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ter17
莱格赛在万米高空飞行了近两个钟头,现在的时间是凌晨三点多。
都说黎明前的天空最黑暗,此时,公务机航行于夜色,机舱窗外黑漆漆一片,机舱休息室也没有开灯,唯独从门外泄进来的一丝白光,能够勉强照明。
殷酥酥这头毫无防备,忽然被男人捏住下颌囚入他的空间,着实有些被吓到。
他离她好近。
前所未有的近
心跳如同雷鸣,殷酥酥条件反射地屏住呼吸。
这个距离,她能清楚看见他白璧无暇的皮肤,立体的五官,雾霭沉沉的双眸,还有他瞳孔正中处,那个唯一的、心慌意乱的她自己。
眼睫扇动两下,殷酥酥脸颊火烧火燎,慌得直想躲。
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意料。
印象中,从她和费疑舟认识之初到现在,他对她一直谦逊有礼尊重有加,为数不多的几次肢体接触,也都处于特定情境、因为特殊原因。
可现在,黑灯瞎火孤男寡女,他这样堂而皇之又霸道地将她禁锢在床上,她脑子都懵了。
“费先生”殷酥酥试探地出声。虽然再三强迫自己镇定,但微微发颤的尾音已经暴露出她的惶恐与不安。
她人在天上,在这个男人的私人飞机上,甚至躺在他的卧室他的床上,这种情况上天无路下地无门,他想对她做什么,她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殷酥酥想,说到底也怪她自己天真,竟然以为世界上存在免费的午餐位高权重的贵公子几次三番施与恩惠,怎么可能不索取回报
几秒钟的光景,懊恼、后悔齐齐涌上心头。
咫尺之遥,费疑舟仿佛没有听见殷酥酥的轻唤。他垂着头,依旧直勾勾注视着怀里的姑娘,眸沉如海,固执地要求她重复“我在问你话。你刚才是不是喊了我的小字”
刚才她叫他什么来着
殷酥酥微滞,记忆倒流回数秒前,想起来了。继而两颊温度飙升,开口解释,带着窘迫和歉疚“确实,我叫了你阿凝。实在抱歉,我只是觉得这个名字很好听,顺口就叫了出来。如果有冒犯的地方,请费先生你海涵。”
费疑舟盯着殷酥酥,静默不言。
他此刻的心情其实相当微妙。
阿凝这个小字,知道的人很少,从小到大,只有至亲的几位长辈会这样称呼他。
费氏家业庞大,历代长子都肩负着重任,爷爷为他起名疑舟,寄寓的是老一辈对孙辈的疼惜怜爱,希望他能成为合格的掌舵者,带领家族继续前行的同时,又能有个身心的避风港,靠岸停歇。
同龄同辈的人里没多少人知道他字凝,跟没有人喊过他“阿凝”。
这个蓬蓬卷发乱糟糟、尚还睡眼惺忪的漂亮女孩子,是最动听的第一个。
仿佛这两个字,天生就该被她唇齿洗礼。
昏暗的休息室内鸦雀无声,静得一根针落地也清晰可闻。
费疑舟自上而下,视线沉静地落在殷酥酥脸上,如同工笔勾勒,依次描摹过她光洁的前额、亮晶晶的眼睛、和高挺却小巧的鼻头。
所有彩妆都已经卸去,她最纯粹的模样展露在他眼前。
皮肤仍是雪白细腻的,但女艺人职业使然,长时间昼夜颠倒不规律的作息,导致她下巴位置冒出了青春痘。小小圆圆,有点明显,可一点不难看,反而像粉白宣纸上绽开的两朵红色小花,平添她万种风情。
末了,费疑舟看向殷酥酥的唇。
她的唇形长得很饱满,即使不涂口红,唇色也呈现出最健康的浅粉色,娇艳欲滴。也正是因为这副嘴唇,堪称神来之笔,让她本就出挑的五官更具媚态。
一息间,一个念头鬼使神差,在费疑舟的脑海中浮现。
他忽然想知道,亲吻这张唇,是什么感觉。
这个想法出现的刹那,费疑舟眼底便有暗流涌动。妄念失控,蔓延,汇聚,翻搅,最后形成一对深不可测的渊。
都说神魔两道,只在人的一念之间。
费疑舟瞳色黯得可怕。姑娘巴掌大的小脸被他钳在指掌间,他甚至无需将头埋更低,只是指尖微挑,就轻而易举嗅到了她的呼吸。
彼此的气息交缠。
他的清冽幽凉,她的甜腻错乱,一个贪婪,一个慌张,心思各异地对峙。
天晓得,殷酥酥这会儿害怕得,差点两眼发黑昏过去。
她们这一行,拿梁静的话说,随便往红毯上扔张网,捞到的俊男靓女大明星,十个有九个都是大佬豢养的金丝雀。艺人有色相,富豪有权财,这种关系说白了就是各取所需的交易,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哪方都不吃亏。
