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她所用
谢挽青愣住了,简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萧徇的目光,真诚又认真。
“这若就是娘子的要求,那小女子自然同意,”谢挽青自嘲的笑了笑“只是我不过一介女子,如何能为娘子所用娘子未免太高看我了些。”
萧徇没有回答,只是深深的看着她道“希望谢姑娘,不要忘记自己的承诺。”
谢挽青愣愣的看着她,只见萧徇低头抿一口茶,说道“谢姑娘,今夜回去,麻烦你立刻写一本奏疏,极呈桑乾、吴郡两地的水患情况,写好之后,让人快马送到萧府。”
天色渐暗,黄昏将整个房间都染得血红。
不少富家子弟涌进春满楼,楼下已经逐渐变得热闹起来了。
阎袖招凭着栏,往下看了一眼,不耐烦道“两位娘子,我的客人到了。”
萧徇便扶着林琛雪站起来,抬起左臂,勾住后者的颈脖“告辞。”
谢挽青最害怕和青楼女子独处一房,看见萧徇要走,急忙站了起来,先一步走出门。
谁知刚走出门,就迎面撞上一个红光满面的俊美公子“花魁娘子,今日你说过要给本公子奏长相思,我可等着呢。”
谢挽青急忙带上斗笠,拢了拢已经很紧的交领领口,猛地退后两步。
阎袖招慢慢摇着圆扇,嗔怪道“公子,今日你终于来找奴家了,我还以为你不记得了呢。”
谢挽青低声道一句“成何体统”
这句话虽然很轻,却依然传到了阎袖招耳中。
阎袖招不由得一笑,愈发把扇子摇的风情万种,妩媚的目光落在谢挽青身上。
谢挽青低着头,快步离开了。
林琛雪抱着萧徇,直接上了马车。
林琛雪小心翼翼的将萧徇放在柔软的座椅上,看着萧徇低头喝茶汤,忍不住问道“听说高之淮是京城有名的恶霸,那种人,能做太子翊卫他真的能保护好太子吗。”
林琛雪虽然没见过高之淮,但却极度讨厌他,言语间都是不屑。
还没学会隐藏情绪。
萧徇笑了笑“太子又怎么会让这样一个有勇无谋的人,来当自己的翊卫不过是想搭上高公公这样一条暗线罢了。”
林琛雪皱着眉,表情若有所思。
谢括治理水患的功夫虽然很好,但却是朝中有名的老顽固。
他拒绝给太子修建寺庙的银子,这不仅仅是得罪了太子。
若是被皇帝知道了,还会得罪皇帝。
所以朝中,没人肯接这个烫手山芋。
萧徇听到谢挽青的的恳求,几乎是眼睛都不眨就答应了,林琛雪内心震动的同时,隐隐又有些好奇期待。
萧徇会如何处理这件事
政事堂。
萧徇低头批阅着奏折。
已经是深秋,空气逐渐变冷
,天寒蛊让萧徇的双腿无法自如行走,每到了晚上,便会疼痛无比。
萧徇只感觉尖锐的刺痛感从腿部传来,注意力难以集中,使笔的手力道重了重,在奏折上晕开一大片红色墨迹。
林琛雪极有眼力见的,掀开袍角,跪在地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帮她捏着腿。
女孩的手指灵活无比,对于按揉穴道的轻重,拿捏的恰到好处。
萧徇原本还能专心的批阅,到最后脸颊不受控制的发烫发热,只得放下笔,垂眸看着她。
林琛雪垂着头,白皙的后颈就那样暴露在空气中,显得又温柔又乖巧。
当林陈雪按到血海穴时,萧徇眉头皱起,如同过电般,腰间软的使不上力,竭尽全力才能勉强平住紊乱的呼吸,热剂的副作用太明显,萧徇眼中闪过媚意,思维也逐渐涣散。
林琛雪心无旁骛的帮萧徇舒活穴道,手腕忽然被她抓住。
萧徇的手指纤细白皙,手背隐隐能看到青筋。
萧徇一点力气也没有,脸上尽是羞赧的红晕,低声道“七郎,好了。”
林琛雪愣了愣,只得站起来。
萧徇撑在桌前,抬手缓缓捏着眉心,思绪逐渐回笼,又勉强批了几份奏折,那边的帘子忽然被掀起。
立春走进来,恭敬的说道娘子,吏部孙成已经来了。”
萧徇“让他进来。”
孙成是个言官,一张铁嘴连皇上都害怕,但他在萧徇面前,却是一点倨傲也不见,毕恭毕敬的行了大礼“下官见过娘子。”
萧徇温声道“坐下吧。”
孙成掸衣坐下,丫鬟端上茶来,萧徇看他慢慢喝了,才道“你可听说太子想要修建寺庙为皇上祈福的事”
孙成“下官略有耳闻,是太子想修建千手观音寺,找工部要银子,工部尚书谢括不给。”
萧徇在和孙成说话时,林琛雪便在旁边认真的听。
萧徇的身份虽然尊崇,但和手下说话,却一点也不摆架子。
虽然是女子,却始终直视着对方的眼睛,半分羞涩也没有。
萧徇“我需要你做一件事”
孙成急忙站起来,垂手道“娘子请说。”
