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鬼真的很有礼貌。
谈秋生再次确认了这件事,眼神变得更加柔软,没人不喜欢乖巧听话的可爱少年。
“桌子上太硬了,我带你去床上睡觉。”谈秋生屈指敲了敲桌子,“起来。”
陶程疑惑地眨眨眼睛,他见过床,但不知道床为什么会和睡觉联系起来。
虽然不太理解他的意思,但陶程还是乖乖从桌子上爬起来,跟在谈秋生身后。
谈秋生没想过让人留宿,因此别墅里并没有客房,他把陶程带到了主卧,刚换的淡黄色碎花床单柔和明亮,透着一股小清新气息。
谈秋生一个箭步冲上前,将床头的柯基抱枕扔到床下。
陶程不解地看着他“那个是什么,为什么要扔到地上”
难道这也是睡觉的规矩
人类好麻烦,不像他,想休息的时候直接往地上一倒。
谈秋生随口胡编“那个是抱枕,晚上睡觉的时候放在床下,它能够守护你,妖魔鬼怪都不敢靠近床,然后你就不会做噩梦了。”
陶程震惊“好厉害”
小小的抱枕竟然有这么大的力量,看来以后他得离抱枕远一点,免得被攻击到。
谈秋生掀起被子,冲他示意了一下“过来躺下。”
经过之前的接触,他对陶程的无知有了一定了解,小家伙大概一直在鬼冢里,常识匮乏,如果让他自己休息,他可能会直挺挺地倒在床上,不知道被子要盖在身上。
陶程小心翼翼地避开抱枕,躺在床上“我躺好了,下一步要做什么”
他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紧盯着谈秋生,脸上写满了紧张,不像是准备睡觉,更像是在进行一场严肃的学习。
谈秋生被逗笑了,将被子盖在他身上“放轻松,下一步是闭上眼睛,睡觉。”
这样就可以了吗
人类的睡觉也不是那么难,他已经学会了。
“那你睡哪里”
两米大床完全睡得开两个人,谈秋生犹豫了下“隔壁。”
隔壁是书房。
作为准备饲养小鬼的人,谈秋生看陶程就像是铲屎官看自己养的猫。
铲屎官跟猫猫一起睡稀松平常,不过虽然他不介意跟陶程一起睡,但挨着地府工作人员,可爱鬼估计会睡不踏实。
“乖乖睡觉,睡醒了,明天早上给你热牛奶喝。”
回忆着牛奶的滋味,陶程咽了咽口水“好,我一定会乖乖睡觉的。”
好乖。
谈秋生满意地笑笑。
陶程往上扯了扯被子,盖住了半张脸,只露出眼睛“晚安,谈秋生。”
鬼是不会被憋死的,谈秋生犹豫两秒,放弃了让他把被子拉下来的想法“晚安,陶程。”
离开的时候,谈秋生顺手关了灯。
黑暗影响不了鬼的视力,陶程爱不释手地摸了摸被子上的小花,他看什么都觉得新奇,这栋房子明明和困住他的房子格局一样,却给他一种完全不同的安心感。
肯定是因为这里有新目标。
谈秋生。
陶程默念着这个名字,闭上眼睛,心里一阵欢喜。
过了不一会儿,他猛地睁开眼睛。
虽然牛奶很甜很好喝,但谈秋生害怕他的反应是不是不太对劲
地府殡仪馆发来了交通事故死亡的孩子信息,谈秋生对比了一下,三个人的岁数不同,也不认识,唯一的相同点就是最近都去了儿童医院就诊。
如果真像周景融所说,杀人的鬼选择在儿童医院前动手,这件事的源头八成和医院脱不了干系。
谈秋生收起资料,准备去一趟儿童医院。
死去的生命已经无法挽回,但为了阻止那只鬼继续行凶,这件事必须尽早解决。
无关特殊事件事务所,作为地府外派到人间的工作人员,谈秋生的工作就是控制监管辖区内的阴魂,防止他们破坏人间的秩序。
谈秋生在书房里对付着睡了一晚,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书房门就被敲响了,陶程精神奕奕地站在门口,一脸期待“我睡醒了,可以喝牛奶了吗”
谈秋生“”
他仿佛看到了扒着门讨罐罐的猫猫。
睡他的床,吃他的饭,还要早早吵醒他,这只可爱鬼一点都不怕他,该不会真把他当成了普通人吧
