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宁哪知走在她前面的男子就是顾远琛
她更是不可能知晓顾远琛此刻澎湃不息的内心。
她在寻思着,上辈子那个寻找后背有枫叶胎记的贵人,到底隐在哪里
为何那传闻中的贵人,寻找一阵子,却又不继续寻找了
身上有胎记之人甚多。
但后背长红色枫叶胎记的女子,便少之又少了。
这也是为何乔宁总觉得,那藏在暗处的权贵,与她的身世大有关联。
不过,她并不能笃定对方是敌是友。
乔宁打算上二楼听书,这座茶楼的说书先生博学多识,总能说出一些惊世骇俗的故事,乔宁以为或许可以打探一些京都城权贵的私密。
而这厢,顾远琛也正往二楼走,他感觉到身后的女子一路尾随着他,距离不近不远。
呵,乔三姑娘看似单纯无害,还真是颇有几分小心机。
顾远琛暂时并不打算揭穿乔宁,他无意识的挺直了后背,本就身量颀长,又在边关历练十载,如此看上去,体态更是挺拔。
他以为,乔宁一定在身后看着他英伟的背影。
罢了,她想看,就让她看几眼吧。
毕竟,顾远琛并不讨厌乔宁。
免得让乔三姑娘的倾慕变成苦恋,顾远琛不打算做得太绝。
上了二楼,顾远琛挑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乔宁是来打探消息的,自然也不会挑一个太过惹眼的位置,她刚好坐在了顾远琛左侧的桌案前。此刻,她头上幂篱并未摘下,也对周遭的人与事不太感兴趣,自是不会左顾右盼,所以,她根本没有察觉到了顾远琛就在身侧几步开外的地方。
流云提着鸟笼子,将八哥搁置在桌上,又给这鸟儿喂了些水,诧异道“小姐,咱们将它留在乔府,它就叫个不停,带上它一道出门,它倒是安静了。莫不是这家伙耐不住寂寞”
乔宁逗了几下八哥,也不见它说话,随口道“再养几日,大概就能养熟了,或许是认生呢,与我还不熟悉,待熟悉起来,定会说话。”
主仆二人随口说了几句。
顾远琛却是想入非非。
耐不住寂寞
熟悉后,就会说话
乔三姑娘在暗指什么
呵,她一个姑娘家,单独来茶楼这种地方,委实不应该。柔弱漂亮的姑娘就像是一朵娇花,只要出现在大众视野,谁都想窃香采撷。
顾远琛又想到了昨夜的梦境。梦里的乔三姑娘一袭白衣胜雪,让人莫名觉得凄楚可怜,白衣虽显俏,但不适合她,还是姹紫嫣红的颜色显得鲜活。
小二上茶,顾远琛故意应了声“嗯。”
他眼角余光瞥向乔宁,却见对方依旧不为所动。
呵,真会装。
片刻过后,顾远琛已饮了一盏温茶,他不是一个浮躁之人,曾为了给敌军设埋,在乱葬岗埋伏了三天三夜之久,但此刻,却是挠心挠肺。
乔三姑娘还在等什么
难道不是装作偶遇
“喜欢、喜欢喜欢你”这时,饮了茶水的八哥,忽然张口“说话”了。
流云噗嗤一笑“小姐,您瞧”
乔宁莞尔,亲手给小家伙喂了一颗花生米“说的真好,这是奖励。”
八哥得了食物,更是积极“喜欢你、喜欢你”
顾远琛单手持盏,后脊椎僵硬笔直,茶液润唇,却是尝不到滋味,当他意识到自己的耳尖发烫之际,已经为时已晚。
好一个乔三姑娘
手段远在他之上。
借助八哥的嘴,向他表达痴慕爱意
很迂回,但又太直接
顾远琛试图催动内力压制住内心的浮躁,但耳朵尖尖始终滚烫,在一声声“喜欢你”的叫唤中,他终于忍不住了,起身迈出两步,居高临下看着乔宁,嗓音阴阳怪气,不过他已经彻底变了音,是成年男子独有的音质。
“乔三姑娘,这么巧啊”
