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前。
临近年关,京城十分热闹。
萧棠穿一身便装,带着秦宴澈出了宫。
两人来到车水马龙的棋盘街道上,只见远远的站着一个女子。
女子身穿白袍,脊背挺拔,从背影能看见几分英气。
她背着手,侧头看着道路两旁璀璨的花灯。
秦宴澈也看到了远处的林含,觉得很开心。
她常年生活在宫中,阿娘没时间陪她,她也几乎没有出宫的机会。
秦宴澈发现,每次林含在的时候,阿娘都会在,所以她心里对这位姐姐,也多了几分喜欢。
秦宴澈脆生生的喊道“林含姐姐。”
林含回头,看到秦宴澈时,不由得笑了笑“善王殿下。”
今日城中灯会,是萧棠提出参加的。
林含想着秦宴澈平日在宫中枯燥的很,才勉强答应下来。
四周人声鼎沸。
秦宴澈拉着林含的手,不断的问她一些问题。
秦宴澈其实有些畏惧阿娘。
阿娘对她很好,但很严肃,她从没放心大胆的享受过阿娘的爱,一来她担心阿娘觉得她烦,一来她觉得阿娘平时已经够累了,不想给她添麻烦。
所以秦宴澈才会那么喜欢林含。
萧棠侧眼看着其乐融融的两人,趁着说话的间隙插了嘴“何时出发去北境”
林含“过完年后便启程。”
萧棠听她如此说,胸口忽地又涌起一股十分郁闷的情绪。
秦宴澈忽然看到什么,眼睛亮了亮“我想要花灯。”
不远处的街头人山人海,有几个小贩在买花灯。
林含“我去帮你买。”
林含随后走了过去。
萧棠看着她的背影,微微恍神。
秦宴澈眼珠子转了转,忽然看见路边坐着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
秦宴澈知道阿娘的心情。
阿娘不想让林含姐姐离开。
但秦宴澈不理解,既然不想让她离开,为何不多买点东西,讨好她呢。
若是林含姐姐收了阿娘太多东西,她说不定就会对阿娘抱有歉疚之情,再也不想离开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秦宴澈丢开了萧棠的手。
萧棠皱眉“澈儿,这里人多,你要去哪。”
秦宴澈嘿嘿的笑道“我去买点东西。”
他摸了摸腰间的几两碎银,随后小心翼翼的朝着那边走去。
黑衣人站在大树上,冷冷的看着下面正在买糖葫芦的少年。
他接到命令,要寻机会杀掉这善王。
今日京城灯会,没想到碰上了这个机会。
秦宴澈正在买糖葫芦,忽然听到那边传来一阵巨响,原来是舞狮的队伍经过了,一时间百姓们发出欢呼,如同潮水般朝那边涌过去。
这热闹的场面让秦宴澈觉得有些新奇,忍不住驻足观看了片刻。
小贩小公子,你的糖葫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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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宴澈付了钱,拿着糖葫芦就走,忽然面前寒光一闪,一柄细长的匕首便向她捅来。
秦宴澈惊叫一声,她的身份特殊,从小到大不知遭过多少次暗杀,反应极其灵敏,虽然闪身的快,这柄匕首,仍然硬生生捅进她的腹部。
鲜血四溅。
这黑衣人似乎是铁了心要杀她,将打偏了的匕首抽出,继续朝着她的要害处捅来。
四周传来百姓的尖叫声,秦宴澈被掀翻在地上。
忽然,一个影子挡在她面前。
“哐当”
长剑和匕首撞击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秦宴澈惊恐的抬头,只见林含不知何时挡在了面前。
黑衣人目光凌厉,和林含交手,周围的百姓如同潮水般散开,发出一阵阵惊呼声。
林含的武功在女子中也算是登峰造极,但和黑衣人交手许久,显得有些体力不支。
黑衣人冷冷一笑,匕首又是寒光一闪,不料后颈却遭到重击。
萧棠面若寒霜,一掌把他打晕过去。
满地都是鲜血。
秦宴澈面色发白,缩在萧棠怀中,全身发抖,紧紧的拽着阿娘的衣服。
萧棠感受到她身体的冰凉,不由得皱眉。
周围全是人,这时候潜伏在四周的暗卫才陆续赶到,身穿黑衣的暗卫跪在地上“娘娘。”
萧棠抱着秦宴澈,面若寒霜“本宫平日里养着你们,你们便是这样报答本宫的”
暗卫匍匐在地,全身微微发抖。
今日上元节,街头百姓很多,他们便躲在远处注意着这里的情况。
可刚才舞狮的队伍经过,秦宴澈人又矮小,几乎是在他们的视线里失踪了几个弹指。
善王遇刺的刹那间他们便赶了过来,谁知还是晚了一步。
林含将衣服撕下来扎在秦宴澈的腹部,说道“先带善王回宫。”
“让人去寻那刺客”
“是”
萧棠带着秦宴澈回宫时,后者已经因为失血过多昏阙了过去。
幸好秦宴澈闪的及时,黑衣人刺伤了他的腹部,但并未危及生命。
太医很快赶到,跪在床边小心翼翼的处理了秦宴澈的伤口。
太医颤抖着说道“命悬一线命悬一线幸好善王殿下躲闪及时,这伤口离心脉只有两寸啊”
