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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郑氏一行人离开,木香院安静下来。

    姜沅站在原处未动,发怔地望着那丛被抽打的七零八落的金银花,不知在想些什么。

    裴元洵沉沉看着她,道“少陵是小孩子,你不可计较。”

    金银花抽坏就坏了,不值什么,少陵要换一条新鞭子,他也已斥责安抚过,事情已经处理好,她却唇瓣紧抿,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

    区区小事,怎可介怀

    裴元洵剑眉拧起,视线清冷冷落在姜沅身上,等着她回答。

    姜沅恍然回过神来。

    她朝他福了福身,垂下长睫轻声道“是。”

    看她态度乖顺,神色也恢复如常,裴元洵淡淡唔了一声。

    说完,他一撩袍摆,朝正房走去。

    走了几步,却发现姜沅没有跟来。

    裴元洵脚步一顿,默然转过身去。

    只见姜沅已移步到了花丛旁,正躬身蹲那里,想从那些凌乱一地的金银花中,捡拾些完好可用的出来。

    裴元洵站在廊檐下,淡声吩咐“让下人收拾吧。”

    姜沅愣了愣,慢慢抬起头来,视线循阶而上,看向不远处高高在上的男人。

    他的神色依旧是沉冷的,漆黑星眸深沉如潭,未见一丝一毫波澜。

    姜沅悄然咬紧了唇。

    裴少陵年纪小,深受他这个伯父喜爱,所以,他非但没有训斥侄子,还答应再给他一条新鞭子。

    而这些花儿变成这样,他根本毫不在意。

    这些金银花,是她辛苦照看了大半年,要晾干炒好之后,给他做成金银花茶的。

    姜沅动了动唇欲言又止,片刻后,默默点了点头。

    暮色四合之时,房内掌了灯。

    幽亮光线下,姜沅端来熬好的金银粥,一一放在裴元洵面前。

    桌上摆了四碟家常小菜,看去虽然简单,但不用尝也知道,味道一定十分可口。

    姜沅心灵手巧,样样都做得很好。

    裴元洵淡淡抬眸,看向身旁。

    她身着半新不旧的杏色裙衫,衣襟与袖口处绣着几朵粉色芙蓉,趁得她姣白的脸颊格外明艳。

    她安静地坐在旁边,双手规规矩矩搭在膝上,模样乖巧可人。

    只是葳蕤长睫轻轻眨动,没有在看他,而似乎在出神地想些什么。

    “把手伸过来。”裴元洵突然道。

    姜沅猛地回过神来。

    愣了愣,不明所以地伸过手去。

    刚劲修长的大掌托住了她的手。

    触到他温热干燥的掌心,姜沅的手指不自在得轻蜷了蜷。

    裴元洵的视线落在她纤细的手指上。

    白嫩如玉的指尖,仔细看去,还有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

    是匆忙赶制六双靴子,被针扎破留下的血洞。

    “以后那些针线活,你不必亲自动手,”裴元洵沉声道,“木香院缺人手,就再派几个丫鬟过来。”

    姜沅的长睫轻颤了颤,意外地抬起美眸。

    方才处理那乱糟糟的一团事,将军没想到她的金银花,却把她做靴子的小事记在了心里。

    姜沅微微弯起唇角,轻摇了摇头“多谢将军,不用了,有玉荷在就够了。”

