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晚上洗漱时,清言才发现邱鹤年的手腕上是两道麻绳磨出来的血痕,脚踝上也是,看着吓人的很。
他心疼得快要掉眼泪,手足无措地站在男人面前,红着眼眶说不出话来。
邱鹤年坐在床沿,朝他伸手,清言只看着他,不肯过去。
邱鹤年轻轻叹了口气,无奈笑道“没事的,我都上过药了,过两天就能长好。”
清言还是不说话。
邱鹤年语气温和柔软,“过来,我想抱抱你。”
清言这才往前几步,又乖又软地侧坐到他大腿上,头埋在他颈窝里。
邱鹤年感受着他的夫郎温热的呼吸,和脸颊柔嫩的触感,环抱住他,轻轻拍着他的背。
清言嗓子里呜呜咽咽地,说“是我太贪心了,害你伤成这样。”
邱鹤年低头亲吻他的发,“是我们一起做的事,怎么能怪你,何况,昨晚我很快乐。”
清言闷闷地说,“以后再也不要了,我不想看见你受伤。”
邱鹤年沉默了一阵,没说话。
清言抬头去看他,就见对方正看着自己,目光幽深,喉结滑动了一下,道“清言,你在为难我,我做不到的。”
那天晚上开始,邱鹤年睡前都要去隔壁的屋子去干会儿活,清言去看过几眼,没看出做的是什么,问过得到的答案是等做好就知道了。
天气越来越暖了,清言把床上的厚棉被换成了薄的,枕头也换成了竹子编的凉枕,换下来的被单枕头之类的,都趁大太阳天洗了,准备在院子里晾上。
他正忙活,院门外有人喊道“清言在家吗”
清言忙答应了一声,出去开门。
来的是刘发媳妇和前些日子才嫁进刘家的夫郎齐英兰。
见他正干活呢,刘发媳妇道“哎,你这晾被单呢,我家也是昨天才洗的,来,我帮你一起弄。”
齐英兰从她身后走过来,说“大嫂,这两天你干了不少活了,还是我帮清言哥晾吧。”
这小哥儿说话声音柔柔的,看着挺会说话办事儿的,清言笑道“那大嫂你坐,就麻烦英兰了”
刘发媳妇就笑呵呵坐到小凳上,看他们干活。
齐英兰长相不算出众,身材纤细,手脚挺利索的,看着在家也是常干活的,清言自己晾床单是稍微费了点劲,和他两人一人扯一边抖一抖,褶子就都抖开了,再晾就好办多了。
这点活很快就干完了,三个人就进屋坐,清言端了花生核桃出来放桌上。
刘发媳妇给清言带了一篮子她晾的土豆干,跟他说,“这是我去年秋天晾的,放水里泡软了,跟五花肉一起炒,好吃。”
清言道了谢,刘发媳妇看了眼她弟媳,笑道“我们英兰也有东西给你,还不好意思拿出来呢”
清言意外地看过去,就见齐英兰抿着嘴把一个香包双手递了过来,道“是我
自己做的,怕你不喜欢。”
清言拿过来仔细看,这香包做的颇为精致,天蓝色的缎面上有隐隐的竹叶暗纹,香包口上系了同色的流苏,他凑到鼻子下闻了闻,味道不像市面上卖的那么浓到呛人,是淡淡雅雅恰到好处的香味。
齐英兰解释道里面放了陈皮和小茴香,可以安神助眠。”
清言感叹道“你手真巧,这香包做得真好,我很喜欢,以后你和大嫂有空就常来家里坐,咱们没事就唠唠嗑。”
齐英兰笑着点了点头。
今天这妯娌两来也没什么事,齐英兰是从邻村嫁过来的,对本村的人还不熟,刘发媳妇是带他来跟清言多亲近亲近,以后在村里多个能说话的人。
他们坐一起又聊了一会其他的,后来又说到过几天的“满月会亲”。
成亲后满一个月,丈人丈母娘要登女婿的家门,到时刘家得设宴款待,也是件隆重的事。
尽管齐英兰客气地说简单弄弄就好,刘发媳妇还是挺慎重,跟清言商量了好一会席上要准备什么餐食。
下午太阳还没落山时,申玟过来了一趟,给清言带了一篮子刚采的柳蒿芽,道“这眼看着五月节就要到了,柳蒿芽正是嫩的时候,你下开水里别焯太久,滚个边儿就捞出来,蘸酱吃又鲜又嫩。”
清言接了篮子,把里面的柳蒿芽倒进自家篮子里,就招呼申玟坐下说话。
申玟却不坐,笑道“家里饭做差不多了,我得回去了。”
清言不放心,想了想还是问道,“最近都还好吧”
申玟点点头,“你放心,他们娘两最近都对我挺客气的。”
申玟从清言家出来,就径直往家里走。
他进家门时,老王太太正一脸怨气地煮野菜粥,见他进门就狠狠瞪了他一眼,但并没像以前那样开口就骂。
王合幺则躺在他娘那屋的床上,满脸青紫,肿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哎呀哎呀地哼哼着。
他一直没能凑够给钱磊的赔偿,本来在家躲了好几天,昨天赌瘾犯了,去赌坊过眼瘾的时候,跟钱磊找的那几个混混碰个正着,又被打了一顿。
晚上对付着一人喝了一碗粥,家里没灯油了,天黑就躺下睡觉。
王合幺这阵子都在他娘那屋打地铺,今天却跑来敲申玟的门。
申玟还没锁门,出声让他进来。
