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这句话没说完,林琛雪整个人已经僵在了原地。
这些天,她一直在和除夕打听萧徇的事,知道这萧娘子有些怪癖,晚上用翻牌子的方式决定伴侣。
林琛雪原本还以为,萧府的面首千千万万,自己混在其间,萧徇必不会选到自己。
绝对不能去
若是去了,那如狼似虎的萧徇往她身上一扒拉,这不是什么都知道了么。
林琛雪立马做出一副虚弱的模样“最近旧疾发作,若是看见娘子,只怕会惹她不喜。”
丫鬟一愣。
林琛雪女扮男装,原本就比普通的男人要瘦些,再加上近日来裹胸弄得她脸色苍白,这样一装出来,还真像是病入膏肓。
丫鬟关切的提醒道“府里有大夫。”
“多谢姐姐。”林琛雪立马道“这是旧疾,过了这段时日就好了。”
所幸娘子养在府中的面首很多,今日也只是随机抽牌子,林琛雪不去,她再叫个人去就行了。
丫鬟倒也没有多做纠缠,关心林琛雪两句便离开了。
林琛雪松了口气。
府中面首很多,有多少人想要萧徇宠爱而不得,巴巴的等着娘子翻牌子。
被翻到牌子的几率是很低的。
躲过这次,下次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了。估计等萧徇再想起她的时候,她已经偷到卷宗,离开萧府了呢。
林琛雪刚想关门,眼角的余光,忽然瞟到和自己同住在一个院落里的邓行,正在门口探头探脑。
住在萧府的男宠想要得到萧旬宠爱都想疯了,听到点消息便跑出来看,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林琛雪翻了个白眼,转身刚想回房,便看见邓行走了过来。
邓行走到林琛雪身边,携着她的手,露出淫邪的笑容“七兄,今夜我们去快活快活”
面首住在萧府后院,行动自由,想出院门便能出去。
林琛雪皱眉,不动声色的掰开他的手“去哪里快活”
邓行凑过来,在林琛雪的耳边道“今夜,咱们去玩后庭花。”
邓行说的,是个暗话儿。
指的是男妓。
林琛雪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邓行让她觉得反感,林琛雪当即冷冷地说了一声“没钱,不去”
她关上门,立马将门关上锁好。
寒夜寂静,林琛雪想到此刻萧徇不知在这后院的何处声色犬马,不由得微微蹙了下眉。
她随后在床上盘腿坐好,屏息凝神开始运功。
林将军林慎行,是个武功卓绝的将军。
他对子女的要求近乎严苛,林琛雪三岁时,便开始拿起刀枪,跟着士兵们在军营练功了。
她对武学极有天赋,资质是林将军十来个孩子中最好的。
林琛雪运完功,跳下床舒展筋骨。
她随后从行囊中取出几枚边缘被磨得锋利的山花鬼钱。
这山花鬼钱是辟邪所用,虽然是铜钱却品质低劣,在城北的道观,总能看到许多被道士们随意丢弃的山花鬼钱。
这是林琛雪不离身的暗器。
林琛雪坐在床边,将几枚鬼钱细细打磨,随后放回行囊中。
她用手帕慢慢擦着脸,想着自己的心事,灭了烛火。
房间忽然黑下来,林琛雪躺到床上。
不由得想到如今父亲还在天牢中,十指尽是鲜血,而大姐姐如今正在外辛苦奔波。
林琛雪的心抽了一下,闭上眼。
一定要快点看到那份卷宗才行。
夜晚,墨香阁。
面如敷粉的美艳少年站在榻前,施展清亮的嗓门唱着歌。
歌声婉转,令人陶醉。
一个身穿青袍的女子,倚在榻上。
女子不过二十来岁年龄,宽大的梅花纹纱袍衬得身材清瘦。
白玉簪将墨黑的长发挽起,那双狭长的凤眼,冷冷的看着正在歌唱的少年。
这少年是萧徇专门叫来玩乐的男宠,因为今夜原本翻牌子的薛七身体不适,才临时叫了他。
少年扭扭捏捏,不断向萧徇投去满含情意的秋波。
虽然说萧徇每晚都会叫面首陪侍,但面首们唱曲舞剑,却偏偏近不得娘子的身。
有多少面首希望快点进入正题,但总没有一个成功的。
忽然,萧徇眉头紧锁,抬手掩唇,剧烈咳嗽,蓦地吐出一口鲜血。
少年一愣,吓得跪在地上,一面用目光悄悄的看着她。
