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秋收之前,天气渐渐没那么热了,只中午还有些暑气。
念生和安心的婚事就定在了这时候。
娶亲之前,秋娘和三幺两忙翻了天,清言和邱鹤年两口子,还有李婶,都跟着忙了足足一两个月。
到了正日子这天,一大早他们就去了三幺家,进门就看见秋娘抹眼泪呢,把清言他们吓一跳,仔细一看,秋娘是一边哭一边笑,原来是高兴地太过激动了。
念生这孩子是邱鹤年两口子看着长大的,感情深厚,今日看着他穿着大红色的新郎官吉服,骑着高头大马去迎亲,也是高兴又欣慰。
等念生把新夫郎接回来,大红的轿子晃悠悠进了门时,本来情绪已经平复的秋娘又忍不住掉了眼泪,赶紧低头,接了三幺偷偷递过来的帕子擦了,这才敢抬起头来。
这一天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的,道贺声不断,到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秋娘为了这场婚宴下了心思,银钱也没少花,菜色比那县城的富户家的都不差。
这一天折腾下来,累虽累,但秋娘也高兴地合不拢嘴儿,酒喝了不少,最后是让三幺给搀扶回去的。
而前院的新房里,红烛烛光摇曳,嘴角含笑的新郎官儿正用秤杆掀开新夫郎的红盖头。
盖头揭开的刹那,两双眼睛四目相对,情意绵绵。
烛火燃到了后半夜才熄灭。
第二天一早,新夫郎是被儒雅俊秀的新郎官搀扶着,才下得了床。
给公婆敬茶时,念生把坐垫放在了地上,才放心让安心跪上去。
两人敬完了茶,坐下和公婆说话时,念生不时注意着安心,一会往人家背后塞个靠垫,一会儿又给他换杯热茶。
秋娘见了,脸上忍不住笑,摆摆手道“得了,先吃饭吧,昨天都累得够呛,吃完了你们就回屋歇着。”
安心脸有点红,念生在旁边看了,嘴角含笑,眼睛里都是情意。
白天,吴霜和小庄去老王家吃了酒席,不过没等全散场他们便提前打了招呼回去了。
吴霜的肚子月份还小,老郎中嘱咐了,他身体底子差,比别人还要多注意些才行,一定不能累到。
等回了家,小庄帮吴霜把外面的衫子脱了,只穿了亵衣,便躺下歇着了。
尽管夫郎穿的少,小庄也好久没能做那事了,但也丝毫不敢乱想。
算算日子,上次他们上山砍柴时,吴霜肚子里就已经有了。那天早上小庄还尽情折腾了一番,白天还爬山涉水的,现在想想都后怕。
那段时间,他们十天半个月才有一回,小庄仔细想了想,应该就是距离上山那天,二十多天前的那次。
因为老郎中说过吴霜怀身子不太容易,他们亲热时也没注意。
小庄后来想想,隐约记得当天应该是吴霜的易孕期,因为对方肚皮上那块孕红那日红得极其艳丽。
当时小庄没多想,只觉得那块颜色红得他心头乱跳。
那天他们来了两次,小庄因为被旷久了,最后时刻给的特别久又特别多。
如今吴霜肚子里的都有两个月了,还不到肚子鼓起来的时候,小庄就总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有时候晚上睡觉前,小庄要轻轻贴在吴霜肚皮上听很久,直到吴霜不耐烦地给他脑袋来一下,他才嘿嘿笑着给人把肚皮好好盖上。
吴霜怀孕后,性子倒是没什么变化,只是食量大了不少。
虽然孕吐严重,但该吃还是吃,一点不带影响的。
小庄娘变着法子给他做好吃的,一点不心疼钱,天天都高兴地嘴角合不拢。
吴霜一点活不能干了,天天就在屋里读书写字,偶尔小庄扶着出去走走,这么一段日子过下来,还胖了一点,脸颊鼓了起来,惹得小庄总想去掐一把。
小红豆这时候已经一岁大多了,作为家里的老二,她的心眼子是多得很。
话没会说几句,就把哥哥哄得明明白白的。
家里好吃的好玩的,都能从金豆手里哄到自己那里去。不过她对金豆也是真好,比如就剩一个果子了,就算爹爹说让她先吃了,等明天再去镇上买来,她也不肯动的,一定要等在私塾的金豆回来,才让爹爹分开了,一人一半吃了去。
