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第二天一早,吃过饭，一家三口就去逮金豆心心念念的大肥兔子去了。

    等到了地方，金豆发现一只兔子也看不到,只是把套子下到兔径上以后,颇为失望。

    不过,等下完套子，往回走的路上，父亲找了合适的山坡带他和爹爹滑爬犁时,他又开心了起来,尖叫声和笑声不断。

    滑够了累了，父亲就把绑在一起的铁锹解开来,大人用大的,小孩用小的,爹爹打头阵挖雪洞,父亲殿后把雪装筐里运出去，金豆连帮忙带捣乱的在中间倒腾。

    这边没人来过，雪壳表面硬实,里面酥软，只半个时辰的工夫，三人就挖出来个十字形交叉的通道来。

    雪道不是太高,大人得爬着出出进进的,金豆可不用，他撒欢地在通道里来回跑，高兴地脸通红。

    邱鹤年在通道尽头生了个小火堆,用小锅把水热上，馒头片烤上，带的切好的肘子肉也放在上面热一热,清言蹲在地上脑袋往上一顶，便在雪壳上顶出来个窟窿，用来散烟气。

    金豆见了，眼睛一亮，让爹爹抱着他，也照样在旁边顶了个小点儿的洞，烟便顺着一大一小两个窟窿往出冒。

    清言特意带金豆又爬了出去一趟，到外面看了冒烟的位置，金豆觉得神奇的不得了，小嘴巴张得大大的，发出“哇哇”的声音。

    清言带他回去时，邱鹤年已经把水烧好倒进水囊了，馒头片也烤得金黄。

    雪道里本来就没外面冷，烧了火以后更是舒服。

    邱鹤年坐在地上，把身上的裘皮袍子脱下来，垫在地上，让清言和金豆坐下。

    一家三口就在雪道里吃了午饭。

    烤得焦焦的馒头片，夹了香香的酱肘子，大人的还放了些辣酱，吃起来香极了。

    吃完了，再喝点热水，真是舒坦。

    他们在雪道里又玩了一会儿，看着太阳要落山，气温降下来了，便收拾了东西，往小屋回了。

    金豆恋恋不舍地一个劲儿回头看那雪道，清言安抚道“你喜欢的话，明天在小屋附近，我们再挖一个。”

    金豆听了，这才高兴起来。

    还没到家，金豆便在父亲怀里睡着了。

    清言从背后包袱里找了薄被出来，给他裹上了。

    回小屋以后，金豆不大会儿就醒了，坐在炕上蒙头蒙脑地和阿妙玩。

    邱鹤年和清言则准备晚饭了。

    今晚吃火锅，肉和菜都是从山下带上来的。

    薄薄的羊肉卷涮上一小会儿便熟了，配上煮得软嫩的大豆腐和粉丝，还有几乎入口即化的白菜叶子，蘸上放了腐乳和韭菜花的芝麻酱，在这种冷天吃起来，算是极致的享受了。

    吃完了早早睡下，第二天，他们去了远一些的湖上。

    到了地方，也不着急凿鱼，两口子清理出来一片冰面，把雪都扫到了周边，然后带金豆抽冰尜玩。

    孩子玩累了，才

    开始干活。

    等大鱼小鱼被捞出来时，本来都打蔫儿了的金豆，就又欢实起来，帮爹爹一起把鱼装进桶子。

    晚上回去喝到了奶白的鱼汤时，金豆被鲜得直吧嗒嘴，吃得满足极了。

    他们一共在山上住了四个晚上，邱鹤年只挑了一个阳光不好不适合孩子出去玩的天气，自己出去了一趟，打了一天猎，回来时只带了一只狍子。

    不过他们也不觉得失望，打这么一只狍子，也只是为了哄金豆了。

    在山上的最后一天，邱鹤年自己去了兔径那边，把套到的兔子带了回来。

    金豆远远就看见他父亲回来了，清言刚给他套上裘皮衣裳，他就推门跑了出去。

    可当他看明白父亲带回来的是已经死了的兔子时，顿时眼泪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这孩子以为抓回来的会是活的大肥兔子，清言抱着哄了他好半天，答应他回去后去镇上看看，给他买个小白兔养，他才勉强不哭了。

