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工作总结报告会结束,阎王叫住了准备开溜的十殿“交给你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吗”
“谈秋生”十殿坐回去,将笔记本放在桌上,“已经安排他住过去了,不过具体要做什么还没通知他,爹,那是个大活吗为什么非要他去做你还不让我告诉他,要瞒着他把他骗过去,你知不知道他骂我骂的多过分”
屏蔽软件很好用,但他没忍住,把谈秋生发来的信息都看完了。
阎王嫌弃地瞪了他一眼,语气威严“行了行了,快两百岁的鬼了,一点都不稳重”
十殿撇了撇嘴,拖长了调子“爹,我查了一下,那是我们地府以前的办公地址,不过很多年没用过了,你让谈秋生过去究竟是为了什么,难不成是想重开人间事务所”
玄学一说也曾流行于世间,历史上可以找到颇多佐证,为了避免恶人利用鬼神之术破坏人间和地府的秩序,地府曾经在人间设立过事务所,专门处理这一类案件。
只不过后来出现了一桩震惊人间和地府的丑闻,事务所就被迫关停了。
“都说了多少次,工作的时候别叫我爹,叫我董事长”阎王吹胡子瞪眼,拍着桌子强调,“谈秋生的事你不用操心了,之后我会派人和他对接,你出去吧。”
“哦。”
十殿飘了出去。
两秒后,十殿又飘了回来“合着你就是利用我给谈秋生下绊子,等他同意接任务就一脚把我踹了,好老板全让你当了,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无耻小人就是我”
本来是想等这个活结束,把罚款和奖金一块打给谈秋生,挽回一下他在谈秋生心目中的形象。
现在好,他变成背黑锅的人了。
十殿不太机灵的小脑袋瓜终于反应过来了。
阎王板着脸“怎么和你的领导说话呢”
十殿气得跳脚,飘到了会议室外面,叉腰怒吼“现在不在会议室里,不是工作时间,你不是我领导,你个坑儿子的死爹”
“你不要脸你无耻”
一个笔记本扔了进来。
阎王黑着脸躲开。
“你休想自己当好老板,死阎王,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
牛头马面在偷笑,阎王瞪了眼气冲冲飘走的小儿子,干笑两声“小鬼崽子,都被我惯坏了。”
牛头“董事长,你这事做的确实不厚道。”
马面“没错,谈老板的报复心可不是一般强,十殿大人撬了他的金库,恐怕会被他剥下一层皮来。”
“不剥那小子的皮,难道让谈秋生来剥我的皮吗”阎王理直气壮,“儿子就是用来给老子坑的,更何况我只是让他想办法,可没让他去动谈秋生的金库,他本来就爱和谈秋生作对,我都告诉他要收敛了,别老摆些阎王架子,现在共建法治地府,鬼鬼平等,没有上级和下属之分。”
“他活该他自找的”
父子俩在骂人的天赋上一脉相承,表现出了同样的孩子气。
阎王拿起密封的文件袋,眉飞色舞“我现在去雪中送炭,会不会成为谈秋生心目中的好老板”
“可能会吧。”
只不过您的儿子将会成为炭火下的炮灰。
阎王大喜。
牛头马面对视一眼,为十殿掬了把同情泪。
预约了30号上午的搬家服务,谈秋生连夜将东西打包好,他的衣服不多,主要是工作用的文件,满满的几大箱子。
剩下的就是零零碎碎的小玩意,桃木剑、鬼神像、烧纸、纸钱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塞在一个小箱子里。
司机和他一起搬箱子,累得气喘吁吁“小兄弟你这里面都放了什么东西,忒沉了,这几趟下来,我的老腰都快直不起来了。”
