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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章
    第22章

    祁公子愣了一下,他对上宋眠那双包含怀疑的眼睛,不但没有生气,反而笑了一下。

    在外面当着外人的面,他像个神经病一样,将自己的脸埋在宋眠的颈窝上笑个不停,笑得宋眠头皮发麻,不停地转头去看黎王和那群正站在死者门口的人,生怕他们看见这个精神病的举止,而开始怀疑他。

    怀疑归怀疑,她现在跟祁公子是绑定的,如果真叫人怀疑祁公子杀了人,那她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宋眠捂住她的嘴,低声说“你别笑了,我问你正事儿呢。”

    祁公子终于不笑了,宋眠开始将他往外面拖,这实在不是一个说话的好地方。

    宋眠沿着他的目光一直看向黎王的方向,宴席上见过的卫振峰与卫夫人也站在人群里面,他们站在最前面,就站在黎王的旁边。

    发生了这种惨绝人寰的时间,卫夫人那张花儿一样的脸也是惨白的,她那副模样,连宋眠见了人忍不住想要轻声安慰她几句。

    祁公子说“卫大人很生气,悄悄告诉你,他可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黎王都怕他,有这二位下令封锁整个湖心岛,谁也不敢反抗。”

    宋眠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卫振峰。

    卫振峰那张脸长得还算周正,看着就正气,但是他左边站了黎王,右边站了那位貌美如花的夫人,在两个人的衬托之下,他就显得有些普通了。

    可宋眠还是盯着卫振峰的那张脸看。

    此时,卫振峰正严肃着一张脸,听手下的人向他禀报屋中的线索。

    凶手是个很厉害的人,哪怕不是在那种泥泞的河边,他都没留下什么有价值的痕迹。

    宋眠看得出来,很多人都开始害怕了,尤其是女孩子,接连死了那么多人,死状那么凄惨,还全都是姑娘,这些人大概已经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家去了。

    但是黎王有命令,岛上所有出口都被重兵把守,加之那位神秘的大人坐镇,这些人有口难言,只得硬着头皮继续住在这里。

    宋眠打算回去了。

    即便尸体已经运走,可是那股血腥之气还是没有散去,在这里待着让人不舒服。

    男人就任由她拖,无赖一样的趴在她的肩膀上,娇小的宋眠差点让他给压吐了,她不得不大着胆子在他的腰上拧了一把,他才稍微收敛一些。

    宋眠恨不得现在就咬死他,但在外人看来,这两个人就是眉来眼去、打情骂俏。

    两个人一路回到了住处,关上门,宋眠快要累死了,她翻着白眼儿给自己倒水喝,祁公子这才终于发现她离开之前给她留下的字条。

    他用两根骨节分明的手指夹起那张纸条,他看着上面没有一点风骨、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圆乎乎的字,笑了一声,随意道“一点长进都没有。”

    宋眠猛地看向他。

    祁公子放下字条,被宋眠那种幽幽的目光看得发毛。

    宋眠慢吞吞地问“你怎么知道那是我写的”

    对方被这个问题问的愣了一下,继而笑了“傅洁的字好看多了。”

    更何况,傅洁也不会给他留字条。

    可是宋眠没有善罢甘休,她又问“那你又没见过我写字,你为什么要说我没长进。”

    祁公子一点心虚的表情都没有,慢悠悠的说“我见过你在管事那里签的名字,有问题吗”

    宋眠微微一笑“没问题。”

    可是她只在那里摁过手印。

    这人是真的不过问宅中的事情,他到底是怎么把祁家这偌大的家业撑到现在的。

    宋眠心中始终埋在湿润土壤中的怀疑种子,终于破土而出,开始发芽了。

    就像宋眠对“怀疑”的一贯理解一样,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人们就会将怀疑对象的一举一动都对号入座,他的表情、他说话的习惯、他与她暧昧时候的小动作,他懒洋洋的歪在她的身上,一句话都没说,那副安静的模样,让宋眠觉得他像是一只正在晒太阳的慵懒大猫。