    下山时，要比上山难走一些，邱鹤年爱惜小枣的蹄子，走比较陡的坡时，都在后面用绳子拉着车，清言也时不时帮忙。

    只走了不到一半，人和马就都累了，邱鹤年就把车卸下来，让小枣能好好歇歇。

    他们一家三口也趁这时候生了火，烧些热水喝，暖暖身子。

    孩子只要是还有一点点精力，都是坐不住的。

    金豆坐了一会儿，就缠着父亲陪他去旁边林子里玩雪。

    邱鹤年刚才体力消耗不小，一会儿下山拉车还是主要靠他，清言便起身牵住了孩子的手，领他在附近林子里撒欢打滚儿。

    火堆就快熄了，坐在火堆旁休息的邱鹤年没再往里添柴，他抬头看了看天色，也歇得差不多了，就起身用雪把火堆的残烬埋上，确定不会复燃了，才算完事。

    弄完了，他把地上的锅和水囊等物收拾到一旁的车上。

    抬头去找那一大一小时，见他们已经走到了距离他十多米处的地方，正弯腰往地上看着什么。

    小枣离他更近些，刚才还闲适地在雪地里溜达，这会儿却停在了那里，焦躁地踩着蹄子。

    邱鹤年耳朵里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的心脏已经倏地漏跳了一拍，脸上现出骇然和惊惧的神情。

    随即，他便往清言和金豆那边大步跑去，但并不敢出声呼喊他们。

    也就在这时，清言似乎也发现了不对劲，他猛地弯腰抱起了金豆，转身就往邱鹤年这边跑来。

    他的脸色同样也非常难看，连嘴唇都是白的。

    两边还有三四米距离时，清言嘴唇颤抖着说“是是落单的熊崽。”

    邱鹤年迅速跑到他们面前，将他们护在身后，警惕地盯着林子深处。

    就在这时，他们都看见，不远处的密林里，有个黑色的庞大身影，正缓慢地穿过林木，往这个方向而来。

    就好像只不过是一瞬的工夫，那黑影就露

    出了整个身形，是一只成年的黑熊。

    它身形庞大，身上的毛乱糟糟的，看上去显得有些虚弱，可那双属于猛兽的眼睛，透出一种森冷的狠戾和饥饿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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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只母熊，这个时候它本该在冬眠，也许是产崽后小熊吃奶消耗了它太多养分，所以，它不得不暂停冬眠，冒险出去寻找食物。

    刚才邱鹤年听到的声音，就是熊崽在呼唤母熊。

    黑熊母性极强，为了保护幼崽，它会陷入暴躁和狂怒的状态，甚至能和虎一较高下。

    尽管距离还不算太近，但跑已经来不及了。

    金豆虽然还小，但黑熊的样子已经足够吓人，何况爹爹和父亲的脸色都那么难看，他已经意识到了危险，小脸儿绷得很紧，眼泪在眼圈里打转。

    邱鹤年侧过头来，压低了声音跟清言说“你们趴到雪地里，不要动。”

    清言紧紧把金豆抱在怀里，手指尖都在无意识地颤抖，他缓缓蹲下，先把孩子放雪地上，然后自己也趴了下去，一边手肘撑着身体大部分重量，尽量不压到他。

    清言趴在要哭不哭的孩子耳边，压低了声音说“金豆不怕，有爹爹和父亲在呢，我们两来比赛谁先动先出声，谁动一下或出声了，谁就输了好不好”

