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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9 章 第五十九天
    叶浮光脑袋完全空白,连面前飘的青团香味都给忘了。

    她就这样怔怔地跟许乐遥对视,都没看到她什么时候翻出铜板、跟小摊的老婶买完两个口味的青团,甚至还将那粽叶包裹的、发出淡淡香味的青团放到她面前“喏。”

    许乐遥仍是笑得像从前那样温和。

    好像方才连续问了几个恐怖问题的人不是她。

    就在她终于回过神来,想开口的时候,许乐遥却注意到附近人投来的目光毕竟她们俩干干净净,穿得不错,又没带婢女和跟班在身边,在衣衫褴褛、还有泥污的水患难民当中,实在太显眼。

    许乐遥抬手比了个“嘘”的手势。

    与叶浮光道,“回去说”

    “”

    能晚死一秒算一秒吧。

    叶小狗无比心虚地想着,接过许乐遥递过来的青团子,将自己想吃的那个在手中轻轻捏了捏,本来想往嘴里送,却无论如何都食不下咽。

    刚走出人群,她就迫不及待地出声“对不起。”

    许乐遥还以为她能说出别的什么,或者绞尽脑汁的圆谎,或者是被发现小心思之后匆匆补救,不管是什么,能跟许家的案子扯上关系的,都不该是这幅被抓住后坦然承认的姿态。

    以至于她都愣了下,差点在叶浮光这垂头丧气的神情里脱口而出那声“无妨”,所幸理智仍在,便强压下被对方外形的迷惑,转开了视线,出声道,“何出此言”

    “我”

    小王妃欲言又止,在思考如何组织言语,可满脑子都是沈惊澜审案那日回府时,连靴上都沾染血痕的故事,被彼时的内疚感充斥,她实在没有什么能编的话,只好诚恳地将那时未能亲口说出的道歉补完

    “我不知你入了”她含糊地将监狱名字省略,“会受那么多罪,也不知令尊最后我一直很后悔,对不起,那时应该阻拦你去科考的。”

    她看过来的眼神是那般歉疚。

    在旷野低垂的暮色里,像是只零星点缀了几颗浅淡星光的天幕。

    许乐遥差点就要原谅她了。

    可是在殿前马步军司狱里的那些苦楚,与虫鼠为伴、受过刑的伤口在潮湿环境里疼痛不已,在她辗转反侧、不安地在稻草床上备受煎熬的记忆不断浮现在脑海,包括她听见年迈的父亲不堪牢狱之苦、旧病复发死在里面时的痛楚

    倘若叶浮光与造成这一切的幕后推手有关,她怎么能原谅她

    许乐遥是许懿老来得的孩子,许家一贯子嗣单薄,她从小也算是在家中父母和祖辈的疼爱下长大的,这一生跌的最大跟头就是这事,这还只是被牵扯进朝堂纷争的无妄之灾,让她怎么能遗忘

    向来温和的乾元收起一贯对朋友的宽和笑意,与叶浮光停在沿河的小路上,前后无人,只能听见湘水略显湍急的流淌声。

    她忽然抬手捏住了叶浮光的下颌。

    先前在营地时绽放的白色小花、结出的微酸果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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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今盘桓在叶浮光脚边的,是只有绿意、却在枝条上生出恐怖长刺的树枝,像张开利齿、时刻准备咬她的长蛇。

    许乐遥的话终于在此时落下,“所以,你与此事,有何关系”

    叶浮光猜到她会生气,但不知道是针灸时耗费的精气太多,还是信腺之前被她压榨着释放过太多的信香,这会儿被同类危险的信香包围,她却没能做出任何的应对,好像被那带刺的树枝所囚,被捏住的下颌也挺疼。

    她眼睫抖了抖,还是很诚实地回答,“其实没有关系。”

    许乐遥手劲松了松,神色里还是不愿相信“什么”

    小王妃咬了咬舌尖,因为天色太暗,都快要看不清楚她此刻的神色,可是想到自从认识她以来,自己在永安度过的那几日快活日子,还是将自己当初跟沈惊澜说的“看过”的理由道出。

    她原原本本地将自己看见许乐遥会因为被人举报科举舞弊、被抓进大牢,后来会和叶渔歌一起逃狱的内容说出,完了之后本来想小声补充,自己真不知道她会受刑、也不知道她父亲会在牢狱去世的事情,可是感觉这种话很像是在狡辩。

    同许乐遥遭遇过的那些来说,她的解释实在很苍白。

    于是叶浮光紧张地闭上了眼睛,视死如归地道“你打我吧。”

