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岁对于文禾的观感,其实有些复杂。
他能感受到文禾爱他,也不评价文禾当年插足别人感情这件事,但这一切都太仓促了。
仓促的得知自己的身世,又要仓促见证母亲的死亡,去赶去文禾家里的路上,姜岁自己都说不上来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到了地方,姜辞镜和元屿并没有进去,只有谢燕至带着姜岁进了房间,文禾比起上次见面,脸色更加灰败,真的就像是一盏已经燃烧到了尽头的灯,火苗幽微,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骤然熄灭。
她意识已经不太清醒了,喃喃的说些旁人听不懂的话,王婶子在旁边抹眼泪,“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唉,多好的一个人啊,都是被那狗男人和黑心肠的姐姐姐夫害了”
谢燕至低声道“小姨我带姜岁来看你了。”
听见姜岁的名字,文禾似乎清醒了几分,胡乱伸出手想要在虚空中握住什么,姜岁握住她的手,“我在这里。”
文禾的手几乎就是一层皮裹着骨头架子,冰冷的就像是一具尸体,她想要说话,眼泪却已经先流了出来,“对不起对不起啊我的乖宝,是妈妈没用是妈妈对不起你”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她仍旧在对自己的孩子忏悔。
姜岁抿了抿唇角,轻声说“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文禾已经尽了她的最大努力,只是造化弄人,天意难测,谁也不知道多年前命运的齿轮一转,他和谢燕至就过上了截然不同的人生。
“燕至”文禾颤抖的抓住谢燕至的手,“我我也对不起你对不起”
谢燕至平静道“我不怪你。”
“你也不要怪岁岁。”文禾哽咽的说“千错万错,是我的错你们都是好孩子。”
谢燕至抬眸看了眼姜岁。
小少爷这会儿皱着眉抿着唇,眼圈泛着红色,好像要哭,又忍住了,这么娇气脆弱的一个人,要是在谢家长大谢燕至漠然的想,也许都活不到今天。
亏得他皮糙肉厚,才能在这个人间炼狱里活下来,如果是姜岁,估计早就成了炼狱里的枯骨,何必跟一个被泡在蜜罐子里养大的小孩子计较。
“嗯。”谢燕至道“我没有怪过他。”
“那就好”文禾神色安详了瞬间,但病痛的折磨很快就让她五官狰狞起来,她撕心裂肺的咳嗽起来,姜岁抱住她枯瘦的身体,道“我送你去医院,我哥有投资私人医院,他们肯定可以救你的。”
文禾艰难的摇摇头,哑声说“好孩子我知道自己就要死了。”
她像是看见了什么幻象,竟然露出笑容来,“我这辈子,最开心的时候,就是爸妈还活着的那十来年,爸爸教我认字,妈妈带我养花在我最后的时光里,想起来的竟然还是那时候平平常常的幸福。”
她用力握着姜岁的手,轻声说“我的家,就是半山腰那栋已经垮塌了的土
墙房,有一个小小的院子,种了很多的花,等我死后,你把我埋在,小院子里。”
“就让我一直停留在那个时候。”
“好。”姜岁认真的答应她。
怀里的人良久都没有声息,姜岁呆呆的垂下头,就见文禾已经闭上了眼睛,脸上的表情很和缓,在迎接死亡的瞬间,她也终于放下了自己这一生所有的不堪和愧疚。
“谢燕至。”姜岁嗓音有点发颤,“她死了。”
他眼睫上挂着泪珠,轻轻颤抖,眼泪就掉了下来,像是惶然不知归处的动物幼崽,下意识的求助身边最信任的人。
谢燕至还没回过神来,手已经伸出去,给姜岁擦去了眼泪,他被那温热的泪水烫了一下似的,手指尖瑟缩,而后若无其事的把文禾从姜岁怀里挪开,放回了枕头上。
少年单薄的身体仿佛一阵风就能卷走,谢燕至犹豫了一下,不太熟练的在姜岁背脊上拍了拍,道“不要太难过,死亡对她来说是好事。”
姜岁抬起眼睛“你一点都不难过吗”
老实说,谢燕至很难有什么情绪波动。
他不会为文秀娟的死高兴,也不会为文禾的死伤心,从很小的时候起他就知道了自己是个怪胎,所以他会去学习别人在面对这样的事情时是怎么样的反应,从而让自己显得不要另类突兀。
这也是他愿意和易慕保持一种类似于“朋友”关系的原因,因为易慕和他在某些方面确实具有相似性。
