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判结束第二天上午,月见山早随中原大人一同回国。
带着大包小包的纪念品。
说起来,这其实是他第一次出国,也是第一次“给国内朋友带纪念品”。
中原大人顺手用异能力帮了他一把,咂舌地看着这庞大的体积“虽然知道你力气蛮大的,但是”
他表情复杂地看着月见山早为了装纪念品而新买了一个行李箱“你这也买太多了吧不过这行李箱还挺好看的,意大利手工艺品确实有点水平。”
“行李箱是纪念品的纪念,纪念品是给国内朋友带的礼物。”月见山早列数起来,“给中原大人的礼物,给同事的大家的礼物,给阿治的,给社畜朋友的,给一个前辈的”
中原中也惊讶地挑眉“哦我和大家也有吗那现在给我们也可以啊。”
月见山早依然微笑着“是给国内朋友带的礼物。”
“我知道啊,但是带回去不会太重了吗”中原中也再次说。
“国内。”月见山早再次重复。
“”中原中也无奈地看他一眼,“你这家伙还真固执啊。”
月见山早嘿嘿地笑起来“感觉送礼物也很好玩。”
“真幼稚。”中原中也吐槽他。
“你们几个,别光顾着笑了。”他招呼其他在暗笑的下属跟上,“先把好消息带回去,到庆功宴上再笑也不迟。”
然而回去后根本没时间开庆功宴。
从上而下的紧张气氛让所有人都忙得飞起,除了月见山早。
按照之前说的那样,中原大人安排他逐渐淡出核心事务。不过或许是还没有合适的外派任务,所以他依然待在本部,每天给忙得头秃的同事搭把手、跑跑腿,以及
“月见山大人,这些也是要送去太宰干部那边的,麻烦您了。”同事之一进来办公室,把一沓文件放在他桌上。
以及负责中原大人这边和太宰君那边的文件以及其他往来。
龙头抗争时期,中原大人和太宰君的合作在里世界打出了“双黑”的威名。虽然两人日常相性不合,但是出任务时却因为一个长于武力、一个长于布局而配合默契,一度成为知名搭档。
但是漫才搭档和任务搭档是不一样的因为“双黑”组合而纠结了几天后的月见山早,以此为借口说服了自己,然后平躺在床上安详地陷入了无梦的沉睡。
总之,中原大人和太宰君的合作导致双方在公事上有不少往来,就算是太宰君和首领关系变得微妙、首领因此有意隔开中原大人和太宰君双方合作的现在,两边还是因为公事而“不得不”中原大人咬牙切齿语有着堪称藕断丝连的往来。
“辛苦你整理这些,我现在就送过去。”月见山早拿起文件,“终于有事做了,再发呆下去我都要对工资感到愧疚了哈哈。”
他只是随口感慨,同事听后却犹豫了一下,说道“抱歉,或许是我妄自揣测,那个您和中原大人最近是闹矛盾了吗”
“欸”月见山早一愣,“闹矛盾”
倒不是因为被认为“和中原大人似乎有所不和”而惊讶,而是因为“闹矛盾”这个说法。
比起上司和下属,“闹矛盾”这个词更多用来描述朋友之间的状态。
同事继续说“虽然大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原因,不过中原大人并不是责怪月见山大人的态度,或许,您可以考虑一下和中原大人讲和中原大人这几天也怪不习惯的。”
被担心着呢。月见山早无意识笑起来。
带着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微笑,他安慰同事“我和中原大人没有,嗯,没有闹矛盾。这几天没有跟在中原大人身边是因为将来有别的事情要做,以及”他往上看了一眼,没有再说下去,不过这就足够了,大家都是卑微打工人,同事哪会不知道他的意思,“总之中原大人有他的打算,我们不是闹矛盾。安心啦安心。”
他扬扬手中文件“不多说了,我先去太宰干部那边送文件。回来的时候要给你捎带咖啡吗”他们办公室和太宰君办公室之间有一个茶水间。
见他一派轻松不似作假,同事放下心来“那麻烦月见山大人帮忙捎一杯咖啡,昨天加班现在实在有点熬不住了”
“没问题”月见山早轻松地应下。
他向太宰君办公室走去,路过茶水间的时候往里看了一眼,加深“要带一杯咖啡回去”的印象。
走到太宰君办公室门前,在门口守卫的注视下匀速敲三下“太宰干部,我是月见山早,前来交送文件。”
内里无声无息。
月见山早看向守卫,见到他们微不可察地点头,于是直接扭开门把手。
办公室内一片漆黑。
月见山早习以为常地摸索着打开灯,看到正随着天花板上垂下的一根麻绳摇晃的太宰君。
办公室天花板上为什么突然长出了一根麻绳啊
不,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月见山早从口袋拿出匕首,以投掷暗器的方式削断了麻绳,并且接住了从天而降的太宰君。
怪轻的,没好好吃饭吧这人。月见山早顺手掂了掂太宰君。
“呜哇,不要摇晃我”太宰君发出抗议,然后声音虚弱地抱怨道,“头好晕啊”
月见山早看了看怀里全身上下都写着“我很柔弱”的、喘息着的太宰君。他想了想,觉得自己的臂弯还是不够稳重,于是把太宰君稳妥地放到他那符合人体工学的办公椅上,然后又把匕首捡回来收好。
急促呼吸着的太宰治用幽怨的眼神看着月见山早。
真是一点不自在都没有的自然反应啊。真可恶啊。
对于太宰君突然的沉默凝视,月见山早十分摸不着头脑。