“都是书和资料。”谈秋生笑得儒雅,他今天戴了一副眼镜,显出了几分书生气。
“我看你就像个文化人。”司机抹了抹头上的汗,俯身抱起最后一个小箱子,“你再检查一下有没有其他东西,我先把这一箱搬下去。”
“好,麻烦您了。”
“客气。”
谈秋生检查了一圈,恋恋不舍地关上门。
住了将近两年,还有点舍不得,这半夜会掉渣的墙皮,这翻个身仿佛就会塌了的床,这缺了腿的沙发,这动不动就掉下来的水龙头舍不得,真的舍不得。
都怪十殿那个傻逼玩意儿,他现在得去住闹鬼的别墅了。
谈秋生掩面而笑,鬼啊鬼啊,他多少年没住过闹鬼的房子了,好期待啊。
暂时还不知道他接的急活具体是做什么,但这闹鬼的住处选的很合谈秋生心意,他哼着小曲儿下楼,点开了工作群。
十殿好像疯了,在群里刷屏骂爹,整个群里没人敢插嘴。
恶人自有恶人磨,谈秋生勾了勾唇角,幸灾乐祸地围观领导破防跳脚。
司机一脸复杂“小伙子,你”
谈秋生头也不抬,随口应了声“师傅,怎么了”
司机欲言又止,心不在焉地开着车,频频转头看他。
“师傅,你别老是看我,看路。”谈秋生看了下账户余额,主动开口,“师傅,你直说吧,你是不是想加钱”
为了生命安全,加个几十块他还是可以接受的。
司机连忙摇头,急得都快摆手了“不不不,你误会了,我没这意思,我就是,就是想跟你道个歉,我不小心把你的箱子打翻了。”
谈秋生惊诧挑眉,他的箱子装的都是机密文件,用地府的术法封住了,寻常人就算打开了也看不懂。
司机的声音很小,朝后视镜瞥了两眼,紧张道“你该不会作法咒我吧”
“”
大意了,那个他用来装小玩意的箱子没有封。
谈秋生哭笑不得,摘下眼镜擦了擦“你误会了,那些都是别人送我的,我是个读书人,相信科学,杜绝封建迷信。”
“原来是这样,吓死我了。”司机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一拍大腿,“我就说嘛,跳大神的人都神神叨叨的,看你斯斯文文的就不像,但你们小区里的老太太说你整天窝在家里不知道捣鼓什么邪门的东西,把我吓了一跳。”
怪不得总觉得有人在背后骂他,原来是犯小人,招口舌了。
谈秋生戴上眼镜“听你这话,以前见过跳大神的人”
“见过,怎么没见过,我们镇上就有。”
司机打开了话匣子“一个四五十岁的老太太,家里头供了十几尊花花绿绿的雕像,不是什么观音财神,她说那都是神仙,但有些人懂门,一眼就瞧出她供奉的都是来路不明的地仙邪神,可邪乎了。”
谈秋生眼睛一亮,顿时来了兴致“怎么个邪乎法,师傅你具体说说。”
“老太太每天上午吃完饭就会烧香,请神上身,神上身后就能通古晓今,指点迷津,捐几个香火钱就可以问想问的事情了,不少人去试过,问前程问姻缘,可灵了。”
“还有的人只是把手一伸,那神上身的老太太打眼一瞅就能说出他家祖坟的位置,往上数三代家里发生过什么变故,几十岁里命中有劫,她全都说准了。”晴天暖阳,司机说着说着打了个寒颤,“你说邪不邪乎”
谈秋生慢吞吞地点点头“那是挺邪乎的。”
地仙是一方小神,掌管着土地上的血脉繁衍,知晓祖辈的事情再正常不过了。
科学无法解释的灵异现象,套入他们地府的思维后就说得通了。
“所以说啊,有些东西不能不信。”跟保安打了个招呼,司机将车直接开进了梧桐苑,“前段时间我一个朋友家的孩子病了,一直发烧,怎么检查都查不出来是什么毛病,特地来咱们桐市的儿童医院看病,结果在医院里遇到个人,那人给了她一张纸,嘱咐她回去烧了,然后孩子的病就好了。”
谈秋生怔了一瞬“他们信了那个人的话”
