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秦凉川的回信迟迟没有来,在远在千里之外的他们除了等,也暂时没有其他好办法。
至于这南盛官员的事,一时间也没有办法推进,也只能等南方的回信到了再说。
到五月中旬时,说好了这时候要回来的老大夫,也还没有回来。
老郎中对邱鹤年说“这副药你吃得太久了,是药三分毒,吃多了也是过犹不及,要是你信得着我,这几天我琢磨个方子,给你替换下来。”
邱鹤年同意了。
可还没等老郎中把新方子琢磨出来,老大夫的信先到了。
他在信中说,他一时间还脱不开身,手里的事办完后,可能没时间来柳西村这边了,需要去另一个地方。
所以,权衡之下,他提出让邱鹤年过去他那里医治,他算了算,这样时候刚刚好。
老郎中把信交给邱鹤年时,看了看他身边的清言,说道“师兄他是在北方边境处,给一个武官疗治旧伤,他已与那官员禀明此事,对方已同意邱小兄弟过去。”
清言心头一松,却又听老人道“但只可他一人前去,不能有其他人。”
“这,”清言一怔,但很快反应过来,他转头看向同样看向自己的邱鹤年,忍着心里的酸楚,说“你尽管去,放心,家里有我。”
邱鹤年看着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最终只是笑了笑,“嗯”了一声。
这消息来得太突然,两人都没有丝毫准备,偏又急得很。
信比老大夫预计的晚到了两天,时候不等人,两人回了家后,清言就开始里屋外屋地忙活起来,今天就得把邱鹤年出远门的东西都收拾好,明天一早就得启程了。
收拾着收拾着,清言想起了什么,有些焦急,说“坏了,本来想给你带些荤油,路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时,可以放在饼子里夹着吃,可家里荤油不够了,昨天我还说明天再买了肥肉回来炸的,现在来不及出去采买了。”
他打开外屋门看向外院子里,又是一跺脚,说“你的棉袍被我洗了还没晾干,越往北越冷,没棉袍可怎么行都怪我洗晚了”
“对了,还有面,面还没和,发面还需要时候,我得把炉子烧热些,这样面发得快些。”清言关上门,又去灶坑边抱柴火。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挡在他面前,一双大手从他怀里把柴火拿走了,清言一怔,抬头看去,就见邱鹤年正定定望着自己。
邱鹤年喉结动了动,说“清言,别急,荤油可以去李婶家去借一点,棉袍今晚挂火墙上,柴多烧些,明早会干的。”
“面也不用发,只给我烙些饼应急就好,路途遥远,我身上带不了太多东西,路上我会路过一些村镇,甚至是县城郡城,在那里我会做补给,你不用担心我会冷到、饿到。”
清言眨了眨眼,看着邱鹤年把手里的柴弯腰放到地上,那之后,男人拍了拍自己身上沾上的尘土,朝他伸出双手,说“清言,
过来。”
清言怔怔地走了过去,靠进他怀里,头侧着枕在他肩上,乖乖的,一声不吭。
邱鹤年紧紧抱住他,在他额角轻吻,“清言,相信我,不会有事,我会尽快回来的。”
晚上睡觉前,两人照例读书。
看到邱鹤年从床底的抽屉里找出的那本书时,清言微微一愣。
邱鹤年把这本书放到床上,问道“你还记得这本山河记吗”
清言点了点头,“是你给我读的第一本书。”
邱鹤年嘴角微弯,眼神柔软,将那书摊开到某一页,指着上面的地图中的一处说“这里就是柳西村。“
清言也低头看了过去,说“你跟我说过。”
邱鹤年的食指在那处点了点,“就是从这里,我一路沿着这条线北上,第一个经过的村子就是邻村,走到那边只需要两炷香时间。”
清言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明白他的意思。
邱鹤年的指腹又斜着往北而去,说“这是我经过的第一座县城,叫木陵县,到那边需要走两个时辰。”
熟悉的地名让清言的神情放松了一些,他说“坐刘发家牛车的话,要更快一些。”这就是清言他们常去的县城。
邱鹤年的食指继续往北,“这里叫旗县,是我要经过的第二座县城。”
清言想了想,说“我知道这里,这书里说,此地地势低,河渠很多,夏季夜里,随处可听见蛙鸣,那作者住在这里时,曾经被蛙鸣吵醒,出门看时,竟以为外面有一万只蛙潜伏在廊下,等着他睡着后聚会。”
说着说着,清言就笑了起来。
邱鹤年看着他,也笑了,点了点头,道“就是这里,”他又一次看向地图,“从木陵县到旗县需要大约一天的路程,从旗县出去,就要经过一些村子和山道,穿过郡界线,进入永合郡内的崇裕县,这座县城产的烧酒很有名。”
