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级罪犯从麻袋掏出的洞里露出的瞳仁，像是信号接收不良的雪花屏一样，化作一团剧烈颤动的线条，用力蹙起的上眼皮仿佛下一秒就要化作眼泪流下来。

    “它是怪物”乔纳森一边逃一边大声喊，手脚并用的逃命姿势就像一只奇行种。

    眼尖地看到蝙蝠侠和辛克莱，稻草人眼前一亮，恐惧令肾上腺素急速爆发，他以近乎超越人类身体素质上限的速度对辛克莱伸出了手。

    他需要一个挡箭牌拖延那只稻草人怪物的脚步，否则它就会一直追着他。那只怪物需要祭品。

    在乔纳森将毒气释放准备享受来自对方惊恐的尖叫之后，他发现这个怪物根本就不受他的毒气影响

    如果不是他动作快，从一个逃跑的人手里拉过来了一个人挡在身前，他早就死了就像就像那些人一样被吸空脑袋

    想到自己亲眼看见这只怪物吸食人脑的样子，乔纳森整个大脑都放空了，他的脑海里只有跑一个念头。

    如果荒殿一在这里，说不定还能看到这个哥谭恐怖大师脑袋上顶着大大的不知所措四个字。说起来有点丢人，但他恐慌了。

    就算不和乔纳森面对面，其实荒殿一也可以从这一团狂草般飞奔的线团，看出超级罪犯接近崩塌的精神状态。

    “身为恐惧的制造者，结果精神抗性却意外的低啊。”这个念头一闪而过，荒殿一早在第一时间就出声提醒辛克莱，让他躲开。

    有他这个上帝视角辅助，乔纳森想偷袭辛克莱根本就是在做梦。

    辛克莱想也没想就在听到指令的第一时间就地翻滚了一圈，躲开乔纳森朝他伸过来的黑手，蝙蝠侠也同时出手阻拦。

    但他们谁都没想到，乔纳森紧接着掏出了最后一罐毒气朝他们丢了过去。

    毒气罐当啷落在辛克莱脚边，立马就有大量烟雾散开。

    蝙蝠侠中过一次招，这次在毒气散开前就戴上了面罩。

    毒气扩散得很快，蝙蝠侠再看向辛克莱的时候，发现已经来不及提醒对方了，辛克莱低着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显然是中招了，而金发少年的背后，吸食人脑的怪物渐渐清晰。

    蝙蝠侠厉声冲他喊道“如果你还有意识就快跑不要相信你看到的，那些都是幻觉”

    乔纳森才不管他们，不管什么办法，反正他拖延了他们的脚步，就是为了给自己创造逃跑的机会，现在目的达成了，他只顾着狂奔逃跑就行了

    眼看着他越过那个少年和蝙蝠侠，眼中迸出死里逃生的狂喜之时，一根钉子咚地一下砸在他的面前，拦在他逃跑的路上。

    乔纳森急急停住脚步，脸色青白交加。

    差一点，那根粗大的钉子就将他的脑袋砸开瓢了

    “谁”他大喊了一声。

    他气急败坏的声音在高挑空旷的大堂里回荡。

    回应他的，是一声兀然响起的悠长口哨。

    那哨声戏谑、轻佻，像是某种不详的预兆。

    听到哨声的辛克莱浑身颤抖起来，他的脸色更为难看了。

    他中了稻草人最新改良的毒气，蝙蝠侠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但知道他一定深陷在过去的梦魇里。

    不，他也许很快就能看到辛克莱的恐惧之物了。

    他中过那种毒气，知道毒气会令人们心底的恐惧出现在现实里，除非中了毒气的人能清醒过来。

    少年的背后，异想体已然对他伸出了魔爪。

    但下一秒，一根又一根五六米高的长钉从地面生长了出来，如同一根根尖刺将他身后的稻草人钉穿。

    在蝙蝠侠和超级罪犯震惊的目光里，一座圣诞夜里燃烧着大火的镇子覆盖了周围的一切，出现在他们眼前。

    一切都宛如创世神的神迹，漫无边际的黑夜吞噬了酒店奢华靓丽的屋顶，天边一棵又一棵松树耸立，一座又一座房屋在他们眼前拔地而起，无数长钉插在街道两边，一具具尸体高高挂在钉子上，如同一面面血腥的血肉旗帜飘荡在头顶。

    圣诞夜的歌声响起了，火光将整个镇子的天都烧红了。

    欢快的歌声与此般悲凉的景象构成了鲜明的对比，这里简直就是人间地狱。

    蝙蝠侠和乔纳森都惊呆了。

    哪怕是一切的始作俑者乔纳森，也不会料到自己竟然会看到这样一副画面。竟然有人的恐惧会幻化出如此景象。

    “这是幻觉。”蝙蝠侠喃喃道。

    但空气中的烟气是那么真实，真实到就像是他们正真正处在这坐地狱般的小镇上。

    连骤然看到了一堆复杂线条，视觉负担增重了数百倍的荒殿一都不由想莫非，乔纳森克莱恩真是个天才

    “这里是我的家乡，卡尔夫镇，”耳机里传来辛克莱颤抖的声音，“不、不可能，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冷静点，辛克莱”

    “啊啊啊啊”