    他的一举一动,她全都看在眼里。

    真的,真的很像刘宗。

    想到这里,宋眠悚然的发现,一直以来,自己都忽略了一个问题。

    这人在通州成的身份尊贵,所以这些天来,她没遇到一个直接唤他名字的人。

    那么,祁公子这个人,他叫什么呢

    宋眠几乎脱口就要把这个问题问出来,但是她生生止住了。

    一开始,掉进妖怪的全套,就是因为对方知道的太多,而她一无所知。

    现在,她绝对不能再犯这样的错误。

    下午,宋眠趁着祁公子午睡,偷偷出了门,她要去找傅洁。

    但是湖心岛太大了,傅洁又不是她这种能在一个地方窝很久的性子,所以宋眠找了一大圈,都没找到。

    她走累了,就随便走进了路边的凉亭,找在里面值班的小丫头要了一碟点心喝一壶茶,打算歇一会儿。

    现在,黎王将湖心岛全面封锁,人们不敢有怨言,只能苦中作乐,凑在一起说话,反正,现在没人敢落单了,也随处都可见巡逻的士兵,这多少让人心中有点安慰。

    亭中还有个常在黎王身边的幕僚,他与几个通州成开花店的老板们围在一张桌子上喝酒,几个人七嘴八舌的讨论着,声音挺大的,所以宋眠也听见了。

    他们当中有人说“要我说,这杀人凶手就是个无耻的采花贼,否则死的人怎么全都是貌美的女子呢”

    另一个马上反驳道“胡说,怎么可能是采花贼,你见哪个采花贼有这种手段,再者说了,那好色之徒图的只不过是色相,他们不敢杀人,杀人也不会用这样毒辣的手段”

    大家各执一词,争论了半天,又有一人说“那贼人也只敢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出门作案了,要我说,咱们现在都在一起也是好事,不但白天要在一起,晚上也要凑在一起,大家都到一出去,点上灯,周围还有士兵把守着,就任凭他有天大的本事,都是不敢出门作

    乱的,只要他敢出来,咱们人多力量大,一人一脚都能把他给活活踩死”

    这个人的话引起了其他人的共鸣。

    是呀,人多力量大,只要他们晚上全都凑在一起,不要落单,还有士兵保护着,任凭那贼人有什么手段,那么多人,他总不敢动手了吧

    赶紧就有人撺掇那位幕僚道“吴先生,您是黎王身边的人,不如您去劝劝黎王,想个办法,把大家伙儿全都给凑起来吧,您看,现在岛上有这样的事情,就算到了晚上,大家也睡不着的,不如就全都待在一起,这样多安全”

    吴先生觉得大家说的有道理,于是放下了手中的茶盏,也开始思考了起来。

    其中一个胆子挺大、身材壮硕的花店老板说“我看这样挺好,因着这件事,咱们的花节都取消了,不如就把它挪到晚上去,到时候大家都凑在一起,顺便把今年的花王比出来,也不枉费大家这一年的辛苦,这是一举两得的事情嘛。”

    “对对对,说的有道理”

    连宋眠都觉得这些人说的有道理,反正大家也无法离开这里,不如就重开花节,放在晚上,让大家能够放松一下。

    反正这样的情况,大概也没几个人能睡得着觉了。

    那个吴先生也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这群人说到性头上,吴先生一拍大腿,就走了,说要去找王爷商量商量。

    宋眠喝了茶,又吃了点心,在这里坐着无聊,就站了起来,打算继续去找傅洁,湖心岛太大,宋眠七拐八绕的,走了半天,越走发现人越少,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她这是迷路了。