    如意堂里,除了厨娘和洒扫的仆妇,老夫人只用了灵芝与孙嬷嬷伺候,吉祥院的丫鬟仆妇虽多,但大多是跟着郑金珠陪嫁来的。

    依她妾室的身份,有玉荷一个服侍就够了,万万不能越过规矩去。

    见她拒绝,裴元洵并未多言。

    用过饭,天色已晚,到了就寝的时辰。

    姜沅沐浴完,换上一身桃色寝衣,慢慢走进内室。

    裴元洵已经沐浴过,他身着月白里衣,笔直地坐在榻沿,墨发半束,剑眉微拧,神色一贯是清冷的,侧颜却俊美无俦。

    想到将要发生的事,姜沅的手指紧张地攥在一起,脸色也有些发白。

    “怎么耽搁这么久”裴元洵看着她,视线沉沉落在她凝脂般的雪腮处,说话的声音有些低哑。

    姜沅神色复杂地抿了抿唇。

    方才玉荷神神秘秘往浴桶里加了花瓣,要她多泡一会儿,说身体会有清香,持久不散,再者,她也有些惧怕床笫之间的事,磨蹭了一会儿才出来。

    只不过,躲是躲不过去的。

    姜沅定了定神,快走几步到了床榻处。

    裴元洵伸展长臂,轻松得将她拉到怀里,大手掌住她的纤腰,让她坐在他的大腿上。

    距离倏然拉近,望着那张近在咫尺不苟言笑的脸庞,姜沅悄然咬住下唇。

    裴元洵低下头,凝视着她的美眸。

    他的眼神不再沉冷如潭,而是波澜起伏,炽热滚烫,想做什么不言而喻。

    想到将要面对的折腾,姜沅微微低下头,脸色又白了几分。

    宽衣解带,寝衣悄然散开,雪白肌肤若隐若现。

    男人微微靠近,温热气息近在唇畔。

    姜沅咬住唇,长睫轻颤了颤。

    闭上眸子,犹豫几瞬,靠近他几分,轻轻搂紧他劲瘦精壮的腰身。

    裴元洵挥手落下床帐。

    锦被之下,波涛起伏。

    毫无战术的攻城掠地,逼得姜沅泪水涟涟,哽咽着向他求饶了好几次。

    但求饶也换不来怜惜。

    片刻之后,下一波攻势的力道只会更加急切凶猛。

    半个时辰后,床榻间的动静终于停下。

    裴元洵额角汗水涔涔,垂眸看着身下娇美如花的人儿,眸色又暗了暗。

    不过,他向来克己自律,不会贪恋床笫之欢。

    所以,即便离府半年身体久旷,久未纾解,也不过行了一次便睡下。

    翌日,天色微亮,裴元洵如常醒来。

    姜沅还紧闭着眼眸,睡得深沉。

    她的睡相很乖巧,又很勾人。

    如瀑乌发倾泻在身侧,新雪似的肩头半露,几缕秀发凌乱地落在精致明艳的脸上,猫儿似地依偎在他胸膛处。

    裴元洵的喉结轻滚几下,眼神沉沉盯着她红润的樱唇。

    但,不可放纵自己,耽于欲望。

    暗自平复了几息,他抬手轻轻拨开她脸畔的发丝,掀被起身,悄无声息地下榻。

    出门之前,裴元洵突又想起给她从边境带来的礼物忘记放下。

    他折返回去,从怀里掏出一枚镶东珠的金簪,放在了姜沅的妆奁匣里。

    离开之前,回望一眼,床帐内的人还在酣睡。

    他默然看了片刻,迈动长腿大步离开。

    姜沅再醒来时,已过了辰时。

    身边的床榻空无一人,窗外天光早已大亮。

    再迟些,就要耽误伺候老夫人用早膳了。

    姜沅揉着酸痛的腰身下榻。

    将军在府中时,虽清冷寡欲,不常到木香院来,可一旦他在这里就寝,她却有些发憷。

    那持续多时的动作,他虽满意,可于她的滋味却并不好受。

    想到昨晚帐内的折腾,姜沅下意识拧起秀眉。

    还好他每月只宿在木香院三次,即便疼痛不适,忍忍也就过去了。

    匆匆走至妆台前,玉荷拿起木梳,给她梳发。

    垂眸时,看到脖颈上凝脂般的肌肤,赫然几枚显眼的红痕。

    玉荷掩嘴偷笑了笑。

    姜沅对着铜镜,也发现了脖间的痕迹。

    她不自在地抿了抿唇,吩咐玉荷“待会儿穿那件对襟碧色上衣。”

    那衣裳领子高,可以遮住红痕。

    玉荷笑眯眯应下。

    头发已经通好,打开妆奁盒,玉荷惊奇道“姨娘,怎么多了只金簪”

