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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二十一章
    周屹川当然可以轻松做到。

    贺政南从未对这件事有过丝毫质疑, 让他以及他的家人在北城待不下去,只要周屹川想。

    他随时都能办到。

    在很久之前,他们其实算得上朋友, 虽然可能是贺政南单方面这么认为。

    重点高中太内卷,人人独善其身,所有时间都放在学习上。

    做为转校生, 他谁也不认识, 也没人想和他认识。

    贺政南印象最深的是那个叫周屹川的人。

    他话不多,但待人礼貌。在那群因为长期伏案读书而驼背近视的学生当中, 他显得太过异类。

    永远挺拔的仪态, 清冷的气质,好似一棵生在冬日里的松柏。

    虽然他看上去温和, 可似有若无的疏离感还是令人不敢随意靠近。

    所以贺政南没想到,这样的人,竟然会是第一个向自己表达善意的人。

    他的球鞋太过破旧,这种算得上消耗品的东西, 几乎都是一年一换。

    对他的家境来说,这是一笔没必要的开销。

    能穿就行。

    可体育课上,当他将那双鞋从柜子里取出来时,还是有些羞愧地放了回去。

    那种无力感自从他来到北城,转到一中之后每天都在体会。

    这里的学生都是北城本地人, 非富即贵,他们出去吃一顿饭可能就是他家一个月的生活费开销。

    在他窘迫之余, 面前多出一双全新的球鞋。

    贺政南的目光停放在拿着球鞋的那只手, 白皙修长,骨节分明。

    他愣了愣,抬眸。

    周屹川把那双鞋放在他面前, 说话的语气很淡“我穿有点小,放着也浪费。”

    给予善意的同时还不忘照拂他的自尊心。

    没有丝毫居高临下或是施舍的怜悯。

    平平无奇的一句话,将他们放在同等位置上,仿佛只是同学间的闲聊。

    等贺政南再次看向对方时,他已经关上柜门出去了。

    转来之后,有同学特意提醒过他,一班的周屹川最好不要得罪。

    他没有说明原因,只是说了一句,学校有一半楼都是他家捐的。

    至少在那个时候,贺政南真的很感谢他。

    为了求学来到北城,住在脏乱差的棚户区,又遭遇父亲去世,母亲病重。

    家里还有弟弟妹妹。

    他只能努力学习的同时四处找兼职。

    但他当时只是一个高中生,找不到什么有技术含量的工作,唯有靠卖力气赚钱。

    时间长了身体扛不住,好几次都差点在教室晕倒。

    后来是周屹川,他递给他一张名片。

    他说他有个堂妹成绩一般,他伯母在物色补课老师。

    “如果你有空的话,可以去试试。”

    那份工作每天只用去两个小时,月薪五千,这对于当时来说已经是很大一笔酬劳了。

    贺政南很感谢周屹川,他帮了自己一次又一次,如果没有他,自己也不可能这么轻易就被聘用。

    但他却摇头“不必妄自菲薄。”

    周屹川身上有种世家公子的清贵,骄而不傲。

    高山雪一般。

    大家族培养出来的继承人,必定各方面都是优秀的。

    不论是成绩,还是品行。

    他没有泛滥的同情心,却也不至于冷血。

    贺政南将他当成自己的朋友,即使他知道,周屹川会帮自己,仅仅只是因为他的教养好。

    一切的转折点发生在他认识姜邈后。

    直到现在贺政南都会觉得,和姜邈认识的那些年,仿佛南柯一梦。

    他是周生梦蝶,那她呢

    回忆的风逐渐停了,他闻到空气里浮动的那股烟草味。

    周屹川发现了他,并走到他跟前。

    他单手插兜,另一只手则夹着烟。

    还是没变,神情总是淡的。和很多年前一样,清冷淡漠。

    他最终也从怀瑾握瑜的高山雪,变成睥睨众生的高山。

    贺政南不想和他把关系弄得太僵,笑着同他寒暄“来这边吃饭”