萧徇“今夜立刻写好奏本,弹劾太监张文诈传圣旨。”
孙成走后,萧徇没有休息,又接待了第二个人。
这是吴郡前来京城拜谒的治水官冯宪,他已经年近五十,一脸络腮胡,是著名的治水专家。
最近吴郡、桑乾两地水患频繁,就是他带领官员们坚守在前线。
冯宪能够人尽其才,全赖萧徇提拔,因此对萧徇的态度十分恭敬,行了大礼之后,便送上一个木匣。
萧徇笑了笑,说道“冯大人日夜兼程来京,还不忘给我带礼物”
冯宪“娘子日理万机,十分辛苦,这是下官的一点心意。”
萧徇“礼物就不必了,我让你来,是有要事相求。”
冯宪微微一笑“这并不是花钱买来的礼品,娘子且看。”
木匣被揭开,林琛雪好奇的看过去,不由得一愣。
是个琉璃瓶,里面装着细腻的沙土,如同山川河流,在烛火掩映下散发着灼灼光泽。
冯宪轻轻摇晃着瓶身,沙土滑落下来,便撞击瓶中的小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
冯宪“这是滨河中的泥沙,而这几个铃铛,则是出于吴郡本地的小儿之手,他们让下官来送给娘子,感激娘子大德。”
萧徇看到此物,狭长的凤眼微微眯起,莞尔一笑。
林琛雪在萧徇眼中看到一丝欣然的情绪,微微怔了怔。
自从认识萧徇以来,萧徇的情绪总是不外露的,就算是随时都保持着温柔的笑意,总是掩饰不住眼底的冷漠与疏离。
她很少看到萧徇笑的如此真心,心脏就像是被小猫的爪子轻轻挠了挠,有些发痒。
萧徇让立春将礼物收下去,又让冯宪入座。
冯宪问道“不知娘子让下官星夜赶来,有何有事吩咐”
萧徇从岸边拿出一封文书,递给冯宪“这文书出自工部尚书,谢大人的女儿之手,你且看看其中言辞有无不妥”
冯宪神情微微严肃,接过文书来仔细查看。
这是刚才谢挽青写好送来的文书,上面是关于治河建设的预算,内容十分详细,对于一些极其专业的领域的讲解,也写得十分通俗易懂,就算是不学无术的莽夫读到,也能够轻易理解。
冯宪不由得赞叹“谢公之女对治河一事的理解,比我们这些没用的老东西更深些。”
萧徇“我需要冯大人连夜写一篇奏本,向圣上讲述吴郡、桑乾两地水患给百姓造成了怎样的灾难,并将谢家娘子书写的治河预算加入其中,尽快写好,连夜送进宫中。”
冯宪连连应是,退了下去。
冯宪走后,房间重新陷入安静。
萧徇连续接待了两位客人,神情略显疲惫。
林琛雪一面认真帮萧徇捏着肩颈,一面微微皱眉,若有所思。
萧徇知道,这位小面首又不明白了,哑着嗓音问道“七郎想问什么”
林琛雪迟疑半晌,慢慢问道“分明是太子要修建寺庙,狮子大开口,和工部要二百万两白银,又和高耽内外勾结,才闹出这诈传圣旨的事。”
林琛雪“娘子为何要单独上这两个本子一个本子是关于水患的,另一个本子是弹劾张文的。直接上一个本子,攻击太子指使宦官诈传圣旨,岂不方便”
萧徇笑了笑,说道“七郎,你可忘记了,太子修建寺庙,是为了谁”
林琛雪沉默半晌,低声道“皇上。”
萧徇“正是。攻击太子,便是攻击皇上,你说皇上会高兴么。”
林琛雪恍然大悟“若是皇上不高兴,这件事估计会不了了之。”
萧徇眉眼带笑,温柔的和林琛雪说道“太子想用工部的钱来修建寺庙,这固然是不好,但若是直接攻击太子,皇上就会想啊,他要修建寺庙,工部为何不拿钱,是否不忠于他
你原本是想要攻击太子,却让皇上把注意力,给吸引到了工部。
至于高公公,高公公在宫内的地位稳固,皇上对他极为倚重,自然也不能得罪了他。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弹劾司礼监的张文,让皇上放弃修建寺庙,却不能让皇上下不来台。”
“最好,是再顺便给皇上一个好处。”
萧徇看着林琛雪,耐心的解释道“因此,太子找工部要银子,虽有挪用公款之嫌,但是万不能拿出来说。张文诈传圣旨,和这件事,更是不能作为同一件事来弹劾。”
如今这件事,若是萧徇想打高公公,或者是太子,这是根本没有胜算的。
与其打帅,不如打卒。
让高公公为了自保,不得不舍弃自己的马前卒。
高公公的势力受损,对太子来说并不是好事。
这样一番博弈下来,还是萧徇占了上风。
而且,还能让皇上打消修建寺庙的念头。
林琛雪愣愣的看着萧徇。
每一次听萧徇说话,她都受益良多。
但是萧徇对高耽的态度暧昧,还是让林琛雪有些失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