王合幺佝偻着背,颤悠悠地进了门,带着哭腔道“我再弄不到十两银,钱磊就要让人打死我了”
闻言,申玟淡淡道“不行就把这屋子卖了。”
王合幺急了,“这屋子跟地可不一样,卖了人去哪住我娘能扒了我的皮”他往前凑了凑,说“你明天去跟那个丑八怪借钱,你和他那个夫郎关系好,他肯定多少得借你点。”
申玟说“我不去。”
王合幺脸色一变,咬着牙说“申玟,你这是在逼我死,信不信我鱼死网破,今天就对你不客气了。”
申玟回
身从枕头底下拿出把菜刀,尽管没点灯,还是能看见刀身上的反光,寒气逼人。
申玟举着刀站起身,说“行,就按你说的,咱们现在就看看,到底是你死还是我活”
王合幺浑身一哆嗦,申玟已经朝他快步走了过来,他吓的一蹦,嗷唠一声出了门,哐地把门合上往院门外跑了。
进了五月,身上薄棉衣都穿不住了,海棠、月季还有茉莉都开花了。
清言帮李婶一起去上山采花蕾,趁着花没落之前,忙活了好多天。
这天从山上下来往回走时,路上遇见了刘发媳妇。
李婶问“这老刘家大媳妇风风火火的干什么去了”
刘发媳妇脸上喜洋洋,说“这不我们家英兰最近没胃口,就想吃香蕉,刘财做豆腐出不去,我就去镇上给买回来一大串。”
说着,她还让李婶和清言拿根香蕉吃,这东西不便宜,两人都说啥没要。
清言关心地问,“英兰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闻言,刘发媳妇捂嘴笑了,李婶一下子就懂了,一拍手压低声音道“你家英兰这是怀上了”
刘发媳妇点了点头。
清言没弄明白,还在一头雾水地问“什么怀上了”
等两个过来人一起用意味不明的眼神看着他时,他才后知后觉,齐英兰是怀孕了。
清言一下子呆住了。
跟刘发媳妇分开后,回去的路上,李婶感叹道“这算算日子,应该是新婚夜那天就怀上了,现在正好一个多月有反应了。”
清言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知道有哥儿怀孕,他还在回想齐英兰的样子,看起来只是比一般男人瘦小了些,皮肤细嫩了些。
清言到现在才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问题,他脑中的关于这个世界的记忆,都是像一本故事书一样存在的,故事肯定是有详有略的,不可能把细节一一写到。
比如说,他一直根据更秀气的身材和长相,以及穿搭来区分男人和哥儿,绝大多数情况下区分是很明显的,尤其是衣袍和配饰,哥儿大都喜欢鲜亮的颜色,也会在头发上弄些花样,或戴发簪或头花做装饰,也会戴镯子、戒指这类的首饰,男人则不会这样。
但他忘了一点,在这些男子和哥儿刚出生的时候,生理构造上,至少在外表上是完全一样,那到底是怎么分辨性别的呢。
李婶还在感叹刘家老二夫郎怀孕的事,说“这可是真快,”她转头看了看还在发呆的清言,道“你和大郎有什么打算,准备什么时候要孩子你们两自家长辈都指望不上了,趁我现在身体还好,等孩子出生了,我还能时不时帮你们带带。”
清言“啊”了一声,脑子里嗡嗡的,磕磕巴巴说了句“我我到时候再到家了,婶子,我先回去了啊”
清言一溜烟逃了。
晚上睡觉前,邱鹤年给他读书时,清言还在不时溜号。
直到床帐拉上了,油灯却还没熄时,他才回过神来。
邱鹤年手心里托着个黑色的手镯一样的东西,但比手镯宽很多,也粗很多。
清言纳闷道“这是什么”
邱鹤年把那东西放到他手里,说“小心一点,里面是针尖。”
清言把“手镯”颠倒过来看,果然在里面看见了密密麻麻的针尖,眼睛看着就觉得疼。
邱鹤年的声音响在他耳边,“清言,帮我戴到手臂上。”
清言不解“为什么要戴这个,不小心碰到会扎破皮肤的。”
邱鹤年摇头,“我试过了,这些针尖排布得比较密实,反而不容易扎到,只有用力捏这个外圈时,才会有刺痛感,但也很难刺破皮肉。”
清言看着他,好像渐渐明白了他的意思,眼睛里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邱鹤年看着他,再一次道“帮我戴上,清言,”他目光在清言的眉眼和嘴唇上流连而过,来到了他的领口,喉结动了动,他说“我不想再这样夜夜忍耐过去了。”
“如果我失控了,清言,”他看着他的眼睛,“你就用力捏下去,不要迟疑。”
清言张了张嘴,低头看了看那“手镯”,猛烈摇头,“不。”
邱鹤年低下头,额头抵着他的额头,声音低沉道“这样做,不是在伤害我,”他顿了一下,如湖水般静谧的眸子渐渐汹涌波动,声音低哑了下去,“清言,你是在救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