“从旗县到这里,大概需要两三天的路程。”
邱鹤年就这样指着地图上的一处处他将要经过的地点,一路蜿蜒北上,一直到边境处的风雨关关口,“这里,就是我此行的终点,如果路上顺利,只要半月,就可抵达。”
清言渐渐懂了他的意思,抬头看向他。
邱鹤年轻声说“清言,从我离开开始,你按照我所说的计算时日,估计我到了哪里,你便画下一个记号,待到画到十几日后,我便到达了关口。”
清言的眼睛渐渐湿润了。
邱鹤年继续说“我到达当日便给你写信,你再数六到七日,信便可到达你的手里。”
“到时,”邱鹤年面色依然平静,但握着书的手指颤动了一下,说“你要记得给我回信。”
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清言哭着点了点头。
邱鹤年又说“待我回程的前一天,我还会写信给你,等你收到信了,”他低下头看着那地图,指了指其中某处,“我应该已经走了一半,到
了这永安镇上了。”
清言哽咽着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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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鹤年合上书,抬手抹去他的眼泪,却很快又有一串泪珠掉了下来。
他心疼又无奈地叹了口气,将哭着的人儿揽进怀里,低声反复呢喃着“清言,我的清言。”
清言紧紧搂着抱着自己的男人的脖颈,再也忍不住,眼泪决堤一样,哭的出了声。
油灯熄灭后,清言侧身窝在邱鹤年怀里,脸贴在对方颈窝里蹭了又蹭。
粗糙的大手在他耳侧颈后轻轻抚摸着,两人不着边际地说出了些话,在清言又要哭出来时,邱鹤年把他压在身下,亲了他好一阵。
亲完之后,邱鹤年拢了拢清言身上散乱的衣衫,把他重新抱紧,叹了口气说“不哭了,你再哭,我该舍不得走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清晨很冷,还起了雾,李婶还有三幺、秋娘两口子陪着清言一起送人。
在村口,他们一起说了会儿话。
李婶说“大郎,你放心,我和秋娘他们会顾着清言,你出门在外自己多当心,不用记挂家里。”
三幺也说“二哥,我刚跟二嫂说了,家里有啥重活就等我回去干,秋娘也三不五时地就去二嫂那看看,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
邱鹤年朝他们躬身抱拳一揖,说“清言就拜托你们多照应了”
李婶他们连忙托住他手臂让他起来。
清言一直站在邱鹤年身边,手轻轻扯着他衣袍侧边,不小心松了,就又悄悄抓住。
时候差不多了,该走了。
邱鹤年跟众人道了别后,转身看向身边的清言。
清言眼睛红红地仰头看着他。
清言想再抱抱邱鹤年,可这里人多,又是在外面,不方便。
手腕被握住,清言手心被塞了一样东西,他低头去看,发现是一封信。
邱鹤年看着他,说“回家再慢慢看。”
清言又抬头去看他,两人目光都凝结在了对方脸上,像要把对方的一颦一笑都刻印在脑海里。
过了一会,邱鹤年轻吐一口气,说“清言,我走了。”
手腕被松开,清言手指蜷缩起来,抓紧了手里的信纸,看着邱鹤年冲其他人摆了摆手,又看了自己一眼后,转身大步离开。
只不大会儿,他的身影就消失在了浓浓的雾气中。
有人揽住了他肩膀,李婶在他旁边说“走吧,清言,我们该回去了。”
清言点了点头。
到家以后,屋子里空落落的。
清言坐在床沿,打开了那封信。
信纸上,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
“卿卿吾妻,见字如晤。
同龄男子儿女绕膝时,我才娶你进门。
你年纪比我小了好几岁,性子娇憨,容貌甚美。
成亲那夜,我打定主意要惜你怜你,却没想到,这一年多来,受你照顾为多。
昨夜辗转不能入眠,便下床写了此信。
我本以为自己会孤独一生,有你在身边才知晓琴瑟之好、鸾凤和鸣之乐。
今去远方,实属无奈。
有你在,我不敢出事,一路必会万事小心,慎言慎行。
清言,请务必照顾好自己。
等我回来。
不尽欲言。
夫鹤年。”
清言看完了信,一手把信纸贴在胸口,一手摸着身侧依偎着的阿妙柔软的头毛,靠在床头,笑了一下后,眼圈还是红了起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