    反正,她虽然不知道朝堂上的那些事情,但她明明认识了许乐遥、却还是眼睁睁看着对方坠入地狱,确实也不配当对方的朋友。

    是她先背叛的友谊。

    挨一顿打也是应该的。

    不知哪儿来的夜风吹过河面,又吹过她们附近。

    那股危险的、令人几乎要眩晕的独特柑橘味好似也被吹散了,叶浮光紧闭着眼睛等了好久,都没有预计中的疼痛落下,便悄悄地睁开了一只眼睛。

    此时她也已经做好了刚睁开眼就挨揍的打算

    然而什么也没有。

    许乐遥甚至都放开了她,只是站在她眼前,垂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

    在叶浮光手里的团子都快要被风吹凉的时候,小王妃像是想到了什么,又补充一句,“或者或者有别的可以弥补的,我、我也可以努力去做,虽然你可能不太需要”

    她垂头丧气的,连话都不知该说什么了。

    直到许乐遥回过神来,苦笑了一下。

    她从没想过叶浮光会说出这样的解释,既与这件事有关,又是全然无关,好似只是误闯她世界的过客,而且最初若不是她对人感兴趣、追过去自报家门,对方也不会突然做这样的梦。

    只是这答案有些匪夷所思罢了。

    她如此想着,又道,“你还能看见什么”

    “唔”

    “再说几件能映证的事,我就信你的解释。”

    “”

    叶浮光绞尽脑汁地想原著。

    要是问这个问

    题的人是男女主,她甚至能把剧情给这两位重复一遍,偏偏是后期戏份才多起来的许乐遥,作者对她的描写甚至都没有叶渔歌多,更多的是将她作为男主重要朝堂助力去描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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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其实也是调查一下就能得到的结论。

    她能说什么

    小王妃瞥着她的神色,踟蹰许久,选择剧透“你未来能当宰相”

    许乐遥“嗤”了一声,“这算什么给我画饼”

    叶浮光对照了一下原著里的事件,现在都在走水患剧本了,之后马上就是给大衹交岁币的副本,距离大衹向大宗再度宣战也不远,按照时间线估算的话她补充了一句,“一年内。”

    许乐遥

    她眉梢动了动,又露出了一贯的笑容,唯有那双眸像是要与身后的树林隐于一色,“若我说,我并无再入仕的志向呢”

    叶浮光“”

    她哑口无言。

    毕竟她就亲自验证过了,剧情是可以改变的,沈惊澜这个本该在故事最开头就躺着薨逝的亲王,还不是让她和叶渔歌给救回来了

    这薛定谔的原著剧情。

    叶小狗重新蔫巴了下去。

    许乐遥却忽然道,“青团冷了就不好吃了。”

    她条件反射地将食物放到嘴边,咬了一口,自己也没怎么看,所以是带着一起蒸的粽叶咬下去的,腮帮子动了两下才发觉不对,但当着朋友的面吐出来又不合适。

    叶浮光只能若无其事地使劲咀嚼,并且努力告诉自己,这里面的红豆沙混合着外面的糯草团,再带点自然芬芳,味道也还是可以的。

    然后自己也不信地盯着许乐遥“所以,你是信了吗”

    怎么可能

    许乐遥想到岐王应承她的事情,说过会给她一个交代,再看面前这个不论怎么看都透出清澈愚蠢味道的小王妃,片刻后倏然笑眯眯地应道,“那就给你一年时间。”

    一年之内,若是她等不到许家的事情昭雪

    她带着长刺的信香枝叶攀上叶浮光的靴子,本人则是倾身,与叶浮光对视着,“倘若说谎骗我,小叶姐姐,我会让你后悔的。”

    随后,她重新与叶浮光拉开距离,也收回了信香,提醒道,“粽叶不能吃,吐出来吧。”

    叶浮光“”

    为何不早说她都咬了那么久了

    两人再去买食物、回到营地的一路气氛都不似出去时那般好。

    不过叶浮光知道这一切的源头都是自己,所以也不敢怎么在许乐遥的跟前刷存在感,对方问什么她都点头,然后默默记下银钱,准备回去之后找沈惊澜要点钱,还给她。

    许乐遥倒不如她那样心事重重。

    因为她仔细想了想,若是那时没有遇到叶浮光,自己也是多半要被家里人压着去参加科举的,毕竟朝廷今

    年空出的差挺多,而父亲又没几年就要退下来,家里人不是不知要避嫌的道理,只是等这次科考过去,下回却不知要等多久

    她去参加科举,并不是被叶浮光三言两语吹捧就决定的。

    况且,即便她不去,以陛下在这桩案子上表明的态度,在沈惊澜亲自主审、并且态度也偏向许家无罪的情况下,此案仍如政事堂那几位宰相的意愿推了下去,难道她的父亲就能高枕无忧了吗