乔宁听见熟悉的声音,立刻摘下了幂篱。她从前不懂何为相思,倒是重生之后明白了。前世长达十年都守在顾远琛身边,重生后一日不见他,便觉之,甚是想念。
故此,乔宁摘下幂篱,看见顾远琛的瞬间,眼底的欣喜神色太过明显,不似作伪,是发自内心的欢喜雀悦。
“顾四公子,真巧呀,你也来喝茶”
少女唇角两只小梨涡似在荡漾,一下又一下,荡得少年眼花缭乱。
顾远琛不打算直接揭穿人家姑娘。
说到底,姑娘家也是要面子的。
她暗恋他,又偷偷盯着他,显然已是拿出了十分的胆识。
少年抬手,修长指尖看似随意挠了挠高挺鼻梁“嗯,真巧。乔三姑娘,你说,我俩这几日是不是碰见的过于频繁了难道这就是缘分”
顾远琛故意揶揄。
这若是缘分,也是乔三姑娘处心积虑“制造”出来的缘分。
下一刻,乔宁点头如捣蒜“对,就是缘分呢”
顾远琛一噎,张了张嘴,竟是突然无从接话。
这姑娘还真不会知难而退啊。
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换做是旁的女子,已会被他撩得面红耳赤、羞涩难耐,她倒是很会迎难而上。
顾远琛唇角噙笑,眉目间俱是少年人的风流气韵“乔三姑娘,你很特别。”
乔宁笑意更甚,看着她唇角扬起的弧度,让顾远琛想到了枝头熟透的樱桃。
理应
很甜吧。
乔宁当即附和“顾四公子,你也很特殊。”
顾远琛“”
她果然嘴甜。
可小爷不是纵情红尘的人呐。
只怕是要辜负了卿卿一片心意。
旁人因他碎了一地芳心就算了,可乔三姑娘看着太过柔弱,她的心经得起伤么
“喜欢你、喜欢你”八哥十分聪明,为了得到更多的奖励,铆足力气喊叫。
顾远琛稍稍放松的身子,又紧绷了起来。
这八哥只会学人说话。
若非是乔三姑娘特意教它,它又岂会说这几个字。
顾远琛莫名挺直了腰杆,刚要转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乔宁看向他,笑道“顾四公子,告诉你一桩事。”
“嗯”
什么事要私底下偷偷告诉他
他与她已经熟悉到这种程度了么
乔宁并不知面前少年的内心戏,如实说“顾四公子,乔家真千金回来了,她才是乔三姑娘,今后我就是四姑娘了。与你一样,也在家中续齿老四了,你说,这是不是缘分”
她一脸的笑意已经自己说出了答案
是缘分无疑。
顾远琛还能说什么呢
为了与他扯上一点关系,面前这位姑娘还真是大费周章。
就在这时,一身着薄纱彩裳的妙龄女子,急急忙忙跑来,双眸含泪,一看见顾远琛,就唤了一声“四公子奴家可算是瞧见你了,这几日,四公子怎的没去听奴家唱曲儿莫不是四公子不想继续关照奴家了”
女子刚要挨近顾远琛,被他一个侧身躲了过去,浓郁的脂粉气味扑面而来,顾远琛屏息蹙眉。
他的确有怜香惜玉之心,但也仅限于撒银子。
顾远琛“你是彩蝶”
妙龄女子闻言,脸上哀色更甚“四公子奴家是玲珑”
顾远琛一个头两个大,正要掏银子安抚美人心,少女清越的嗓音传来“玲珑姑娘,你不准碰四公子。”
玲珑与顾远琛皆看向乔宁。
顾远琛的后脊椎又莫名挺直了几分。
玲珑问“你、你又是谁”不像是风尘中人,倒像是富贵人家才能养出来的小娇娥。
乔宁坦荡大方“我才是顾四公子心悦之人,你当众拉扯,只会令你自己蒙羞,也会让顾四公子难堪。”
玲珑的确是秦楼楚馆的人,但这阵子,顾远琛给了她太多好处,每日听曲儿皆是一掷千金。她要说不动心,是不可能的。她还以为顾四公子是敬重她,所以从不动手动脚。但都几日过去了,顾远琛再也没有出现过。她方才陪着姐妹买胭脂,瞧见顾远琛的小厮,这便寻上了茶楼。
玲珑厌恶这世间的男子们。