孟秋骂道“还在这里看什么出去”
少年唯唯诺诺的退了出去,房间重新陷入安静。
立春侍立在萧徇身侧,担忧道“娘子最近毒发的格外密集些。”
萧徇从三年前开始,便中了一种极为罕见的蛊毒。
这蛊毒名为天寒,奇毒无比,慢慢的腐蚀身子不说,每每下雨时发作,都会让人痛不欲生,就连太医也没有解毒的办法。
萧徇将丫鬟呈上来的漆黑药汁喝完“我明日要去青云斋养病。”
立春“奴婢陪着娘子罢。”
萧徇没说话,原本柔和的面庞染着一层倦怠。
立春知道娘子最讨厌人看到她发病时候的模样,这次提出要去青云斋养病,可能就是想一个人度过这段艰难的时光,便不敢再说话。
立春乖顺,跪在萧徇身侧,将药碗托住拿好“奴婢这就将青云斋收拾出来,娘子明日就可入住。”
第二日,林琛雪很早就醒过来。
林琛雪解开外袍,把那根软棍牢牢的系在腰间。
昨夜差点被萧徇叫去侍寝,林琛雪早上回想起来,依然心有余悸。
要把这棍缠紧些,若是在府中不慎遇到萧徇,她如狼似虎的扒拉过来,不至于露馅。
林琛雪随后穿上裹胸,选了一件半旧的青布直裰,用玉绦钩系起。
林琛雪这些天,没事便去找除夕。
林琛雪来到除夕所居住的花影居,送给除夕一个小盒子。
盒盖揭开,里面是晶莹剔透的胭脂。
胭脂异香扑鼻,颜色鲜艳如火,浓稠如膏。
这是林琛雪将园林中的红花采摘下来,自己加了香料调制成的胭脂。
因为以前在林府,有丫鬟从江南来,会调制许多独特的胭脂,林琛雪一口一个姐姐的腻着她们,便跟着学了许多。
这胭脂的质地精细,和外面买的又有不同。
除夕捧着胭脂,眼睛都直了,双颊飞红,看了林琛雪一眼。
除夕“阿七你明明是男儿,怎地对女孩的胭脂如此在行”
林琛雪与她胡诌一番“以前家中有妹妹,我经常给她调试胭脂来着。”
除夕瞪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她,但见少年垂着眸,唇红齿白,容颜清俊,皮肤嫩的像是水出芙蓉。
除夕“那你为何来了萧娘子府上”
林琛雪“只因长得还有几分姿色,便来萧府碰碰运气”
是啊,若是能被萧娘子宠幸,那可真是荣华富贵享受不尽了。除夕心想。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林琛雪不经意间,问除夕应该如何去政事堂。
除夕爱不释手的摆弄着胭脂“别说是你了。以前也有面首,偷偷跑进政事堂找娘子的,主要是给娘子一个惊喜嘛,你们心里想什么,我还不知道”
林琛雪便装作一副害羞的模样“若是我想进政事堂找萧娘子,该怎么进去呢”
除夕“爬狗洞啊。”
林琛雪愣了愣。
除夕“萧府原本是前朝奸相贾岱的府邸,贾相国在修建相国府时,严令禁止仆人走主子出入的大门,在前院的围墙下,挖了许多半个孩童高大的狗洞,让仆人从洞里爬进爬出。”
“萧娘子入主此府之后,并未填了狗洞呢。”
阿七身为一个男人,是绝不会允许自己钻狗洞的吧。
除夕这样想,却发现下一息,林琛雪认真的问她“狗洞在何处”
他对萧娘子,还真是爱得深沉呢
除夕抿了抿唇“这我可不知道,你得去问以前那些钻过狗洞的面首们了。”
林琛雪“他们在何处”
除夕“他们不是被打断了腿,就是被阉割送进了宫里。”
林琛雪“
除夕“这个狗洞藏得十分隐秘,外面长满了杂草灌木,非常难找呢。而且政事堂外还有侍卫把守,若是运气不好,可能一年半载都找不到。”
除夕看她低落的模样,想着好歹刚才他还送了自己胭脂,便安慰道“那些狗洞在哪里,是无从得知,但你可以去后院紫竹林中的青云斋看看。”
林琛雪仿佛看见一缕希望之光“青云斋”
“前朝奸相贾岱在修建府邸时,因为府邸太过于华丽,他自己也弄不清楚府中有多少庭院,多少机巧。
所以他便学着神仙故事里的模样,在云深不知处的紫竹林中,修建了一所青云斋。”
“青云斋在后院九夷湖畔,你只要一直向北走就能看见,整个萧府的地图,就在青云斋中。”
“若是在青云斋看到地图,就能找到狗洞啦。”
很快就到了晚上。