    宋眠心中有点慌乱,但是她又觉得,现在是白天,应该不会出事。

    心中这样安慰着自己,她一边往前走,一边握紧了自己袖间的匕首。

    这个小匕首带在身上刚刚好,是逃出刘宅之后,她花钱找客栈的老板买的,现在,只有带着个防身的武器,她才能有安全感。

    宋眠仔细辨认着路,忽然听见了人调笑的声音,她觉得那笑声有点怪,不像是人的笑,似哭似笑的,分不清是痛苦还是愉悦。

    宋眠心中打鼓,握着刀的手都开始发酸了。

    但是那声音的主人也是一个女孩子,所以她有非常担忧。

    她不希望再死人了。

    宋眠暗示自己一下一下的做着深呼吸,慢慢平复着自己剧烈的心跳。

    她四下看看,这处布置得考究的园林没有侍卫,她现在喊一嗓子,很可能不但没有招来侍卫,还会打草惊蛇,让那个人逃跑。

    所以宋眠没有声张,握着刀,把自己的脚步放得极轻,慢慢朝声音的方向挪。

    她的脚步比常人还要轻,因为与话本铺子的老板有来往,她都是悄悄的溜出去,这就很考验人了,宋家的屋子太小,偷溜的时候很容易弄出声音。

    宋眠站在一处高墙下,那声音更清晰了,是从高墙里面传出来的。

    于是她卷起了自己的袖子,将自己的裙摆也撩起来,在腰上系

    了一个结,然后开始爬树。

    宋眠爬树的速度很快,这是小樱教的,小时候,身边的男孩子总欺负人,她和小樱就会爬到树上去,爬到那些人扔石子都够不到的地方。

    一开始,她还有些恐高,到了后来,她就慢慢发觉了在树上的好。

    真的很清静,而且登高望远,做在树上的时候,可以俯瞰整个小村子,不但能看见罗安把家里好吃的都藏起来,悄悄分给大哥和小弟,还能看见谁家的女人凑在一起闲聊,带能看见谁家的赖子又在悄悄偷邻居的鸡总之就是很有意思。

    宋眠稍微有点走神,她只是想到了小樱,不知道自己的好朋友怎么样了。

    她想,如果家乡全都是她的死讯,那么最难过的,大概就是她了吧。

    宋眠飞快爬到了树上,利用茂密枝干的遮掩,朝声音的来源看去。

    这一看,她呆愣了一下,继而双颊爆红。

    她看见了卫振峰和卫夫人

    很显然的,这两个人在躲起来偷偷亲密,做一些只有夫妻之间才能做的事情。

    而宋眠,不管她看过多少话本子,画过多少春宫图,她的经验都依然是“纸上谈兵”,要么是话本子里面看来的,要么就是跟大大咧咧的话本铺子老板娘聊天听来的。

    所以当她听见那样似痛苦似快乐的声音,才没反应过来。

    宋眠脸蛋爆红,连耳根都染上了粉色。

    但她到底不是那种寻常的姑娘,即便是发现这是一个大乌龙,她也还是忍不住又看了一眼。

    这一看之下不要紧,宋眠也顾不得害羞脸红了,她的手一抖,睁大了眼睛。

    墙后花丛中的两个人衣衫半褪,卫夫人的一双眼睛被丝带蒙着,所以她看不见。

    可是宋眠刚见了。

    刚才,隐隐约约的,她看见卫振峰的侧颈有明显凸起的血管,那血管像是凌乱的蛛网,将皮肤分割成了不规则的形状,让宋眠瞬间就想起了逃离了刘府那晚,在刘宗的脸上看到的裂纹。

    且,在情动之时,卫大人的眼睛突然变得很奇怪,像是黑色瞳孔慢慢吞吃掉了两旁的眼白,他黑色的眼睛变的贪婪而诡谲,竟不再是正常人的眼睛了。

    偏被蒙上了眼睛的卫夫人什么都不知道,她娇笑着,好像非常快乐。

    清风吹来,在这艳阳高照的时刻,宋眠却被这温暖的风吹得浑身发凉。

    忽然,她眼前一黑。

    她的背后伸出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

    这人真的很有先见之明,如果他没捂住宋眠的嘴,那宋眠现在恐怕真的会失声尖叫出来。

    宋眠的慌张在下一刻戛然而止,因为她感觉到了那熟悉的气息,她下意识以为是刘宗。

    但是当那个人将头磕在她的肩膀时,她才看见,这不是刘宗,这是祁公子。

    对方一只手箍着她的腰,一只手捂着她的嘴,津津有味的往里面看。

    他的眼中全是盎然的兴致,没有一点不怀

    好意,不知怎么的,宋眠的耳根又开始发烫了。

    很快,祁公子就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儿,他朝宋眠挑了挑眉,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玩具,在宋眠温软的耳垂上捏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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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眠就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差点直接从树上跳起来。

    她一只手朝祁公子的腿上拧去,男人佯装痛苦,身子歪了一下,眼看着,两个人就要一起从树上掉下去。

    宋眠这才心惊胆战的收手,一只手抓着旁边的树干,一只手本能的抱紧了他的腰。

    祁公子笑了,宋眠觉得他笑得很欠揍。

    她瞪着眼睛,一脸威胁的指下面,这一次,祁公子倒是老老实实的下去了。

    走远了,宋眠终于敢说话了,她气呼呼的说“你怎么在这里”