可顾远琛对她而言,是恩人。
又见恩人的意中人就在眼前,她自是不便继续纠缠,唯有神色讪讪,离开时,回头含情脉脉多看了几眼顾远琛“四公子,奴家一辈子记着你。”
顾远琛“”他又让一个女子碎了芳心
真是罪过。
玲珑离开后,顾远琛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他一手朝后,另一只手置于小腹处,又觉之处境难堪。
可少年俊脸无温,看不出什么情绪。
他要不要解释一下事情不是她想得那样。
可他为何要对她解释
他不是她的谁。
她也不是他的谁
此刻,顾远琛竟又想到昨夜的那个梦,乔宁竟伸手去抓他的
眼下,她这直勾勾的眼神,娇俏的笑意,无一不是在暗示一桩事
她喜欢他。
顾远琛抬手,捋了捋额前两撇碎发,笑意不明。
人人都以为他是阴沟里的坏种,他便无所谓仪态。
可眼下有一姑娘如此痴慕他,让他不自觉的注重起来。
这时,乔宁开口邀请“顾四公子,说书先生马上就要上场了,若是四公子今日没有约旁人,不如就在我这桌落座吧。”
顾远琛无话可说。
她已蓄谋已久,他如何能驳她面子,万一当场哭鼻子,也是麻烦事。
“嗯。”少年忽然变得老成,甚至还隐约透着几分高冷,这便撩袍落座。
顾远琛自行倒茶,眼角余光总会不自觉的瞥向乔宁,见她今日这一身穿扮虽不奢华,但搭配的极好,尤其勾勒出纤细如柳的腰身。
真的不会折断么
他脑中又莫名浮现这个念头。
又见少女细嫩白皙的耳垂上,戴着一副明月珰,十分俏皮。
顾远琛随口一问“乔四姑娘,你用了什么香料”每回碰见她,总能闻到一股似有若无的花香,似玉簪,又似栀子。
乔宁一双水眸莹润,仿佛会说话“你喜欢么”
少年俊脸一僵。
问他喜不喜欢
她想投其所好
还真是再接再厉
顾远琛“”他到底该说喜欢还是不喜欢
这让人很难接话呀。
“还行,很寻常。”少年目光望向戏台上,说书先生已经登场,他看似被吸引了注意力,只随意应付了乔宁。
乔宁也没当回事,她也望向戏台。
顾远琛“”嗯不接着问他了
“咚、咚、咚”小书童敲响铜锣,茶楼两层的茶客们相继安静下来。
说书先生是一个胡子发白的老者,精神矍铄,嗓音洪亮,中气十足。
“诸位看官,今日老朽要说的故事,是卫战神的事迹”
卫靖,本朝大名鼎鼎的战神,是定安公府嫡出一脉仅剩下的一人,至今未婚,其长姐便是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卫贵妃。
乔宁立刻听得入神。
卫靖,卫将军。
上辈子在她的灵堂上,便是卫靖冲入陆家,阻止了顾远琛胡乱杀人。
卫靖也是顾远琛唯一敬仰之人,曾为了拿到卫靖的亲笔花押,顾远琛不惜与人当街比武,从早晨开始打雷,打趴数名对手,熬到落日时,才得了仰望之人的亲笔花押。
她若是得来卫靖的花押,是不是能让顾远琛欢喜一阵子
陆府,上院书房。
陆云卿的手缓缓敲击着楠木桌案,虽是年轻,却已流露出一股上位者的森冷威严。
跪在他面前的中年男子身形颤抖,像一条落难犬一般仰面恳求“陆大人,你可一定要帮帮我从前我可替太子殿下办过不少事,如今,你们不能对我放任不管呐”
陆云卿最恨这种人,携恩相挟。
“早知如此,你就该管住自己烟花柳巷鱼龙混杂,你此次泄露出去的情报,足够让你掉十次脑袋太子的意思是,你若自行了断,可保族亲,否则,我陆某亦然不敢保证,事情会闹得多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