    赤凤祥云纹金簪,镶着一枚价值不菲的名贵东珠,玲珑奇巧,富丽华贵。

    不消说,一定是将军留下的。

    玉荷望着那枚金簪,啧啧称奇“这簪子造型好别致,是将军出征回来,特意给姨娘捎的礼物吧”

    那日将军回府,东远说给老夫人、二爷和三小姐都带了礼,却唯独没有木香院的。

    玉荷还愤愤不平了一阵,没想到,将军也给姨娘带了礼,还这等贵重。

    玉荷兴冲冲道“我给姨娘戴上。”

    说着,往姜沅的云髻上比了比,还没戴上,却被她止住了。

    这簪子太贵重,戴上也太过显眼招摇。

    姜沅道“不戴了,先收好吧。”

    玉荷只好遗憾地收了起来。

    梳妆完,换好衣裳,刚要出门,老夫人身边的孙嬷嬷提着食盒造访。

    “姨娘,老规矩,我也不用多说,你喝了这汤,我好回去给老夫人交差。”孙嬷嬷端着手,老脸严肃,公事公办地说。

    说完,她把避子汤端了出来。

    浓浓的黑褐色汤药,散发着艰涩苦口的气味。

    姜沅抱歉地笑了笑。

    她刚才急着出门去伺候老夫人,差点忘了喝避子汤的事。

    没说什么,端起碗,闭眼屏息,一口气灌完。

    不过,避子汤苦口得厉害,连舌根都被苦得发麻,连喝几口茶也压不下苦味。

    玉荷赶忙递了快蜜饯过来。

    孙嬷嬷面无表情地收回空碗,道“将军说了,姨娘今日好好歇着吧,不必去如意堂伺候了。”

    姜沅抿紧唇,白皙的额角渗出一层薄薄的细汗。

    强撑着点点头“谢过老夫人,谢过将军。”

    待孙嬷嬷离开,姜沅再也忍不住,躬身趴在痰盂旁,难受恶心得干呕起来。

    汤药没有吐出来,干呕一阵,肠胃勉强好受了一些。

    玉荷搀着她躺回床榻上,脸色也不好看。

    那避子汤苦口难喝,姨娘每次喝完,必定难受好一阵子。

    姜沅靠在床头一阵儿,煞白的脸色和缓了些,看到玉荷闷闷不乐地扁着嘴,不由轻笑了笑。

    “这汤虽喝起来十分苦口,对身子却并无大碍,不妨事的。”

    宽慰玉荷,也是在宽慰她自己。

    歇了小半个时辰,终于恢复如常。

    今日得闲,也不用做什么针黹女红,姜沅坐在窗边的美人榻上,拿了本医书看。

    这医书是外祖父给她留下的。

    外祖父医术高明,是淳安县有名的大夫,姜沅父母早逝,幼时被外祖抱回家中悉心养大。

    十一岁那年,外祖母因病去世,外祖父也突发心悸而去,闭眼前,外祖父将她交给了儿媳杨氏教养。

    舅舅先前病逝,舅母杨氏寡居几年,只有一个儿子贾大正。

    他比姜沅年长五岁,游手好闲不务正业,还染上了好赌的毛病。

    姜沅十四岁那年,贾大正把姜家祖产挥霍一空,还欠了一屁股赌资,追债的人接连到家中闹事,杨氏没有银子,狠心将她卖到了牙行。

    正在姜沅出神时,院门被咚咚咚连敲了五下。

    姜沅一下子回过神来,秀眉顿时拧成一团。

    她定了定神,吩咐道“玉荷,去看看是谁。”

    玉荷很快去而复返。

    原来是将军府北面角门的婆子来传话,说是贾家大公子在角门处等着,要见姜沅。

    这贾家大公子,就是贾大正。

    玉荷着急地跺了跺脚“姨娘,贾大正又来了,该如何是好”

    姜沅轻轻咬住唇,深吸一口气。

    “躲着不是办法,我不去他是不会走的。我去见一见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