    辛克莱完全冷静不下来。

    冷静不下来的后果就是，他越害怕什么，什么越会出现在他面前。

    沉重的脚步声接近着这个地方，一个带着银白色的头盔，穿着盔甲的人出现在了乔纳森面前。

    他的胸前刻着钉与锤子的标志，整个人都像是从油画里走出来的骑士。

    一出现在乔纳森面前，骑士就二话不说砍断了乔纳森的手臂。

    乔纳森眼睛缩紧，张大嘴巴，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就见到对方拿出了一只机械义手，粗暴接在了他的断臂上。

    那个高大的身影森冷地站在他面前，“现在，你也进行了机械义体的改造，你不再是一个人类，我将代表n的意志对你降下审判。”

    在乔纳森惊恐的目光中，骑士举起了锤子和钉子，将他贯穿。

    眼前的一幕太过荒诞，以至于蝙蝠侠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他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座镇子上街道两旁耸立的钉子上串着的人，身体都有某一部分被替换成了机械。

    眼前的一切都太过有既视感，让他想到了历史上非常著名的事件。

    “异端审判。”

    显然，这座镇子上也在发生着某种审判，只不过他们审判的不是女巫，而是接受了机械改造的人类。

    看着眼前这一幕，蝙蝠侠心底隐隐有中令人如坠冰窟的猜测。

    “n”耳机响起了某人思索的声音。

    “他们先强行将普通人的身体替换成机械，再以此为由审判他们。”不同于蝙蝠侠的猜测，那道声音以一种念答案般的语气陈述了出来。

    “这就是n的理念。”

    蝙蝠侠复杂的看了辛克莱的一眼，“他的恐惧，是自己也会这样被迫接受这种审判，就像他家乡的人一样”

    辛克莱已经说过了，这座小镇就是他的家乡。

    “我很遗憾你的家乡发生了这样的事，但你必须得战胜过去，清醒过来了，kid。”

    荒殿一顺口接到“让我们一起直面恐惧，创造未来”

    他瞬间高昂的语气，就和某些公司领导在上班期间带着员工喊的口号一样，令蝙蝠侠默然了一瞬。

    蝙蝠侠嘴角下压“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荒殿一“我从来不开玩笑，先生。”

    多激励人心的一句话啊，很适合挂在他的监狱里当条幅，以后可以每天早六的时候让犯人们一边跑操一边齐声喊口号，口号喊多了说不定就成真了，不然现在的罪犯心理也太脆弱了，动不动就恐慌怎么行。

    畅想着未来的美好生活，荒殿一语调都昂扬了几分。

    他再次提醒蝙蝠侠“你为什么默认辛克莱是这场异端审判的受害者别忘了，他是个罪人。”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这样说了。

    蝙蝠侠始终不能理解，这个人言语中对那个肉眼可见的性格腼腆还很胆怯的少年的警惕，相比较之下，还是耳机里这个说话的男人更可能是个坏人。

    被钉穿的乔纳森也被挂起来了，但他一时半会还死不了。

    蝙蝠侠确认了他不会死之后，就将关注点放在了辛克莱身上，只要唤醒辛克莱，这一切就结束了。

    可他一时半会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弄醒少年，他可以对自己下狠手，但他总不能也捅辛克莱两刀。

    此时，更多穿着盔甲的人从各处走了出来，朝他们包围过来。

    荒殿一“你看见他胸前的编号了吗，我没骗你，他真是个罪犯。”

    “我得感谢一下咱们哥谭的超级罪犯，如果不是他刺激了辛克莱，那只哥谭人恐惧投射出来的异想体还不会这么容易就被打败，但现在，蝙蝠侠先生，你该想想怎么对付辛克莱了。”

    “你先撑一会，我去再调个外援过来解决辛克莱。希望下一个罪人情绪足够稳定，不然今天就没完没了了。”

    说完，通讯就暂时中断了。

    对付辛克莱

    蝙蝠侠去对付一个看起来长得像是未成年的瘦弱孩子

    说出去要让人笑掉大牙。

    但是很快，蝙蝠侠就不觉得荒谬了。

    钉锤人的身后扬起一道高高的女声，那道女声对从刚刚开始就站在那里沉默不语的辛克莱道“你还在等什么为什么还不对他动手，辛克莱。”

    “不会吧，你还在犹豫但是镇子会变成这样，一开始，不就是你的愿望吗”

    “不要现在才表现得像个受害者一样，你难道不是我们的一员吗。我们说好了，要肃清这个世界的，不是吗”

    这道声音不怀好意。

    蝙蝠侠警惕起来“你是谁”

    钉锤人中间分开了一条路，一个穿着白色制服的女人走了出来，她表情戏谑“克罗默，我是嗯辛克莱的同事和朋友。”

    心脏忽地沉了一下，就在蝙蝠侠的眼前，那个怯懦的少年终于抬起了头。

    他脸上的神情不见了之前的胆怯，取而代之的是坚定血腥的目光。

    一道红色的印记从他的额头上浮现，红色的充满宗教意味的罪人印记。

    “该隐印记”蝙蝠侠认出了那个印记的形状。

    同时也想到了耳机另一端的那个人，一直都以罪人称呼这个少年。

    “清理掉他，辛克莱。就像，当初你杀死了你的父母和姐姐时那样。”

    辛克莱流着泪，嘴角却扬起了笑脸。

    到了这时，即使蝙蝠侠再不愿意接受，也不得不承认他也许犯了个致命的错误。

    耳机里那个人没有撒谎。

    辛克莱真的是个罪犯，甚至很有可能是隶属于某个邪恶组织的超级罪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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