他决定从最不会出错的问候开始对话“这次阿治是在尝试吊颈健康法吗不过绳子的位置不太合适呢,已经造成窒息了。”
太宰治盯
月见山早继续说下去“是颈椎不舒服吗要帮你揉两下吗”
太宰治发出阴沉的声音“不是吊颈健康法。”
很明显是单纯的上吊啊。
以及别扭的一声“要。”
因为上上份工作,月见山早对颈椎是有一些心得的虽然具体是什么心得这点,因为血腥暴力的缘故,不方便展开来说。总而言之,他熟练而经验丰富地让坐在椅子里的太宰君保持坐直但放松的姿态,向左侧头,然后右手托着太宰君下颌,左手按住太宰君下意识一缩的肩膀,轻轻拍了拍“放松哦,不要用力。”
太宰治睁大了眼睛,被手掌托住或者说是包握住也不为过的下颌和左脸源源不断地传来月见山早的体温。
欸怎么回事这样的念头在太宰治大脑里不断重复涌现,他久久没有回神,因此显得呆呆的。
怎么突然就之前设想的被解救然后顺理成章地接近不是失败了吗现在是
月见山的声音居高临下地传来,语气平和沉稳“阿治,这样会觉得难受吗阿治太宰君”
太宰治后知后觉地回神,张了张嘴,讷讷地发出未经思考的声音“好像,有一点。”
有吗好像有吧。啊啊,已经、已经没有余力关注脖颈是什么感觉了。
只觉得左脸像是要烧起来一样发烫。
“那就是这里。我要开始按了哦。”他好像听到月见山如此说。
后颈被触碰。注意力一半集中在左脸和下颌,一半转移到脖颈。那里传来了突出的、强硬的压迫感觉。是指节吧。
“这里难受吗”月见山不停发问,“这里呢会有酸胀的感觉吗有难受要说哦。”
指节压迫颈椎右侧,顺着肌肉的走向从上向下,按压的动作带来的压制感和似酸胀又似麻痒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指节向下,到了接近肩膀的位置,感觉已经强烈到肩膀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是这里啊。”月见山发出原来如此的声音。
和太宰治的紧绷相比,他轻松自在得很,除了自觉“被按到这里时太宰君好像疼得发抖了”以外一无所察“很痛的话要说啊,阿治。”他放轻力道,随口闲聊地说,“这里难受的话,应该是坐姿不正确造成的。平时批文件的时候低头得太厉害了呢那样的姿势对眼睛和颈椎都不好。”
“不、不知道。”太宰君声音很轻地回答他,声线好像有点发颤。
那就是了。月见山早露出看透一切的犀利目光,不过现在太宰君没法接收到他的目光,他只能盯着太宰君蓬松微卷的黑发。
感觉软软的。揉一下的话,应该是又蓬又软的手感吧。月见山早走神地想着。
他一分神,手上的力道就稍大了一点。太宰君痛得又缩了下肩膀,他连忙道歉,然后改指节为指腹地按揉。
结果太宰君抖得更厉害了。
月见山早疑惑地抬起手,握拳又张开,手指和掌心的接触一如既往。没感觉力气失衡了啊
“很痛吗”他松开控制太宰君保持转头姿势的右手,问太宰君。
太宰君没有抬头,慢吞吞地恢复成目视前方的姿势,盯着月见山早的衣服,小声说道“与其说是痛,不如说是不,没什么。”他语气微妙,并且说了一半就不肯说了,并且拒绝了另一边的按摩,“左边没有不舒服,不用按,谢谢。”
“”月见山早疑惑地问,“真的吗真的只用按一边吗不会觉得另一边不按的话感觉很奇怪吗”
“真的。”太宰治小声但语气坚定地说。
月见山早设想了一下,究竟是怎样的姿势才会导致颈椎只有一边需要按。
不管怎样想都是好怪的姿势
他提醒道“长期保持扭曲坐姿会导致脊柱侧弯的”
太宰君飞快抬头看了他一眼,又飞快地低头仿佛不愿让他看到自己的脸然后以听不出语气的声音说“嗯,我知道了,会调整的。”
虽然还是感觉哪里怪怪的,不过太宰君说了知道,他也没必要总是强调,不然就太啰嗦了。
他说起正事“这部分文件是”
说着说着,他发现太宰君走神了,似乎在盯着他作为纪念品送给太宰君的水晶玻璃螃蟹摆件发呆。
螃蟹摆件的腹部镶嵌着一块小镜子,因为摆放角度的缘故,镜面正朝着太宰君。
在照镜子吗月见山早莞尔。
他顿了一下,等太宰君因为他停下说话而回神后,又简洁地从头到尾重复了一遍。
说完了工作,再加上太宰君做出一副要埋首文件的样子,月见山早就先离开了。
路过茶水间,他想起要给同事捎一杯咖啡,因此踏入茶水间,用咖啡机旁配备的被子接咖啡。
咖啡机是简洁冷淡的钢制外壳,清晰地倒映着月见山早的脸。
也是镜子呢。
月见山早对着镜子笑了笑,镜子里的人也对着他笑了笑。
说起来,太宰君照镜子的时候
他想起提醒坐姿之后,太宰君飞快抬头看他的那一眼。
他不知道太宰君看到的自己是什么样子,但是知道自己看到的太宰君是什么模样双颊潮红,眼睛湿润,脸上带着半嗔半恼和其他情绪混合的复杂表情,和之后说“知道了”的平静完全相反。
太宰君照镜子的时候看到的也是这副模样吗
咖啡流入杯中的水声越来越浅。
月见山早回过神来,方才在脑内打转的莫名其妙的思考瞬间消散。
啊,咖啡快满了。他想着,平静地关上咖啡机,端着咖啡离开茶水间。
把咖啡带给同事,月见山早回到自己办公室,关上门,不自觉盯着自己掌心。
那里因为咖啡的热度而红了一片,不过现在这片红色正飞快消散。
是近似的红色。
他没头没脑地想到了这样一句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