但眼前这个娇滴滴的小少爷,恐怕一辈子都不会懂这种感觉,他当然可以迅速伪装出正常人该有的反应,失落、哽咽、眼泪,对他来说都轻而易举,可对上姜岁水润的眼睛,他却忽然有了另一种恶劣的情绪,面无表情道“我为什么要难过”
“她把你当她的孩子”
谢燕至打断他的话,“那又怎么样”
姜岁张了张嘴,似乎不敢相信这个世界上怎么还有比他哥更加冷血的人,他一头撞在谢燕至心口,怒道“你无情无义”
谢燕至毫无防备,被他撞的一个趔趄,等他站稳身体,姜岁已经跑出去跟姜辞镜告状了。
果不其然,五分钟后,姜辞镜来找他谈心。
说是谈心,其实兄弟两一人就说了一句话,姜辞镜“他情绪敏感脆弱,不要在他面前表现的太冷漠,装一下很难”
谢燕至“知道了。”
文禾的葬礼办的很简单,只在小屋的院子里搭了一个灵棚,文禾没留下什么照片,唯一能用的还是她十八九岁时在照相馆拍的一张,哪怕只是黑白照片,还是能看出那时候的文禾美貌惊人,眉眼之间和姜岁有几分相似之处。
“哥。”姜岁看着灵堂里摇曳的烛火,问“她死了的话,案子还成立吗”
“警方已经立案,属于国家公诉案件,所以会按流程进行,即便受害人已经死亡,也不会终止。”姜辞镜道“只要警方把相关证据卷宗移交检察机关,向法院提
起诉讼后,法庭认定被告人的行为构成犯罪,就能将其定罪,所以不用担心文秀娟和谢豪会因此脱罪。”
姜岁闷声说“我只是觉得,她的后半生几乎都是毁在文秀娟手里的,如果她死了都没能让文秀娟付出代价反正要是我,我肯定要把棺材板都掀了。”
“哥。”姜岁扭头看向姜辞镜,“她们是亲姐妹,为什么文秀娟要那么对她”
“大概是因为妹妹太优秀了。”姜辞镜淡漠的说“相比起文禾,文秀娟过于平庸,不管是相貌、情商,还是在读书方面的能力,她都难以望文禾的项背,她们的父母是什么态度我不清楚,但文禾在出事之前,在乡邻之前的口碑很好。”
姜岁皱了皱鼻子,“所以她是嫉妒自己的妹妹”
小少爷很难理解,“那从小就有人说我不如你,比起你差远了,就是个混吃等死的废物,我也没嫉妒你啊”
姜辞镜“谁说的”
“元小鱼已经帮我揍过啦。”姜岁摆摆手,“他们想要跟我玩儿,我嫌烦,他们就故意说这些话,我才不上当。”
他仰头看着阴沉沉的天空,觉得这天气多半是要下雨,刚这么想,滂沱大雨便携着轰隆雷声骤然而至,雨水打的屋檐劈啪作响,好像这栋危房随时都会倒塌。
姜辞镜道“先进去。”
姜岁哦了声,忽然又说“其实他们也说的没错,我确实就是个混吃等死的废物。”
“爸妈让你养着我,偶尔你也会觉得很麻烦吗”
姜辞镜脚步一顿,他垂下漆黑的眼睫,嗓音仍旧是一贯的淡然“如果你乖一些,不会。”
这场雨下了挺久,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停,因为有姜辞镜在,姜岁难得早上起床了,昨夜风大雨大,院子里的一棵老榆树都被风吹雨打的掉了一地的枝叶,看着相当惨淡。
姜岁伸了个懒腰,正要去觅食,忽然瞥见一道有点眼熟的身影,顿时停住了脚步,揉揉眼睛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站在不远处和王婶子说话的,竟然真是易慕。
他不是在s市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正好谢燕至拿着一把香路过,姜岁拽住他衣袖,“易慕怎么会在这里”
谢燕至“他是这里的人,放长假回老家不是很正常”
姜岁却轻轻撇嘴,他可不信易慕是那种念旧的人。他虽然没怎么大本事,但看人还行,第一次见易慕,他就直觉这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能够离开安远镇去s市念书,易慕估计做梦都要笑醒,他有什么想不开的要来安远镇
除非
姜岁用一种了然的眼神看着谢燕至,谢燕至莫名其妙“你什么意思”
“其实我都知道。”姜岁高深莫测的道“放心,我不是喜欢告小状的人,我是不会告诉别人的,并且我也尊重你的取向。”
“”谢燕至要笑不笑的,“虽然不太能听懂,但你不喜欢告小状”
姜岁“我一直都在为你保守秘密,你竟然还质疑我,这就是典型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那君子。”谢燕至道“你要是再不去吃饭,粥都凉了。”