“死马当成活马医,试试呗,这种事不是亲身经历过谁会相信,好在有用,现在夫妻俩天天在家烧香祈福,说是要报答对方的大恩大德。”司机停下车,“要我说,也就是那孩子命好,遇见活神仙了,你说呢”
活神仙吗
谈秋生咂摸了一下这个形容,哑然失笑“或许吧。”
打扫完卫生已经过了饭点,谈秋生搜了一下附近的超市,打算先去买点生活用品和食物。
在人间工作的地府外派人员和人类无异,也需要吃饭,这地方点不了外卖,以后八成得他自己做饭,好在做饭不难,谈秋生一边思索着晚上的菜色,一边拉开厨房的门。
空空荡荡,一览无遗。
他账户上只剩二百多块钱,买完菜,不知道还能不能买一口锅回来。
“那个讨厌鬼又来电话了,那个讨厌鬼又来电话了”
来电显示皇半仙儿。
谈秋生按下接听“喂”
“你能不能把你的破铃声给我换了”
谈秋生将手机放在桌上,气急败坏的声音顿时飘远“专门为你设置的,喜欢吗”
“我喜欢你奶奶个腿儿”
皇半仙儿是个术士,谈秋生以前勾魂的时候认识的,两人就一个魂魄的勾与留斗了大半夜的法,最后竟然看对眼了,成了朋友,这一来二去也好多年了。
据皇半仙儿所说,他家祖辈上做过皇帝,所以他叫皇半仙儿,皇帝的皇。
建国都这么多年了,要是皇半仙儿没说谎,他到现在还没死,估计真是个半仙儿。
谈秋生懒散一笑“我奶奶不知道在哪个坟里,你喜欢就自个儿刨去吧。”
“呸呸呸”皇半仙儿骂骂咧咧,“不跟你废话,你是不是搬家了”
“嗯。”消息怪灵通的。
“怪不得。”
谈秋生轻笑了声“你又给我算命了”
“没算,咱们上次见面聊天,我不是说有一些和你有关的东西吗,最近我回老家找出来了,给你寄过去没人收,又给我退回来了。”
上次见面已经记不清是多少年以前了,依稀记得,那时候还没有智能手机,用上大哥大就是人上人。
谈秋生无奈失笑“亏你还记得这回事,我等下把地址发给你。”
地址发过去之后,没一会儿皇半仙儿又把电话打过来了。
“又有什么事”
“你最近小心点,出入记得锁好门窗,注意安全。”
谈秋生敛了笑意,修长的指尖划过桌角线“不是说没给我算吗”
“你这个地址看着不太吉利,我手一掐,浅浅一算,你猜我看到了什么嚯犯太岁,见小人,招桃花,遭暗算,总而言之,有好大一坨血光之灾”
“”
招桃花夹在中间不觉得格格不入吗
“所以呢”
“所以推荐你买我的万能符,只要998,保管符到灾除,恶鬼退散,逢凶化吉,家宅安宁”
谈秋生面无表情,啪的一下挂断电话,打开窗户。
丫的怕是穷疯了,跟地府工作人员搞推销,还万能符,也不怕被告侵权。
阳光灿烂,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谈秋生舒服地眯了眯眼睛。
驱个屁,他巴不得闹鬼呢。
一道怯怯的目光透过对面别墅的窗户,悄无声息地黏在谈秋生身上,紧闭的窗帘不知何时拉开了一道二指宽的缝隙,水汪汪的眼睛眨了下,声音绵软。
“活人。”
瞧瞧,他发现了什么好东西。
一个活人
纤细的手贴在窗户上,玻璃上映出一张近乎透明的脸,少年痴迷的目光一直追随着谈秋生,直到他从窗边走开才恋恋不舍地收回“好看。”
一个特别好看的活人,好想,好想据为己有。
少年转过身,目光掠过散落一地的玻璃珠子、小木牌、干枯的花朵、蜘蛛网、蝴蝶尸体他被困在这方寸之地中,这些曾经都是他喜欢的宝物。
但从这一刻开始,它们毫无价值了。
少年握了握拳,像掉进了糖果罐子,大眼睛里盛满了亮晶晶的欢喜。
他现在有了新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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