    这人好整以暇的伸了个懒腰,然后说“我是来找你的。”

    说罢,他还恶人先告状的戳了一下宋眠的额头“你怎么这么不老实,不是叫你好好呆着么,我就睡个懒觉的功夫,你就不见了”

    宋眠纳闷“你才睡了多久,怎么就醒了”

    祁公子靠在假山边,掏了掏耳朵,说“是黎王哪里派来的小子把我给吵醒了。”

    宋眠好奇“黎王派人来做什么”

    祁公子说“他派人来通知我,花艺比赛安排在今晚,让大家都去。”

    宋眠有点惊讶。

    这黎王的人办事效率还真快。

    不过转眼,她又想,这也合理,毕竟死人的事情压在这里,将所有人都集中在一起,确实是一种安全的做法。

    但是比起这件事情,宋眠更关注另一件事情。

    她说“那小洁就可以参加比赛了。”

    祁公子懒洋洋的点头,也不知道有没有为她开心。

    宋眠又问“那小洁现在在花房吧”

    晚上就要比赛了,她肯定要寸步不离守着她的花。

    “嗯。”祁公子应了。

    宋眠拎着裙子就跑“我要去找她”

    她这趟出来,就是为了找傅洁的呀

    宋眠也不管祁公子在后面喊她,自顾自的跑了。

    傅洁果然就守在自己的花旁,她双手托腮,盯着自己的花,表情并看不出来高兴。

    宋眠问“怎么了,这下可以继续比赛了,怎么不高兴呢”

    傅洁叹了一口气,喜忧掺半“我自然是高兴的,但是”

    那可是死人啊,想想就害怕。

    宋眠拍了拍她,安慰说“别琢磨了,晚上大家都在一起,肯定不会再出事了。”

    像是要说服自己一般,傅洁狠狠的点了一下头,她语气不好的说“那个王八蛋,要是抓到他,一定要把他斩首示众才解恨不也扒了他的皮才好”

    宋眠找傅洁是来问事情的,同时也是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宋眠状似不经意的问“你把水蝴蝶养的这么好,祁公子是不是教

    了你很多有用的东西”

    果然,一提到祁公子,傅洁的注意力被转移了,她撇了撇嘴说“我把水蝴蝶养这么好可跟他没关系,我一年到头也见不了他几次,公子总在外面跑,没人知道他去哪,想给他写信都不知道往哪里送,别提了”

    宋眠心中微动,追问道“他总在外头吗”

    “是呀,”傅洁说,“他也不过是刚回来,跟你是同一天回来的,也不知道他到底跑什么地方玩儿去了。”

    宋眠继续问“那你没给他写过信,他夸过你的字吗今天他说我的字写得很难看。”

    傅洁不好意思的笑笑“我会写的字不多,我跟傅朗是孤儿,都没正经读过几天书,后来,公子收养了我们,送我们去上私塾,但是我读书没天分,就回府上帮管家打理花了,傅朗手笨,不会侍弄花朵,就读了书,然后在外面帮公子跑腿,其实,我的字一直被傅朗笑是狗爬呢。”

    傅洁是拿祁公子当亲人的,但是,她总觉得,祁公子的心是冷的。

    他表面上一副很好说话的模样,跟谁都是笑眯眯的,但是这么多年,傅洁始终不了解他,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不知道他在外面做什么,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傅洁真的不了解也看不透他。

    宋眠的心脏越跳越快。

    她咽了咽口水,终于问出了那个问题。

    “那祁公子,他叫什么呀”她轻声说,“总听人唤他公子,那他的名字是什么呢”

    傅洁双手托腮,只当宋眠是起了好奇心,她“啊”了一声,然后说“他啊,确实很少有人唤他名字呢。”

    以至于宋眠问起这个问题的时候,想起他的名字,傅洁竟都觉得有些陌生了。

    傅洁说。

    “宗,公子他,叫祁宗。”

    宋眠咽了咽口水,忽然想起了那天的离魂梦。

    哪个躺在棺材中的刘公子,道士和刘老爷,都叫他刘丹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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