姜岁坐在桌边吃饭,他吃包子有个坏习惯,就是只吃皮儿不吃馅儿,啃两口就交给元屿,还得偷偷摸摸进行,因为被姜辞镜看见多半是要挨骂的。
“元小鱼。”姜岁小声说“我看这个易慕在安远镇的人缘还挺好。”
“他妈妈嫁了个有钱人。”元屿随口说“你人缘不也挺好么,大家都喜欢你。”
“那是因为我值得喜欢。”姜岁理直气壮,“他那种一肚子坏水的人也不知道谢燕至什么眼光,竟然看上他。”
元屿不纠正他这以貌取人的独断专行,而是惊讶道“你之前说的谢燕至的小男朋友,就是易慕”
“嗯哼。”姜岁说“谢燕至这人很讨厌,谁知道眼光更差。”
元屿笑着道“也许他就喜欢这种呢谈恋爱这种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他们乐在其中不就好了。”
“你不懂。”姜岁面色严肃,他撑着下巴忧愁的说“现在谢燕至怎么着也算是我的二哥吧,他两要是真在一起了,那易慕岂不是我二嫂了想想都受不了。”
越想越觉得要命,姜岁站起身道“我们过去看看。”
易慕正在跟谢燕至提起幼年时候的事情,虽然谢燕至只是面无表情的听,并不搭话,但易慕神色温柔语气轻快,一时间两人之间氛围亲密无间,旁人半点都插不进去。
“姜岁。”易慕看见姜岁过来,连忙起身道“节哀。”
“我以前还受了文禾阿姨不少照顾,这次回来原本还准备带她去医院看看的,谁知道”他说到这里,哀伤的叹了口气。
这话姜岁半个字不信,文禾那病就是神医再世都救不了,能活这么久已经是奇迹了,他敷衍的嗯了声,态度有些冷淡。
易慕却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继续道“我听说,你其实是文禾阿姨的孩子仔细一看,你确实和文禾阿姨年轻时候有些像。”
姜岁觉得他这个问题古古怪怪的,他们又不是多熟的关系,干嘛一上来就问这种问题啊
“哦我没有别的意思。”易慕说“我只是觉得,你和谢家杰确实不像是同一个母亲生出来的。”
说话间又有淅淅沥沥的雨下起来,易慕担忧道“我看天气预报,这雨要下好几天呢,要是一直下,文禾阿姨下葬的事情怎么办”
虽然姜岁不喜欢易慕,但他这话倒是说的没错,这雨一阵一阵的下,还都不小,完全摸不透规律,一直这样耽搁下去也不是回事,毕竟他们还要回去上课。
文禾的尸体是火化了的,只有一个小小的骨灰盒子,下葬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姜岁便想着等雨停了就赶紧上山把文禾葬了,而后离开安远镇,他还可以在家里躺两天恢复一下精气神。
比晴天先来的是文秀娟和
谢豪敲诈勒索罪卷宗齐全移交检察机关的消息,这速度简直跟坐了火箭一样,姜岁听见的时候还有点呆,而后想,不愧是他哥,就是这么雷厉风行。
“除了敲诈勒索,还有虐待未成年。”姜辞镜道“数罪并罚,他们的刑期不会少,你应该不会再见到他们了。”
姜岁下意识看了谢燕至一眼,谢燕至“怎么”
“我只是在想,你为什么会愿意去告文秀娟他们。”他说“你之前不是都是无所谓的态度吗”
姜岁讨厌谢燕至的理由其实有些奇怪,奇怪到很多人完全无法理解。
文秀娟和谢豪虐待他,可他没有告诉柳渔和姜何为,要说他是圣父心到了一定程度不忍心揭发自己的养父母,姜岁是不相信的。
很多人都觉得谢燕至过的很惨,包括姜岁也这样认为,可唯独谢燕至不这样想。
他被殴打、谩骂时没有什么怨怼情绪,似乎在他看来,在弱小时遭遇暴力只需忍耐到强大时报复回去,这样这笔账就算是算清了,姜岁听王婶子偷偷提过两句,说谢豪其实没少挨谢燕至的揍,她就见过好几次,只是谢燕至平时表现的跟个受气包一样,这话说出去都没人信。
从谢燕至的心态来看,他和这对夫妻的账已经算完了,现在为什么又肯劳心劳力的站出来起诉谢豪和文秀娟虐待未成年这也太不符合谢燕至的行事作风了。
谢燕至很随意的道“你不是很讨厌他们”
姜岁“我是很讨厌他们,但是”
“那不就够了。”谢燕至看了眼外面,道“雨停了,现在走吗”
姜岁扭过头,就见雨还真的停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文禾在天有灵知道了这个大快人心的消息。
“哥”姜岁连忙去找姜辞镜,姜辞镜皱着眉,在接电话,见姜岁过来,他说了句稍等,对姜岁道“怎么了”