殷酥酥这些年谨记着父母的叮咛,坚守着热爱表演的初心,未曾妥协过。
但,殷酥酥很清楚,费家大少爷如果真的想在这儿要了她,她只能顺从。
心脏狂乱地跳着,几乎要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
殷酥酥知道自己逃不掉,十指收握成拳,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然而预想中的强吻没有袭来,她脑补的可怕画面也一帧都没有发生。只有一只沾染着初秋夜寒的修长食指,绕起几缕凌乱的发丝,捋到了她耳后。
殷酥酥“”
殷酥酥唰地睁开双眼,瞪着费疑舟,脸上写满惊诧和疑惑。
男人眼底的欲渊已经没了影,云消雾散,仿佛刚才那只要吞人的猛兽只是她没睡醒产生的错觉。他和她对望,眼神沉着而自制,甚至看不出丝毫伪装的痕迹。
你没有冒犯我。”费疑舟边平静地说,边松开扣住殷酥酥下巴的指,同时站直身体。
“哦”殷酥酥还沉浸在先前那数秒钟的惊悚中,没回过神,怔怔点头应下。
费疑舟淡淡地说“你的声线灵动清脆,这个名字被你叫出来,很好听。”
殷酥酥本来
都以为自己今晚要被睡了,哪里能料到,剧情陡然急转,太子爷不仅没冲她发火,反而还冷不防对着她一通猛夸。
她微僵,好片刻才低声支吾道“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别人叫你阿凝,所以生气了。”
费疑舟“不是。”
他停顿半秒,再开口时语气较之前更温和几分“我没有生你气,你别误会。”
殷酥酥抿了抿唇,心中还是对他刚才的举动十分不解。琢磨着,鬼使神差,下一秒就脱口把心里话问了出来“那你怎么突然冲过来抓着我不放”
话音刚落,殷酥酥就悔青了肠子又犯蠢了。事情过了就过了,她在刨根问底个什么劲
几步外的费家大少爷倒是依然冷静得很,面不改色地回答“因为我刚才忽然想吻你。”
殷酥酥“”
原谅殷酥酥是个小糊咖,见识短浅,从小到大真没见过这种场面看看费公子这清贵出尘的姿态、这矜平自若的神情,再听听这番露骨直白没有丝毫迂回的话。
佩服,太佩服了。
她在心中暗道这就是真正的上流社会吗,耍流氓都能耍得这么清新脱俗。
好牛。
殷酥酥就这样边胡七八糟地思忖着,边抱着被子呆若木鸡。
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往下接话,不知道应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只能沉默。
空气一时间静得暧昧。
万幸的是,一阵敲门声很快打破这场寂静。
“砰砰。”恭而有礼的两声,节奏稳重。
殷酥酥被这声响惊到,怕对方进屋,下意识往床的里侧缩了缩。
费疑舟目光掠过床上红着脸、散着发、姿容娇懒的女明星,微蹙起眉。尽管知道没有他的准允,没人会擅自进来,他还是动身侧行几步,不着痕迹地将殷酥酥挡在了自己身后,隔绝开所有可能投向她的视线。
“什么事。”费疑舟沉声应。
“先生,飞机将于五分钟后开始下降高度。”乘务组长的声音自门外传出,职业而恭敬“下降过程可能遭遇不稳定气流,请您和殷小姐移步至安全座椅,系好安全带。”
“知道了。”
“有需要请随时摁铃。”说完,乘务组长离去,高跟鞋的声音渐渐远离。
被这一打岔,殷酥酥反而没那么尴尬了。她松开攥在手里的棉被,清了清嗓子,捋了捋头发,从床上站起身,走到安全座椅前,弯腰坐下。
扣好安全带后,余光扫见费疑舟于她身畔施施然落座。
两相静默。
殷酥酥抓紧了扶手正襟危坐,费疑舟则垂眸,摁亮了手机屏幕。
很快,莱格赛750遭遇了第一波不稳定气流。
整架飞机重重一震。
强烈的失重感攫住了殷酥酥的心脏,她闭上眼,回忆之前费疑舟教她的方式,拼命调整呼吸。为转移注意力,她索性把心一横一咬牙,厚着脸皮说“刚才我说想请
你帮我一个忙,具体是指帮我撤一下那个微博热搜。”
嗯。”费疑舟眉目平静,只回了她一个字。
殷酥酥没明白费公子这个“嗯”要表达的意思,迷茫地飘高尾音,表疑问“嗯”
费疑舟熄灭手机屏,语气微寒几分“我已经跟何助理交代了,他会妥善处理。你放心。”
“”殷酥酥吃了一惊,“你都不想了解清楚事件始末”
“先替你解决麻烦,之后再来了解也不迟。”费疑舟转眸看过来,端方清冷“你想倾诉的话,现在可以慢慢讲给我听。”