    周屹川掸了掸烟灰,对他的示好视而不见。

    这是他最后一次警告他,也是给他的最后一次机会。

    姜邈睡醒了,头重脚轻,很难受。

    醒的时候她是躺在周屹川的房间的,听说昨天晚上烂醉的她一直抱着周屹川发酒疯。

    姜邈看着满地狼藉。

    分不清到底是谁的衣服,衬衫叠着裙子,挂在床脚的领带也打上了死结。

    甚至连周屹川的外套也满是口红印。

    姜邈社死的闭上眼,她酒后到底是有多乱性。

    开门声轻微,对方应该顾虑到她还在睡,担心吵醒她。

    姜邈猛的缩回被子里,她暂时还没脸去面对周屹川。

    每次喝醉,她好像都会对周屹川做点什么。

    脚步声停在床边,他动作很轻,将蒙住她脸的被子往下拉了拉。

    姜邈睡觉有个很不好的习惯,那就是喜欢将头也埋进被子里。

    这样会呼吸不顺,对身体造成很大的负担。

    姜邈还闭着眼睛装睡,甚至连呼吸都不自觉的停了。

    好在周屹川并没有再管她,而是收拾起房间。

    他将地上的衣服一件件捡起来,又去开窗。

    等他忙完这一切,姜邈才假模假样的从床上坐起来,假装刚睡醒。

    “几点了”她问他。

    “十点半。”他没回头,也没看钟表,但还是准确无误的告知她时间。

    姜邈开始心虚,她刚才满是漏洞的演技,怎么可能瞒得过周屹川。

    他肯定早就看穿了她在装睡,却什么都没说。

    她发自内心的感谢他没有拆穿自己。

    想从被子里出来,但看见自己身上什么也没穿,又沉默地缩了回去。

    她死活都记不起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周屹川的领带会系在床脚。

    难不成

    她还玩了s

    不是吧,她喝醉后这么变态

    姜邈越想越心虚,并发自内心的对周屹川感到愧疚。

    像他这样正经严肃的人,69已经是他做过最大尺度的事情了。

    更别提s。

    姜邈顿时有种拉良家男下海的自责。

    她真该死啊。

    中午吃饭的时候,姜邈一直给周屹川夹菜,自责让她变得格外体贴,包括周屹川前几天提过一嘴的事情。

    去参加周缘的婚礼。

    原本她还打算先摆摆谱,这会儿也懒得摆了。

    直接问他“什么时候出发”

    那块鳕鱼夹到他碗中,周屹川的筷子顿了顿,见她一脸认真地给鱼去骨。

    “随时都可以。”他将那块鳕鱼放进口中。

    “那就今天我看天气预报说后面几天都有雪。”姜邈咬着筷子,自己吃饭不专心,还盯着周屹川吃饭。

    这人不管做什么都有种慢条斯理的从容。

    姜邈莫名其妙又想到了昨天晚上。

    那昨天晚上他也是这么从容吗

    阿姨端着汤出来,难得看见像今天这么和谐的画面。

    姜邈整个人都快挂到周屹川身上了。

    联想到昨天晚上,她喝醉了被抱回房间,一双眼睛泪眼婆娑,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哭着解开他的领带往床脚挂。

    还恶狠狠地打了个死结。

    一边流泪一边质问他,为什么不戴自己送的领带。

    “明明我送的更好看,”她干脆趴在他身上哭,“川川,你以后只能戴我送给你的领带。”

    后者单手抱着她,将阿姨刚煮好端上来的醒酒茶喂她喝完。

    “好。”

    她哭唧唧,嫌他回答的太冷漠“你敷衍我。”

    两手并用在他脸上揉来揉去。

    阿姨在一旁看的胆战心惊,几时有人对他这么无礼过。

    生怕闹出什么乱子来,思考着要不要上前去阻止一下。

    却见周屹川表情无奈,声音却宠溺。

    “我答应你,没有敷衍。”

