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树精与王生融为一体。偌大的树枝,张扬的藤蔓撑着他的人皮。
“他中有我,我中有他”薄薄的脸皮上浮现娇媚的神色,“小道姑,你怎么救他,怎么除我”
于王府重遇郑瑶,她时时想,该怎么自保
她杀不了对方,也要让对方杀不了她。
好在人类总是活在猜忌和愚蠢中。她设计赶出去陈秀莲,小道姑为了这个蠢妇,也只能离开,顾及不到自己。
现在她更是除不掉自己了
“秀莲,我错了,救救我。”王生的感觉身体像泡发的面,不断的膨胀,在破裂的边缘。
“官人”陈秀莲美目垂泪,泪眼朦胧,“你不要伤害我相公,要抓就抓我吧。”
在旁的王老爷悲惧交加,一口老血吐出,陈秀才扶起亲家。王老爷抓住他的袖子“陈老爷,陈秀才公,救救我大儿我王家就他”一根独苗了。
话没说完,晕死过去。
陈秀莲双膝跪地,悲凄问天“我王家做了什么孽,薄待如斯。”
柳进催着郑瑶“郑姑娘快点除妖,救大家啊。”
郑瑶道“好”双袖里的白绸一出,将妖怪困在里面。
桃夭丝毫不惧,仍旧叫嚣“我死则他死,小道姑你真敢除我”
郑瑶取出桃木剑,寒冰附凝,锁了与妖精相同的属性,正中她的丹田处。
寒光映照桃夭似男似女的面皮,一双漆黑的眼睛不可置信。震惊她真的杀了她他,桃夭半点防御都没有。
桃木木屑和人皮被裹白绸里,郑瑶缩回,以清洁术洗净了绸带。
妖与人尸身却无法净化。
“相公”陈秀莲爬到那推腐烂里,失声痛哭,“你还不知道,我有你的孩子了相公。”
柳进和其他人都睁了眼,似乎还没回味过来。
“妖女终于死了。”他摩挲下巴,对于王生抛妻弃子的行为很看不上,所以一点也不心疼他没了,“不过,郑姑娘你写得志异文里,王生不是要回心脏,活了吗”
王家没有赶陈秀莲出去,王生许是能活了。但这回休妻,没了痴心妇,结局也就产生了变化。
忽然陈秀莲起身,失去平素的礼仪,跑到郑瑶面前,质问道“我是叫你来救我家相公的你为什么害死了他”
她脸色惨白,云鬓散乱,神情激动。
郑瑶欲解释的话咽了下去,陈秀莲现在的状态,自己讲了她也听不进去。
只能道“人妖一体,杀妖也是杀人。无可奈何。你腹中孩儿还需要你。”希望孩子能让她振作起来。
今日太阳出来了,风很清,雪在消融。
郑瑶把金簪递还“既是如此,我也不收了。”
就在这时,柳进急呼“郑姑娘小心”
面前的妇人手拿金簪向她刺去。郑瑶没想到她会恩将仇报,反应慢了一拍,眉心被划出一道又深又长的血痕。
金簪泣血,一滴,两滴,落在地上化成血花。
陈秀莲手一抖,簪子坠落,陷入痛苦和无奈的深渊“我不想,我不是想这样。”
她的痛苦和迷茫是古代贤妇固有的。
郑瑶前世问过一个男频写手如果你穿回古代,变成女人。你会怎么办
他说我擦,地狱开局,什么王图霸业都与我无关了好好活着都能难。我选择弃号重来。
但她前世是女人,今生也是女人。在古代做女人很难,也活下去了。
可她现在觉得,失去现代的记忆,才是真正的绝望。变成陈秀莲那种样子,她想想都绝望。
毕竟没有哪个男人会为出轨的老婆,忍受嘲讽磨难,咽下别人的痰,只为让老婆复活。
古代男人不会做,现代男人不会做。
为什么要写女人去做
放在古代背景就合理了吗
郑瑶想试试,能不能改变。
改变了,也没改变。
陈童生拉过妹妹,赔不是“真人,我妹妹失心疯了。对不住,对不住”
郑瑶眉心的血蜿蜒,流到眉眼,脸颊,视线里带着丝丝红。她捡起带血的簪子,在陈氏兄妹的惊恐中,折成两半。
“我答应你来时,就为除妖。妖除了,你总得给我酬金。”她神色很冷静,也很冷,“我不喜欢别人欠我的。”除非那个人对自己有价值。
陈秀莲于她没有任何价值,她初心只为救这个可怜的女人。
她救得了她的身,救不了她的心。
与别人而言,只是篇戒色劝告的志怪文,与陈秀莲而言,确确实实是一场从到尾的灾难。所以她怜惜她。
却是郑瑶错了。
事已至此,郑瑶离开了王府。
望着她离去的身影,陈秀莲一阵恍惚。在今后的岁月里,她的儿子继承王家的家产。她本人也被儿子媳妇孝顺。下半生虽然丧夫,但是富贵安稳地过完了一生。
在临别之际,她想到了一个人,一个白衣女人。她道“我这辈子对得起父亲,公爹,丈夫,儿子,唯独”
郑瑶脸上带血,走到一家医馆治疗。柳进气喘吁吁跑过来“郑姑娘,你怎么样”
清理伤口的大夫道“哎呀,这哪个歹徒,这么狠心。刮花了女子脸,还怎么嫁人”
郑瑶道“还好,我不嫁人。”她把半截簪子给柳进“你去帮我当些钱,再给我买个帷帽。”
柳进叹息,办完事后回来找郑瑶。她脸上的血清干净了,只是眉心覆着草药。
他付了诊费,问她“郑姑娘,你恨王夫人吗”
她摇摇头“活是我接,我不悔。一花一叶皆能改变故事的发展,陈秀莲接受不了结局。和我无关。”
“再说容颜美丑只是表皮声色,又有什么好在乎的”
她摸了摸发疼的脸,有修为在身,愈合是没问题只是“女儿身行走江湖,终是麻烦。”
临走前,柳进修改好了稿子,郑瑶日后会用纸鹤传回短文,由他改编。周掌柜审核没问题后,在风和日丽的初春发行了。
封行小报,主连载文小道士异闻第一篇王府女妖案。
主名很普通,但结合时事,又有绯色色彩,很引人瞩目。发行那天,几乎整个开封城的读书人都买了。
一个身子削痩的年轻小道士,抱着小坛子,也要了份报纸,随后压低斗笠,消失在人群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