谈秋生觉得很有可能,毕竟昨晚陶程还张牙舞爪,试图恐吓他。
“谈秋生,我有乖乖睡觉,也睡醒了。”
许是怕暴露自己的嘴馋,陶程暗戳戳地提醒道。
谈秋生抓了抓头发,看了看时间,认命道“好,起床。”
凌晨四点,谈秋生打着哈欠起来热牛奶。
陶程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东瞧瞧西看看,语气里满是抑制不住的欣喜“谈秋生,这个方盒子是什么”
“微波炉。”
“你在做什么”
“插电,然而打开开关就能加热了。”
加热。
陶程想起昨晚喝到的牛奶,除了香甜的味道令他印象深刻外,就连牛奶的热度也镌刻在他的每个细胞里。
他从来没有感觉到过温度,但在昨晚喝牛奶的时候,第一次对冷与热有了概念。
“牛奶是热的,睡觉也是热的。”陶程小声咕哝,似是疑惑,又像是在感叹,“谈秋生,在你身边,所有的东西都是热的,真好。”
不像他以前睡的地方,都是冷冰冰的。
谈秋生闻言笑了声,不动声色地帮他补全生活常识“睡觉的时候盖上被子,就会变暖和了。”
被子。
陶程默念着新的名词,将这两个字和印象中的软乎乎小碎花画上等号“谈秋生,你为什么不盖被子唔你还没有睡在床上,地上也没有守护你的抱枕。”
谈秋生怔了下,他没想到陶程观察的这么仔细。
“是不是因为我霸占了你的床”
少年皱着眉头,脸上浮现出愧疚“不该这样的。”
谈秋生是他看上的宝物,应该是他保护宝物,而不是谈秋生让着他。
牛奶热好了,谈秋生加上两勺糖“别多想,乖乖喝牛奶,我只是处理工作处理的太晚,直接在书房里休息了。”
陶程一言不发,抱着杯子,小口小口地嘬着牛奶。
他情绪不高,喝到期待了一晚上的牛奶也没有开心,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谈秋生煎了两个鸡蛋“要尝尝吗”
他煎鸡蛋的手艺很好,煎出来的鸡蛋很完整,色泽诱人,香气扑鼻。
陶程只犹豫了不到一秒“好,给我一个就好,我们两个一人一个。”
本来就是一人一个的。
谈秋生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我等下要出去工作,你自己在家里待着,可以吗”
不可以的话,就把你绑起来。
铲屎官外出工作,会把不听话的小猫关进笼子里。
谈秋生夹起鸡蛋咬了一口,手腕上的勾魂索闪着幽深的光。
“可以。”陶程放下牛奶杯,好像忘记了自己昨天说的借宿一晚,“我会在这里等你回来。”
买家具的时候买了监控设备,昨晚谈秋生特地安装上了,现在这栋别墅的各个角落都有摄像头,可以严密监视陶程的一举一动。
谈秋生放心地外出了,离开的时候不忘在别墅上加固封印。
就算是力量强大的鬼王苗苗,也没有办法逃脱。
谈秋生直接去了儿童医院,凌晨五点钟,天蒙蒙亮,医院里不像白天那样吵闹,谈秋生没有进门诊大厅,在医院里逛了一圈。
每只鬼身上散发的阴魂气息是不同的,医院里阴魂驳杂,但并没有和马路上一样阴冷的气息。
“没有来过医院吗”
谈秋生思索了下,转身往医院门口走去。
卖早餐的老大爷又出摊了,谈秋生要了一杯小米粥,一边吸溜一边拿出手机问道“大爷,你见过这三个孩子吗”
老大爷看了一眼,摆摆手“这医院里那么多孩子,我哪能记得住。”
“好吧。”
正准备收起手机,旁边突然伸过来一个脑袋“这不是前段时间打架的三个孩子吗”
谈秋生心里一喜,转过身“什么打架,你怎么是你”
“怎么不能是我”周景融打了个哈欠,对着收款码扫了一下,“大爷,我要两个鸡蛋,两份小米粥。”
大爷笑呵呵地装上早餐“小周啊,又给你妈妈买饭”
周景融“嗯”了声,扫码付钱。
“你弟弟的身体怎么样了”
“还是那样。”
他神色淡淡的,拎着早餐进了医院。
老大爷叹了口气,同情道“可怜呐。”
谈秋生看了一眼,周景融进的是住院部“他弟弟在这里住院吗”