    姜邈这才委屈巴巴地重新缩回他怀里,听话地把那碗醒酒汤全部喝完。

    阿姨把汤放上桌,想了想,还是关切的询问一句“头还疼吗”

    姜邈有些受宠若惊,平时阿姨对她一向保持着距离,即使她说过很多次不用这么拘谨。

    却都不起作用,今天居然主动关心起她来了。

    她放下筷子点头“好多了。”

    阿姨笑了笑“那就好。”

    阿姨走后,姜邈又吃了小半碗米饭。

    剩下那半碗她不敢全部吃完,可是这么倒掉又浪费。

    她欲言又止的看向周屹川。

    后者并没有看她,正拿手机回消息。

    应该是很重要的事情,不然他也不会在用餐期间回复。

    “放着吧。”

    他说。

    姜邈璀然一笑“那我去收拾东西。”

    周屹川没有说要去那边待多久,但一周时间肯定是要待的。

    姜大小姐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大发善心想着帮周屹川也收拾了。

    她刚下楼,看见饭厅只剩下阿姨。

    刚才吃剩下的小半碗米饭空了。客厅却不见周屹川的身影,她犹豫了一会,问阿姨“周屹川人呢”

    阿姨也不清楚,只知道刚才接了一通电话就出门了。

    “估计是有什么紧要的事情。”

    姜邈沉默了会“他没说什么吗”

    阿姨摇头“什么也没说。”

    姜邈不做声了,走到客厅,拿起遥控开始漫无目的的换台。

    周屹川工作忙是常态,他这个人野心大,任何时候工作都排在第一位。

    姜邈早就习惯了。

    从小到大,曲女士也是工作为先。

    陪伴姜邈的是家里那只布偶猫。

    它从姜邈的七岁一直陪到十九岁。

    陪了她整整十二年,后来它生病去世,姜邈再也没有养猫了。

    她靠在沙发上,终于停止了换台,遥控器放回茶几上,电视里放着综艺。

    伴随着观众的笑声,姜邈却不觉得有任何好笑的地方。

    无聊,又乏味。

    等她去拿遥控想要继续换台时,放在一旁的手机响了。

    联系人写着周屹川。

    姜邈愣了几秒,然后才转了方向去拿手机。

    是一张照片。

    拍的是路边卖红薯的小摊,很简陋,但是干净。

    去了一趟交管所。看到卖烤红薯的,想吃吗

    他没有丝毫的铺垫和弯弯绕绕,一段话就将要表达的意思全部表达了。

    他为什么出门,出门做什么。像是在和她报备。

    姜邈抓错了重点,问他

    去交管所干嘛

    他应该拿着手机专门在等,所以消息回的很快。

    昨天追尾了。

    姜邈有点疑惑,周屹川开车很稳,怎么可能会追尾。

    可想到烂醉的自己,她突然察觉到什么。

    心虚令她急忙转移话题。

    那就买一个吧。

    他回了一个言简意骇的“好”

    这段简短的对话似乎就这么画上终点。

    姜邈觉得自己很奇怪,她的感受很奇怪。

    明明一切都平平无奇,包括他发的照片,以及他们的对话。

    没有丝毫特别之处。

    可这种平淡,却让她觉得有什么被填满。

    姜大小姐不愿意欠人情,更加不愿意欠周屹川的人情。

    她给他发了一条语音。

    “看在你帮我卖烤红薯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帮你把行李收拾了吧。”

    这次的回复用时稍久。

    姜邈拿着手机一直在等,在她以为周屹川要拒绝自己的时候。

    对方也回了一条语音。

    “谢谢。”

    隔着电磁波,温柔的不太像他。姜邈觉得是自己的错觉,要么是手机听筒失真。

    可是

    她还是忍不住,将那条语音再次点开。

    谢谢。

    他好像在笑,可细听之下,又好像没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