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以骗我。”
他口吻独断,但入了军雌耳中,莫名其妙又变得可怜起来,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安格塞斯望着他的瞳孔,内心生出一点愧疚。
这实在太诡异。他慢慢发觉,在宁柚面前他的思维总不受控。
在军中,说“不可以”“禁止”的那个虫永远是他安格塞斯曼戎,他是绝对的命令发起者,从来没虫让他去做一个执行者。
更遑论是在自己家中。
安格塞斯成年后,费恩曾煽动他一同向官方数据库里的阁下提出约会申请。彼时费恩还是他雌父手底下的小兵,安格塞斯至今不知他特地邀请自己,究竟是不是因为他雌父的委托。
因为,雌父也不止一回同他谈起此事。
他希望过分优秀的长子安于现状,留在第三军团,并且尽快寻找一位合适的阁下联姻,稳定他的精神海。
一切都在推着安格塞斯向某个目标前行,不知不觉,他似乎又回到原处。
他不止一次怀疑,他的虫生是否有一条必须遵守的规则。当他试图违背这条规则,一切波及他的因子开始作祟,开始躁动,自发修正他的轨迹。
注视着宁柚,安格塞斯觉得自己变得很混乱。
宁柚也是那个“修正”因子吗
如果是这样,那也太残忍了,他那么怕累。
他的思绪偏移到一条奇怪的轨道,本应生出的抗拒打了个弯,变成怜惜。
设想走到尽头,安格塞斯停止思考,身体比大脑先动作。他转身,打开旁边的橱柜,取出一根小勺递给宁柚。
小雄虫嘴角沾着奶渍冲他发火的时候,他就已经在懊悔,为什么要让宁柚抱着小碟子喝。
“不会骗你的。”他说。
“哼。”
宁柚看他一眼,仍然是不太高兴的样子,从他手里抢过那把小勺,最终没再说他什么。
他用小勺再度舀起乳白的奶液,表情有些嫌弃,探出舌尖,试探着舔了一下碟沿的奶渍。
仍然香香甜甜,没有什么奇怪味道。
可安格塞斯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难不成他从前在家中生病也不愿喝营养液,才令他雌父“出此下策”
宁柚一言难尽,侧目看向军雌,却发现对方的视线不知什么时候定定落在他脚下。
“”
他慢慢察觉过来,在他刚刚爬上高脚椅后,因为双脚踩不着地面,他索性把拖鞋扔在地上,赤着双脚一晃一晃,而现在对方的目光正钉在那里,随着他的足尖晃来晃去。
宁柚表情更加困惑。
你变态吧。
他放下碟子,停止晃脚,足尖抵在椅子的踏杆上,看向安格塞斯,狐疑道“你在看什么”
“你受伤了。”安格塞斯道。
“是吗。”宁柚偏头看了一眼,记起那条万恶的椅子腿。
足踝磕碰的地方当时并无反应,现在才慢吞吞地泛起一片淤青。
但宁柚原本就哪哪都不舒爽,若不是安格塞斯提起,他都快忘记这点微不足道的小伤口了。
他足尖不自在地蜷缩起来,眼角眉梢隐隐染上一点莫名的怒“不关你事”
仿佛是预料到他的抗拒,安格塞斯很快转身从桌案拿出一个小瓶。
宁柚认得那个瓶子上的标签,是乌耳卡常见制药集团的外伤药,许多虫族家中备有。定是侍虫拿的,他们都看见自己如何让椅子绊了一跤。
宁柚突然感到有点丢虫。
他一把夺过安格塞斯手里的药瓶,冷漠道“谢谢你。我自己擦药,你可以走了。”
倾身去抢瓶子的时候,他差点翘翻椅子掉下来,晃晃悠悠地被安格塞斯扶住肩膀。
他撇开军雌的手,拿起药瓶拧开。
拧不开。
宁柚“”
不是,他是人类的时候也不至于拧不开瓶子
这具雄虫的身体未免弱得太离谱
虫族的溶剂药剂盛装在特制的玻璃瓶中,瓶口用橡胶紧封,避免空气进入,为了方便虫们不使用工具也能轻松拧开,橡胶并未封死,宁柚又专注地同它一番斗争。
在安格塞斯面前他的表情平淡如常,可手指已经用力到关节发白了。
一分钟后,小雄虫心如死灰地放弃。
他黑着脸,一言不发递回给安格塞斯,并希望对方能识相地不问他为什么这样做。
安格塞斯果然是个识相的虫。
他自觉地接过去,并不多问一句话,默默地轻松替他打开药瓶,瓶塞顺手放在台面。
柱状的橡胶塞沾着星星点点药液,在台子上滚了一周,骨碌碌地往宁柚手边滚去。宁柚垂下目光,抬手截住瓶塞,没让它掉下去。
这一瞬间的分神,安格塞斯捉起他一只脚踝,宁柚转头浑身一僵
他还没来得及作反应,对方已经单膝跪立在他面前,他的脚跟被妥帖放上军雌的膝盖,安格塞斯从药瓶里倒出一点深褐色的液体,涂抹在他脚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