    金豆侧头看着爹爹的眼睛，清言冲他微微一笑，他感觉到了几分安心，咬着嘴唇忍着哭意，点了点头。

    邱鹤年站在原地，凝目望着林子里，看着那只黑熊离那叫唤着的熊崽越来越近，在心里期盼黑熊不会再往这边靠近。

    可事与愿违，那只黑熊在幼崽身上嗅了嗅，确定了它身上没有血腥味，便继续往这边走来。

    邱鹤年不再抱有侥幸心理，他咬了咬牙，看了看四周。

    他的弓箭、柴刀等物，都在马车上，而现在去马车拿过来，是绝对来不及的。

    他一咬牙，转身趴到了清言身上，把他和金豆都严严实实护在了身下。

    只不大一会儿，就有一股独属于野兽的浓重的腥臭味随风飘荡过来，随即，他们都清楚地听到，有雪壳被踩碎的声音一步步接近。

    黑熊走路时的喘息声，也听得真真切切。

    接下来的事情，像只是发生在一瞬间，也像是过去了很久。

    黑熊走到了他们的身边，在邱鹤年的角度，能看见它的两只脚掌，和滴滴答答掉到雪地上的口涎。

    邱鹤年感觉到黑熊在他肩头上嗅了嗅，又抬起熊掌拨弄了一下他的胳膊和那侧肩膀。

    他咬着牙，并不抵抗，只随着黑熊的动作，像没有知觉一般的被拨动，但胳膊落地时，他刻意放回原处，挡着清言和金豆。

    邱鹤年的胸膛紧贴着清言身体，他能感觉到，清言正半侧身把金豆抱在怀里，他们两的身体都在颤抖。

    黑熊拨弄了那么一次后，并没放弃，在旁边转了半圈后，又来到另一侧，伸头去嗅邱鹤年头上戴的裘皮帽子。

    嗅了一阵后，它又一次抬起熊掌，一下子就把那帽

    子拍飞了出去。

    邱鹤年被这一下拍得几乎眼前一黑，那黑熊又一次低了脑袋，在他颈后嗅了嗅。

    在邱鹤年几乎以为它会一口咬下来时，它却又一次转了半圈，去了之前那侧。

    就在黑熊往另一侧走过去的时候，邱鹤年感觉到，身下的清言缓缓伸出一只手来，绕到了他颈后，手心贴在了他脑后。

    邱鹤年想再将他的手拽回去放回自己身下，却已经来不及了。

    黑熊又一次低下脑袋，在他脑后、颈后，还有后背上来回嗅闻，拨弄，这次它显得有些暴躁，几乎要把邱鹤年整个人都掀开。

    直到试了几次都没成功以后，才喘着粗气停了下来。

    之后，它就站在那里停留了好一会儿，在邱鹤年以为它还会再一次试探时，它却出乎意料地转身离开了，朝林子里一直在叫唤的幼崽走去了。

    邱鹤年眼看着它让幼崽爬到它背上，便背着崽子走近了密林深处，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但他们并不敢动，直到又过了好一会儿，密林里完全没有动静了，邱鹤年才缓缓地坐起身来。

    脑后清言的手也顺势收了回去，邱鹤年将脸色煞白的清言和金豆扶了起来，一家三口紧紧抱在了一起，金豆实在忍不住了，这时候到底是哭了出来。

    但现在不是能放松的时候，邱鹤年沉声道“马车和车上的东西我们不要了，现在马上离开这片地方。”

    清言颤着声音说“好。”

    小枣不见了影子，不知道躲哪去了，邱鹤年也不打算去找了，只拿了水囊，其他的东西都扔在这。

    他抱过清言怀里的金豆，让清言抓住自己的手臂，一家三口就快步下山去了。

    等距离山脚没多远的时候，他们才松了口气，邱鹤年这才觉察出不对劲来。

    他停下脚步，一把拉过清言另一侧一直故意背在身后的手来，低头一看，就见对方那只手的手背上一层肉皮斑斑驳驳，嫩红色的血肉一条条一块块露在了外面。

    这是被黑熊舌头上的倒刺刮掉的。

    邱鹤年的眼睛都红了，他猛地抬头看向清言。

    清言眼睛里含着眼泪，扭着头不敢看自己的手背。

    他那么怕疼，但是怕耽误了下山，一路上忍得把嘴唇都咬出了血，硬是一声没吭，挺到了现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