“我想现在就去把文禾葬了。”姜岁道“不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晴,我想回家了。”
“嗯。”姜辞镜道“我公司这边有点急事,让燕至陪你,多穿点,小心路滑。”
姜岁点头,一行人便趁着这难得的晴朗,带着文禾的骨灰往旁边的山上去。
山不算很高,在山脚就能隐隐约约看见那栋小房子,易慕道“以前很多人都是住在山上的,但是后来因为山上不方便,年轻人们便在这里修新房子,渐渐地也就都住到了镇子上,山上的老房子都是荒废状态,这些年风吹雨淋,已经完全不能住人了。”
姜岁看他一眼。
心想易慕还真是个贴心小棉袄,怕谢燕至因为文禾的去世难过,还专门陪他走这一趟,殊不知谢燕至铁石心肠,心里一点波澜没有或许易慕知道这点,只是小情侣之间的一点情趣而已。
“燕至你还记不记得,以前下了雨我们就来这山上捡菌子。”易慕声音柔和,“捡到了就自己生火煮一锅汤来喝,虽然没什么油水,但也算是美餐一顿了。”
谢燕至听
的漫不经心,姜岁倒是很感兴趣,拽了拽谢燕至的袖子,“好吃吗”
还行。”谢燕至想到什么,警告“别乱吃,会中毒。”
姜岁从路边捡了一朵,举到他面前“这个能吃吗”
“不能。”谢燕至嫌弃的把菌子扔掉,拿纸巾给他擦干净手,“雨后有些菌子上会有虫,吓到了又要去告我的状。”
姜岁给他翻了个白眼。
一直到了文禾幼年时住的老屋,这地方说是残垣断壁也不为过,黄泥筑成的土墙上都长出了半人高的荒草,文禾记忆中鲜花盛放的小院也已经野草漫天。
姜岁抱着骨灰盒蹲在一块石头上,看元屿他们干活儿。
这么多草,总要清理一下才行,这种体力活儿是没人敢让姜小少爷干的,易慕都被塞了一把锄头,吭哧吭哧锄草。
山林之间空气清新,偶有鸟类的啼鸣,姜岁剥了颗糖放进嘴里,见他们很快就把小院子里的草处理的差不多了,他从兜里摸出一包花籽,是之前在镇上买的,具体是什么花就不知道了,但看种子什么颜色形状都有,大概品种很多。
姜岁胡乱的洒了一通,这些种子大概很快就能倔强的发芽,也不知道能不能熬过冬天,在春日里开放,让文禾再看看记忆中那个已经变成了幸福代名词的小院。
元屿第一次拿锄头挖坑,弄了一身的泥,姜岁一边骂他笨一边拿纸巾给他擦脸和手,谢燕至瞥了眼,冷不丁的道“姜岁。”
“啊”
谢燕至看着他。
姜岁“”
谢燕至抬手指了指自己脸颊上的泥点子,“擦一下。”
姜岁把纸巾丢给他,“你没手啊”
谢燕至“”
把骨灰盒埋好,众人就准备下山了,刚走出去几步,姜岁忽然停住了,“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元屿道“听见了,好像是什么重物落地的声音”
谢燕至转身看向身后,忽然脸色一变,道“是山体滑坡”
文家的老屋在半山腰,视野还算是开阔,从这里可以看见半个山尖都崩落了下来,滚滚岩石混着泥土在重力作用下正在往山下急速翻滚,山上有河道,很容易伴发泥石流,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泥浆已经滑到了眼前,那比人还大的石头要是砸下来,瞬间就能要命。
“跑”谢燕至当即道“沿着滑动方向垂直的两侧跑,不要往山下跑,很危险”
姜岁长这么大就没遇到过这种阵仗,他下意识要去抓元屿的手,却不料这时候忽然有人从背后狠狠推了他一把,山路本就湿滑,姜岁立刻往下跌去,他瞪大眼睛“元”
离他不远的谢燕至想也没想,抓住他的手往上一推,姜岁踉跄着栽进元屿怀里,谢燕至自己却因为脚下不稳跌进了泥石流里,姜岁眼睁睁看着他被泥沙淹没,惊声道“谢燕至”
但泥石流的速度太快了,转瞬间已经看不见谢燕至的人影,姜岁被元屿抱着往安全的地方跑去,远离这股声势骇人的泥石流,姜岁哑声道“谢燕至他
“别怕岁岁,我去找他,我现在就去。”元屿安抚道,“你在这里乖乖待着,我”
姜岁却紧紧拽住了他的手,“你别去”
他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这么大动静姜辞镜肯定已经知道了,他会带人来的,你要是走了,我会死在这里。”
元屿一怔“什么”
天上又飘起了雨,冷风吹过,拂起姜岁额前的碎发,露出少年精致却戾气横生的眉眼,他一巴掌狠狠抽在了易慕脸上,“要是谢燕至出了事,我要你偿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