不过对待外人,她可是毫不留情。
壮壮还好,年岁大了,不太容易着她的道,隔壁九两性子憨厚,就经常被她把喜欢的东西哄了去。
清言跟她好商好量要了出来,到隔壁还回去时,九两还要气得直哭,非要给红豆再送回去不可。
陈玉气得直翻白眼,清言只好安抚了几句,放下东西就跑。
等回家了,罚小红豆的站,罚完了能管用几天,过几天就还是那样子,清言拿她一点办法没有。
不过红豆相当听父亲的话,那小倔脾气被父亲板着脸训两句,便再不敢捣蛋了,被训哭了也不敢大声嚎,就哽咽着可怜巴巴看着大人,这么一来,邱鹤年再板不住脸了,弯腰把她抱起来,小红豆的哭脸立刻变笑脸,咯咯地笑了起来。
旁边清言在她小屁股上作势拍打一下,红豆聪明着呢,一看就知道是吓唬她,搂着父亲的脖子往爹爹那边使劲儿,在爹爹脸上大大地香一个,爹爹保准就乐了。
金豆喜欢读书识字,红豆却更喜欢出去到处跑,尤其喜欢父亲带她骑马,就算小枣跑得飞快,她也一点不怕,反倒双眼冒光,咯咯直乐。
等她快要两岁时,话说得就多了一点,清言在店里时,她竟学着店里的伙计招呼客人,跟着人家咿咿呀呀的,把所有人都逗得够呛。
清言看账本时,她也要伸着脖子来看,本来枯燥的玩意儿,她一看就能看好一会儿。
晚上孩子都睡了,加盖的小屋里,夫夫两亲热完了,躺在一起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
清言说“金豆现下还看不出来以后会做什么,不过他要
是跟念生一样考科举的话,现下这世道,路可能不会太好走。红豆看着是对经商有兴趣,胆子也大,只是一个女孩子,将来做这行,也是要比常人难一些。”
邱鹤年抚着他的长发,享受指缝里凉滑发丝穿过的感觉,说“这两个孩子都是有主意的,不是软性子,也不轴,我们好好教着,将来都错不了。”
“至于难不难,人活着就难得有一帆风顺的时候,旁人是这样,他们也是这样,你我也是这样,我们既然走过来了,他们便也能,你不必为他们的将来担忧,我们做到做家长的能做的,其他的,就交给他们自己去闯好了。”
闻言,清言点了点头,这会儿也觉得自己想得多了,不由得释然地笑了笑。
两人又躺了一阵,邱鹤年就翻身过来,低头又去亲清言。
清言抬起葱白似的手臂揽住男人的脖颈,一条小腿勾住男人的腰,刚刚那一次的痕迹还在,没费力便成了事。
这么多年的夫夫了,两人对彼此的身体都很熟悉。
没多大一会儿工夫,清言便眼睛湿润地咬住了嘴唇,强忍着才没叫出声来。
邱鹤年双眸鹰隼一样,近在咫尺地盯着他,两人呼吸交融,目光纠缠。
别人都说清言好看,可他们不知道,清言自己也不晓得,他在这种时候尤其的美,美得撼人心魄。
邱鹤年眯着眼,知道这时候对方已经准备好了,便不再留手。
完事以后,他劲儿都没太缓过来,就立刻着手清理,但还是免不了有残留,邱鹤年有些懊恼。
清言挣扎着坐回他腿上,两手缠住他脖颈,在他耳边说“怎么都好,就顺其自然吧。”
邱鹤年无奈,低头亲了亲他。
清言把脸埋在他颈窝里,说“我想听你唱黄龙戏。”
邱鹤年就轻轻掂动着腿,怀抱着这可心的人儿,慢条斯理地给他唱起了那句“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这一年的春节过得尤其热闹。
吴霜的肚子这时候已经有六个月了,他长得瘦小,就显得肚子尤其的大。
小庄天天只要有空就盯着他,就怕他摔了碰了,小心地很。
桌子上,今年的饭菜比往年都好,小庄娘一想到来年开春便能抱上大孙子或是孙女,就一拍板,一点没心疼钱,买了不少的好吃食。
小庄爹在家里不大说话,可也天天乐呵呵的,出门了人家没法,他也要主动找话题绕到他那明年要出世的下一辈身上去。
小宏和小玲都又长了一岁,更懂事了,哥哥不在家,他们两就照看着嫂子,尤其是小玲,嫂子走到哪她去哪,盯得可紧了,就怕有个什么闪失。
这过年了,做哥哥的自然要犒劳一下,给弟弟妹妹包大红包,给他们高兴地脸都通红的。