“嗯,好像是得了难治的病,听说没多长时间了,小周妈妈在这里陪床,小周每天都会过来,这一家人的感情真不错啊,可惜了。”
感情不错
谈秋生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过了差不多十分钟,周景融从住院楼里出来,手上还拎着刚才买的早餐。
谈秋生捏着喝完的塑料杯,冲他笑了一下“没送出去”
周景融皱了下眉头,不知道为什么,在谈秋生面前,他总有种被完全看透的感觉“你在等我是因为那三个孩子的事情”
“嗯。”
周景融耸耸肩,笑容恶劣“不巧,我心情不太好,不想告诉你。”
“你是不是记起来了”
虽然是疑问句,但他的语气很笃定,仿佛已经知道了答案。
周景融敛了笑容“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说完他随手将没动过的早餐扔进垃圾桶,转身离开。
谈秋生眉梢微扬,拿出手机“给我查一个叫周景融的人。”
在儿童医院没有收获,谈秋生又早退了。
一打开门,就对上了一张充满惊喜的脸,陶程站在门口,小声欢呼道“谈秋生,你今天回来的好早,我还以为你要再过很久才能回来。”
现在刚到中午,谈秋生回来的时间比他预料中提前了好几个小时。
“你怎么会在这里”谈秋生神色微妙,脑补出一幅陶程蹲在门口等他回家的画面,“你该不会一直在等我吧”
陶程摇摇头“没有,我还做了其他的事情。”
“哦。”
说不上失落,就是有点不爽。
谈秋生随口问道“你还做了什么”
陶程没有回答,拉着他往楼上走,一直到书房门口才停下。
莫名的期待感涌上心头,谈秋生捻了捻指尖“打开门”
陶程点点头,笑容灿烂,早上的低落情绪一扫而空。
书房门打开,谈秋生目光微凝。
沙发靠背被掰了下来,上面盖着熟悉的小碎花被子,地上摆了一圈抱枕,抱枕紧紧挨着,将沙发包围起来,就像是形成了一个严密的保护圈。
“这是你弄的”
陶程热情地介绍“我把沙发变成床了,现在你有被子了,还有守护你的抱枕”
谈秋生“”
那沙发是他刚买的,花了小一万。
“谈秋生,你喜欢我为你准备的惊喜吗”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期待,眼睛亮晶晶的,像颗干净的玻璃珠子,倒映出谈秋生的身影。
谈秋生抬手捂住眼睛,不忍心看沙发的“遗体”,艰难地挤出两个字“喜欢。”
以前云吸猫,看到猫猫把铲屎官的贵重物品弄坏,变得小心翼翼的时候,铲屎官总会露出一种无奈又心疼的感觉,忍着滴血的心哄猫猫。
当时他还觉得不合理,现在体会到这种感觉了。
手腕上的勾魂索晃动了两下,似乎在说活该,让你不用我绑住他。
做梦也没想到鬼会拆家。
谈秋生欲哭无泪。
“你喜欢就好。”陶程松了口气,惊奇道,“谈秋生,你是感动哭了吗”
我是肉疼哭了。
养小鬼不易,养鬼王苗苗更不容易,谈秋生默默腹诽。
陶程笑意盈盈,拉下他的手腕“这个很容易的,如果你喜欢,我可以再帮你弄一个”
他记得楼下还有一个沙发。
不过抱枕可能不够,别墅里的所有抱枕都被他拿来守护谈秋生了。
“不用了,这一个就够了,太辛苦你了。”
他不想看到另一组沙发遭遇毒手。
“不辛苦,是我应该做的。”陶程心情荡漾,拉着他的手晃了两下,“咦什么味道”
他吸了吸鼻子,突然低下头,拉着谈秋生的手猛嗅。
鬼没有体温,陶程的鼻子抵在他的手背上,冰凉的触感像落了一片雪,谈秋生呼吸一窒,猛地收回手“你干什么”
“谈秋生”
陶程抬起头,委屈巴巴地盯着他“你身上为什么会有其他鬼的味道”
他的宝物,好像被其他鬼染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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