萧府的后院很大,有些时候,还能碰到府兵巡逻。
林琛雪小心翼翼的按着除夕所说的方向。
从荷花堂出来,便一直向北走,很快就来到了一片大湖旁。
萧府,九夷湖。
一座假山,临湖而建,山上青松苍翠,栩栩如生。
假山上立着一栋飞檐翘拔的斋室,斋室牌匾上龙飞凤舞的写着“青云斋”三字。
青云斋,居然是在一座用巨石堆叠而成的假山上。
冷风吹来,林琛雪微微蹙眉。
夜空乌云密布,原本高悬的月亮,也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风将树木吹的东倒西歪,满耳都是唰唰声,空气中不知何时沾染上一层浓烈的水汽。
这样的天气,应该是要下雨了。
林琛雪迟疑了下,足尖轻点地面,只几个翻跃便上了假山。
与此同时,倾盆大雨落将下来。
林琛雪瞬间淋成了落汤鸡。
林琛雪边拧衣服上的水,边走进青云斋,忽然发现不对劲。
斋室光线昏暗,十分温暖。
香炉还缭绕着青烟,满屋子都是药香。
这青云斋住着人
林琛雪瞬间警惕起来,凝望四周,却没有发现人。
这斋室燃了地龙,很明显有人住在此处。
林琛雪略感奇怪,轻手轻脚来到床边,目光四下搜寻,还没看到除夕所说的青云斋的地图在哪里,耳边忽然传来沉闷的一声。
“扑通”
林琛雪一惊,意识到有人在附近,立马跑到门口,朝石阶下看去。
大雨磅礴,林琛雪透过漆黑的雨幕,看见石阶下,一个人倒在雨中。
林琛雪愣了愣。
女人穿着一件墨绿色素服,墨黑的长发用蓝色的发带系起,就那样倒在雨中,面前一片殷红的血迹,雨水从她白皙的脸颊滑落下来。
她的身边是好几卷书籍。
女人垂着头,压抑的咳嗽,清瘦的肩膀颤抖。
什么情况
林琛雪快步走了出去“你没事吧”
林琛雪原本还警惕的站在离女人两步远的地方,但看见女人全身抖的太厉害,林琛雪直觉如果她不管的话要出人命,便走了过去,将女人从水中托了起来。
但女人的脚似乎虚浮无力,林琛雪刚将她扶起来,她便倒了下去。
林琛雪没办法,只有将她连拖带拉抱在怀中,要命的往石阶上拽。
有那么一瞬间,林琛雪感觉自己抱着一个冰块。当看清她的脸时,林琛雪不由得愣住了。
女人的容颜极其漂亮,鼻梁高挺,唇色极淡。
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滑下,落进神色的领口中,给她平添了一份诱人。
林琛雪还从未见过如此美的女子。
下一息,女人就一口咬住了她的肩膀。
钻心的疼痛传来,林琛雪这才注意到,对方的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她身体奇冷,吐出的气息却滚烫而灼热。
那双漂亮的凤眼微微眯着,无神的看着林琛雪,眸中似是蒙着一层薄雾。
林琛雪这种时候就算不想管她也来不及了,好不容易将女人带上斋室。
斋室点着烛火,光线昏暗,十分温暖,墙上挂着字画。
这青云斋地处偏僻,看室内布置显然是住着人的,这女子很有可能是住在斋室中的人。
林琛雪将女子放到床上,感受到肩膀上传来的疼痛愈发强烈。
女人越咬越紧。
女人还咬着自己,整个人都依偎在她的身上,全身紧紧相贴。
林琛雪抬手,轻轻扳住她的脸“松口松口
林琛雪的肩膀早已被她咬破,鲜红的血迹星星点点,唾液和鲜血,将女子的唇衬得晶莹剔透。
女子和林琛雪对视半晌,松开了嘴。
林琛雪忍着肩膀上传来的疼痛,趁机将她平放在床上,刚想撤身回去。
手腕却被抓住了。
萧徇的手十分冷,冷汗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她眉头紧锁,全身都在剧烈的发抖,目光落在林琛雪腰间的木牌上,知道他是萧府面首,便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帮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