年夜饭吃完了,弟弟妹妹照例去河边滚冰放烟花,吴霜身子不便,小庄就陪他回屋,两人早早躺下
了。
外面的放炮声还没断,一时间谁也睡不着。
小庄给吴霜轻轻揉着后背,帮他尽量减少酸痛。
吴霜半闭着眼睛,小庄以为他睡着的时候,他却翻了个身,面朝这边来了。
小庄连忙往后弓身,像个大虾米似的,给他的孕肚让开了地方。
吴霜看了他一阵,问“你真的会一辈子待我好吗”
小庄没想到他会在这时问这个,先是怔了一下,然后很快反应过来,神情认真道“会,我会一辈子待你好。”
吴霜垂下眸子,像在思量什么,过了一会儿,他抬眼看向小庄,说“好,那我就相信你。”
小庄神情讶然,继而是狂喜。
他一把搂住这哥儿单薄的背,小心地避开他的肚子,在他唇上亲了亲,热切地说“我喜欢你,小霜。”
吴霜听见了,但没回应他,而是直截了当问“要来吗”
小庄又是一愣,他的目光往哥儿的肚子上看。
已经有四五个月了,他都没敢碰吴霜一个指头,尽管老郎中说可以行房了,他还是没敢。
吴霜见他犹豫,兴致一下子下来了,说“不来就算了。”
说着,他就翻身回去睡觉了,小庄连忙从身后搂住他,炙热的唇在他颈后不断亲吻,一边亲一边还模模糊糊说“来,来,求你了,小霜。”
吴霜嘴角弯起,干脆利落地回手抓住了,没几下就让小庄头皮发麻,差点就一塌糊涂了。
除夕这天,邱鹤年和三幺把去年买的大圆桌子撑上了,清言他们把一样一样丰盛的菜肴摆了上去。
一桌子人坐齐了,数了数,正正好好十口人。
安心是第一次在家里过年,多少还有些局促,举起杯子喝了半杯酒下去,脸颊红了,人也放松下来了。
念生在旁边照顾着,一会给夹个肉,一会给夹个菜,一会再给添杯热水,这事一般人做来会显得殷勤过头,他却能把这些动作做的颇有风度,不急不躁的。
过了不大会儿,安心的脸蛋儿被他照顾得更红了,念生看得眼睛都挪不开了。
秋娘假咳了一声,轻轻踢了儿子的椅子脚一下,念生才回过神来。
桌上众人都笑了,不明白怎么回事的金豆和红豆也跟着胡乱起哄,把新婚小夫夫两窘得抬不起头。
念生倒是大方,不大会儿便缓过来了,领着安心给长辈们敬酒。
三幺醉眼朦胧地说“这日子啊,真是越过越有滋味儿。”
秋娘笑着道“等明年啊,这桌上说不定又要多个小人儿了。”
李婶听见了就来了精神,桌上第一口酒就把她喝得头晕,她瞅瞅安心,又瞅瞅清言,甚至还看了看秋娘,意味深长道“也不定只是一个。”
秋娘一下子明白了她的意思,儿媳妇看着呢,她窘得也是红了脸。
坐她旁边的申玟连忙
给她倒了杯冷水,笑着看她一仰头全灌了下去。
外面爆竹声阵阵,金豆和红豆吃饱了,吵着要去外面看烟花。
邱鹤年就起身给两个孩子穿上了袄子,清言也起来了,邱鹤年说“你再吃会儿,我领他们去。”
清言说“我吃饱了,一起去吧。”
桌上其他人也吃的差不多了,干脆也从桌上起来了,都穿上了袄子,一起出门去河边看烟花。
这一大家子人,在河岸上站着,往远处望。
村长今年让两个儿子去县里买了不少烟花,让在河面上放给村里人看。
一簇簇,一团团的烟花持续炸裂在高高的天空上,绚烂极了。
邱鹤年抱着金豆,清言抱着红豆,两人不知不觉就肩膀贴着手臂,头碰着头地靠在了一起。
过了一会儿,清言双眼明亮,嘴角含笑,说了句什么,恰好烟花炸响,邱鹤年没听见,他身体倾过去,问道“什么”
清言踮起脚,趴在他耳边,说“我说,我要跟你自我介绍一下。”
邱鹤年静静看着他,清言一手抱着红豆,一手伸到他面前,说“邱先生,你好,我叫清言,毕业于琼市师范大学教育学专业,在这个世界遇到你,我很高兴。”
烟花看了一阵,金豆累了,趴在父亲肩膀上快要睡着了。
邱鹤年一手抱着孩子,一手腾了出来,他不懂现代的握手礼,但也学着清言的姿势,将对方的手握在手心,声音低沉道“清言,你好,我叫邱鹤年,是个铁匠,有时间也会写些游记和话本,娶到的人是你,我也很高兴。”
两人互相看着,烟花明灭间,他们都笑了起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