太医走后,房间陷入一阵安静。
林含“我真是服了你,哪有这样对孩子的,她说要去买糖葫芦,你就让她去买你忘了她只有八岁”
萧棠皱眉,沉默不语。
一炷香的时间后,秦宴澈便醒了过来。
她躺在床上,脸色惨白,腹部受伤,哪怕是轻微的呼吸都疼。
秦宴澈闭着眼睛,却还是极力忍耐着。
她不想让阿娘担心。
萧棠坐在床边,看着秦宴澈,叹了口气“澈儿,你若是疼的厉害,便哭出来。”
秦宴澈将头埋进萧棠衣服中,紧紧的咬着唇,双眼微微泛红。
萧棠看着秦宴澈,不由得反思起来。
她这些年忙于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对秦宴澈的关心确实是太少。
秦宴澈在她眼中,只是大哥的孩子,她对秦宴澈好,将她扶上皇位就行。
可萧棠这些年来一直严格的执行着这个准则,但却往往忽视了,这对秦宴澈来说,是否太过于严厉。
要知道,秦宴澈想要登上皇位,从小就要承担异于常人的痛苦。
别说现在,秦宴澈小时候,遭到各种各样的暗杀还少么。
秦宴澈当皇帝,仅仅是因为,她与萧徇想要给萧氏满门一个交代。
萧徇正在发呆,忽然看见秦宴澈脸色惨白,抬眼盯着她。
萧棠愣了愣,反应过来,这孩子是有话和她说。
萧棠微微弯腰,将头凑到秦宴澈面前。
秦宴澈小声的说道“阿娘,我不想当皇帝。”
秦宴澈哪里又想当什么皇帝呢,她只想当个普通的女孩,被阿娘疼爱。
萧棠垂眸,敛眉沉思。
林含“殿下睡吧,明天早上,一切都会好的。”
房内光线昏暗,林含也坐在床边,看着秦宴澈的眼神充满笑意。
秦宴澈躺在床上,对上那双眼睛,只觉得心脏仿佛被人捏了一下。
秦宴澈“姐姐,你给我唱唱曲儿吧。”
林含笑道“好啊。”
林含倚靠在床头,小声的哼起来。
她唱的曲儿,是一首北境民谣,北境地区独有的悠远曲调在秦宴澈耳中蔓延。
秦宴澈眼底染了些笑,听着林含的曲儿,在萧棠怀中睡着了。
萧徇在沧州得到消息时,已经是一个月以后了。
皇后顺藤摸瓜找到了刺杀秦宴澈的刺客,发现与太子有关系,皇帝在病中龙颜大怒。
太子惊惧不安,筹谋从东宫带兵直接杀入龙啸宫,不料身边太监江术告密,还未来得及发兵就被扼杀在摇篮之中。
萧徇随后又从密探带来的另外一封急报中,得知皇帝病危的消息。
萧徇便从沧州动身,带着南军直杀京城。
皇帝病危,此刻正是举国不安之时。
关于这一点,萧棠早有后手,相信她会处理好的。
军队行进在山路上,林琛雪骑着小黑马无追在四周巡逻。
无追是林琛雪驯服的小马,这辈子只认林琛雪一个主人。
这次行军,萧徇把它也带来了。
昨夜和萧徇弄到太晚,林琛雪的腰现在还有些发软,只能让无追慢慢的走。
树木茂密,高山险峻。
林琛雪登高望远,看到如此画面,精神不由得为之一爽。
忽然,前方隐隐传来欢呼。
林琛雪仰头,只见远处峭壁落下一条巨大的瀑布,水声震耳欲聋,非常壮观,而一道彩虹横亘在瀑布之上,恍若仙境之桥坠落人间。
士兵齐声呐喊。
许追贤激动的说道“这是祥瑞啊。”
林琛雪下意识朝着萧徇看去,看见女人坐在马上,身穿黑衣,骑着白马,唇边扬着漫不经心的笑容,像极了掌握苍生的一国之主。
皇帝病危,下诏让秦宴澈继承皇位,萧徇摄政,辅佐幼主。
他原本是被酒色掏空了的身体,左徽之前给他服用的药物,其实是春药之类,初服用时会觉得精神舒爽,可是一旦停药,则会给身体带来毁灭性的灾害。
太子谋反,同党全部被诛杀。
萧棠不会放过任何与太子有牵连的人,包括神医左徽也在诛杀之列。
皇帝没了药,痛不欲生,没过几日身体就垮了下来。
南军到达京城时,小皇帝穿着龙袍,带领百官,亲自来到城门口迎接萧徇。
林琛雪暂时与萧徇分开,回到家中。
那日林琛雪没有和家里人说一声,直接就跑去从军,后面过了几日才传信回去。
薛祖母为此还发了一次火。
好好的一个女孩子,为何要去参军
林琛雪已经过了十八岁,早已经到了大楚女子出嫁的年龄。
军队里男人那么多,万一日后夫家知道这件事,嫌弃嘉乾怎么办
虽然林琛雪在信中提到,萧徇也在军中,军中还有很多同样参军的女子。
但是萧徇又是何许人人家位高权重,一辈子不嫁人,都有无数儿郎倒贴,嘉乾又如何能比
祖母最近为孙女的婚事发着愁。
她把林琛雪跟随军队出征的事给压了下来,寻了几户人家,都觉得还行,对方也有意愿与林家联姻。
谁都知道,林家最近成了皇家新宠,如今新皇继位,将来封侯拜相也未可知。
林琛雪一回来,整个林府就炸开了锅。
祖母把林琛雪叫道房中,细细的问道嘉乾,你看看这几个世家少年,可有你喜欢的14”
林琛雪看着面前那一堆画像,哭笑不得道“祖母,没有我喜欢的。”
薛祖母听林琛雪如此说,不由得有些生气“这也不喜欢,那也不喜欢,你还要嫁到哪里去呢”
林琛雪弯了弯眉眼“我喜欢”
一时间,房间寂静无声。
所有人都支着耳朵听这边的动静。
林琛雪笑了笑“过几日,祖母就知道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