    朝廷内斗愈发严重。

    许家势单力薄,迟早会是他们想要顺手瓜分掉的小点心。

    而且,叶浮光要是在刚认识她的时候,就极力劝阻她别参加这次的科举,许乐遥多半是不会信的,她对自己的才华一向有数,哪个读书人没有傲骨呢指不定她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但这些,她都没有告诉小王妃。

    因为理智得出的这些结论,不足以让她在情感上完全拂去对这事的芥蒂,所以干脆欣赏了一路内疚又不安的叶小狗。

    抵达营地的时候。

    叶渔歌好似已经忘了先前与许乐遥的龃龉,哪怕她就跟在叶浮光的旁边,她收诊之后,却径自往她们俩的方向走来,一边肩膀上还挎着她自制的木头医箱。

    她看着叶浮光手里抱着的明显不是一人份的餐食“给我带了”

    “嗯。”

    叶小狗将其中一份递给她,“乐遥说,你喜欢吃酸的,恰好有见到人在卖很不错的酸汤粉,装在竹碗里好香,不过这竹碗有点糙,你小心点别被边缘划到”

    这并不是江南的吃食,也不是江宁的味道,应当是西南那边来的人,在此处定居,然后又遇到这次的水患,叶浮光去的时候,周围都没什么人买这酸汤粉,不过她却很喜欢这霸道的香味,感觉热呼呼的吃下去非常能抚慰自己的肠胃。

    在她叮嘱的声音里,叶渔歌语气不明地重复,“我喜欢吃酸”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凭空造谣的人。

    许乐遥舔了舔唇,想到她对叶浮光那种奇怪的占有欲,与平日里对叶家其他人、包括她自己生母的那股漠然,虽然并不觉得她想跨过一些伦理线,又或者是去跟岐王抢人,但也没认为自己当时的话有问题。

    此刻便笑吟吟地回看着她,“你不喜欢难道我记错了”

    许乐遥语气轻松地答,“那把你那份也给我好了,我可以当夜宵。”

    叶渔歌直接接了过去。

    没再给她半个余光。

    对此,许乐遥扭头看旁边的叶浮光,“那纠正一下,她其实没什么喜欢的口味,不过如果是你送的,小叶姐姐,那她就都喜欢。”

    正准备离开的叶渔歌眼刀冷飕飕地刮向她。

    叶浮光则是“”

    她觉得许乐遥的冷笑话好恐怖,偏偏讲笑话的人自己没什么感觉。

    唯独苦了她这个夹在中间的人。

    小王妃忍不住想溜,左右忘了忘

    ,

    本来想跑回自己临时歇的那个帐篷,

    结果叶渔歌忽然又看回了她,“若是找岐王,她在主帐。”

    “她已经醒了吗”

    叶浮光有些讶异,条件反射地想找主帐在哪里,瞄准那个带特殊标志的帐篷之后,本来想回头跟她俩告别,却又被叶渔歌再度叫住。

    “等等。”

    她乖巧地停了步子。

    就见叶渔歌那双漆黑的,虽然被营地中央篝火映亮,却连其中焰火倒影都显得冰冷的眼眸看了过来,古井无波地提醒道

    “虽然不知你先前经历何事,但于乾元地坤而言,每个人能释放的信香强度有限,你先前那般已是超过身体承受的极限”

    “一个月之内,不许再用信香。”

    叶浮光也没想太多,习惯地在医嘱落下时点头应答。

    末了才陡然反应过来“什么”一个月

    她呆了下,“那如果是种露水印算是用吗”

    旁边的许乐遥“噗”

    这是能在大庭广众下问的吗

    这跟大夫隐晦提醒要节制,结果看病的人大声问今晚还能不能和枕边人同房有什么区别

    连一些路过的士兵都往她们的方向看来。

    被围观的叶渔歌脸都黑了。

    但想到她先前有在牢狱里大声问怎么治疗不行的前科,磨了磨后槽牙,语气里都快带上杀意“你说呢”

    叶浮光试着回答“行”

    “想死你就用。”

    “qaq”

    她垂死挣扎,“不是,我、我、我的信香,不能不用,你懂吗”

    许乐遥吹了声口哨,语带感慨“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小叶姐姐。”

    居然是这么重欲的类型吗完全看不出来。

    还是说,难道岐王是这种类型

    叶渔歌则很无情地答,“不想懂。”

    叶浮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