触犯逆鳞的结果就是超级暴走,从这一点上来说,就是风水轮流转。
那时暴走的杰克成了此刻被追杀的对象,皮脸再没有别的也有一把子傻力气,锯子卡进墙里这种事根本难不倒他更别提还是木墙。
电锯杀人狂轻而易举地就抽出了自己的武器,只在木墙上留下一个又一个破洞。而杰克也终于在他猛然的前扑中找到机会,狠狠踹向对方比常人小腿还粗的手腕,脱手的电锯顺着惯性迎面飞了出去,不偏不倚地卡在了凭着皮脸那身高也够不到的天花板角落。
“咔。”
巧,也不巧。
他俩那番打斗的破坏性着实不小,一堆大大小小的凹陷和裂口让这本就满是灰尘的旧房子更添了几分破败。
光是破败都还好了,最要命的还是承重都开始垮掉,那扎进受力点并且现在还在不断运转的电锯就成了最后一根稻草。
以那里为中心,电锯砍出的裂痕顷刻间就在墙壁和天花板上肆意蔓延,噼里啪啦地连成了一片,最终酿成了不祥的轰鸣。
这年代久远的老屋要塌了。
刚刚才终于靠自己爬
上来的小女孩快气冒烟了。
水沼美美子“西八呀”
这日子是一天都过不下去了她太阳啊
“别骂了,
再骂我跟你妈告状”虞柠喊道,
“风紧,该扯呼了”
他们手忙脚乱地从那面打破的窗户里又原路跳下一楼尽职尽责的保镖还不忘转身确保一下雇主的安全,待得一人两鬼都安全撤出老屋,刚窜出没几米,轰然倒塌的木屋就只剩了叠在一起的大堆木料还有糊得看不清视野的灰尘与白烟。
还沉浸在愤怒中的皮脸杰德显然没有来得及逃出来。
啊这,还挺惨的。
反正她记得对方生命力挺顽强的,号称自己很有良心实际上完全没有良心的奸商只意思意思地为这位生死不明的杀人狂画了个十字。
锯门。
紧接着,她想起自己同样被掩埋在了地下的那些纸钞。
虞柠“”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杰克见她肉眼可见地悲伤起来,“老板,你想啥呢”
“没什么,走吧,”虞柠哀痛道,“只有我命中有却无缘花的财。”
“哦对,令堂临走前还以防万一让我带了点”杰克才想起来,“不过反正也用不上,她让咱们尽快回去。”
虞柠“”
她突然就没那么伤心了。
是哦
“我房间里有三瓶急支糖浆。”她一本正经地竖起三根手指,“你应该知道怎么跟我妈说吧我还有事在身,办完事尽快回去也是尽快。”
杰克“啊”
虞柠慢悠悠收起了一根,只竖着两根手指。
杰克“没错这怎么就不是尽快呢”
水沼美美子“”
没救了吧,这家伙。
“我还以为你们要再过一会儿才会找过来呢。”虞柠话锋一转,“原来定位可以这么具体吗”
“跟着你手机信号的位置不就行了,再说这家伙也来过这车站”小女孩撇嘴,“所以你要去哪里啊”
原来如此,杰克之前来的果然是这个地方吗。
“当然是鬼市。”
虞柠笑眯眯道。
“黑杰克先生,带路吧。”
杰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应了声,但还是在急支糖浆的诱惑下有了行动。
他所带的路果然是在皮脸他二哥原先所指的那个方向,虞柠决定对自己将自己一军的事永远闭嘴,他们重新通过那个路口,再往前走不远,就看到了竖立在路旁的布告栏。
它让虞柠联想起那种用来张贴招揽人力启事的布告栏瞧上去差不了太多,里面有的黄纸她能看懂,有的不能。
她略过那些用不知名语言写就的,只看自己看得懂的,发现大多是收购或是想要卖出什么的告示。
旁边还有被谁随手塞进去的小册子,这个封面上的字样她也认得,干脆拿了起来。
虞柠自言自语地嘀咕出声“两个月以后的拍卖会”
她一时不知道该先吐槽鬼界的拍卖会细想倒也合理还是居然提前这么久的大张旗鼓宣传。
她随手翻过去几页,虽然照片色调很灰暗,不过大幅的尺寸足以看出拍卖的东西也与人类社会有一点相似之处,比如闹鬼多年的知名鬼屋,还有几匹幽灵马拉的马车好吧,也不太相似。
总之奇形怪状的东西也不少,用途大多语焉不详,虞柠怀疑她妈买她这颗耳钉时就是在差不多的地方。
但在下一页上,最吸引她视线的,是一颗泡在浑浊液体中上下沉浮、看得并不那么分明的头颅。
有点眼熟,有点既视感,有点头皮发麻。
毕竟与她有几分相似,而且,也在家里摆着的遗像上远见过不止一次了。
杰克见她半天没说话,凑过来上下打量了半天,一语戳破了真相。
“老板。”他自认为很谨慎地问,“为什么你爸的脑袋也在拍卖的广告单上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