有其上司就有其下属。
何助理是费家太子爷最得力的心腹,鞍前马后数年,行事风格也完全随了主,雷厉风行。费疑舟前一分钟将事情吩咐下来,何建勤下一分钟就给办得妥妥当当。
对于金主爸爸的出手相助,殷酥酥自然是千恩万谢,并放下话,有机会一定好好报答。
天擦亮时,殷酥酥终于回到樟树巷的公寓。
趴沙发上打个盹儿的功夫,门铃突然嚷起来,叮叮叮,叮叮叮,震得她脑瓜子嗡嗡响。
殷酥酥困得眼冒金星,低声嘀咕了句方言粗口,不情不愿地起身开了门。
是经纪人梁姐和助理许小芙。
“我的姑奶奶,你这是什么造型呐老爷儿都晒屁股了,还没睡醒呢”梁静对着她就是一顿碎碎念。
“老爷儿”这说法是地道京城话,太阳的意思。
殷酥酥挠了挠自己的鸡窝头,蔫耷耷地重新趴回沙发上,眼皮子都睁不开了,气若游丝“再让我睡五分钟,五分钟就好。”
“瞅你这打蔫儿样儿,昨晚上偷鸡摸狗去了”梁静领着许小芙走进屋里,门一关,坐在殷酥酥旁边扒拉她,兴冲冲道“快别睡了,赶紧跟我们说说,你怎么跟咱金主爸爸吹的枕边风”
殷酥酥黑线脸,斜着眼睛瞥她“枕边你个头。”
“耳旁风耳旁风。”梁静嘿嘿笑,“口误。”
殷酥酥作势打呼噜,不吭声。
就连闷葫芦许小芙都忍不住惊叹“酥酥姐你知道吗半夜看见那条热搜,我和梁姐吓得腿都软了,生怕这事儿会影响你的凡渡。结果梁姐刚给你打完语音,几分钟时间,那个热搜就没影儿了,这速度,真牛”
“也不看咱们金主爸爸是谁,谁敢不买那位爷的账。”梁静是真觉得扬眉吐气。
论长相和演技,她家酥酥丝毫不逊色那些一线,以前拼后台拼背景,她家说不上话,现在一切都不同了。有费氏在背后坐镇,殷酥酥的前途不可估量。
殷酥酥听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一轮,靠着抱枕不说话,心里跟搅了团乱麻似的。
梁静见殷酥酥沉默不语,又拍拍她的肩膀,试探“以前你不信邪,什么都想靠自己,这回知道靠山有多重要了吧要不是费疑舟,网友的唾沫星子这会儿都淹死你了。”
殷酥
酥闷闷点了下头“嗯。”
梁静“行了,想开点一切都不一样了。傍大佬嘛,多新鲜呢。”
许小芙来京城的时间不久,很多京城话还听不懂,闻言皱起眉,呆呆地问“梁姐,那么多女明星都有金主呢,有什么新鲜的”
梁静无语,跟小朋友科普“多新鲜的意思就是这事儿没什么奇怪。”
许小芙天真无邪地点头“哦,明白了。”
殷酥酥被她们吵得脑仁儿疼,捂住脑袋“姐妹们,你们俩消停会儿成么,让我再歇歇。”
“殷酥酥,看你这模样,我现在合理怀疑,你昨晚压根都没睡觉。”梁静用探究地眼神审度她,倏忽眯起眼,生出一个猜测“你昨晚该不是就和咱金主爸爸在一起吧”
殷酥酥被呛了下,心虚小声“没有的。”
“没有才怪。这么累,侍寝去了”
“”殷酥酥懒得再和这精明姐妹东拉西扯,举起双手作投降状,“嗯嗯对对对,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全都认,行否”
梁静这回却缓缓地叹出了一口气,静了静,语重心长地提醒“你逢场作戏陪陪笑就好,不要太当真。趁着他对你正在兴头上,多拿资源,这些大人物,身边美女如云,千万别把心赔进去。知道吗酥酥”
窗外日光逐渐灿烂,似乎预示着今天将是好天气。
殷酥酥却只嫌那光线太刺目。她闭上眼睛,乖乖回答梁静“知道。”
继而莫名回想起不久前,她和那位“大人物”在云端之上发生的的离奇对白。
彼时,她得知太子爷二话不说便允诺帮自己,愕然地望着他,匪夷所思“费先生,你一直这么爱做善事吗仅仅凭我两三句话,就出手帮这个忙”
费疑舟回答“帮你这个忙,无非两个结果,要么你无辜,那就是我伸张了正义。”
殷酥酥“如果我不无辜,你不就是助纣为虐”
费疑舟慵懒而轻缓地说“你不无辜。就你就当是我护短,无条件袒护定了你。”
殷酥酥对此感到匪夷所思,讶惊讶得噗嗤了声,不理解“你就不怕我是看中了你有权有势,于是欺骗你利用你,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
这话惹得费疑舟弯唇,勾起了一个好像无甚所谓,又格外耐人寻味的笑。随后,他注视着她,语气平静道“首先我相信殷小姐的为人,你不会。”
殷酥酥好笑“费先生会不会太自信。你是没看到网上那些人怎么扒我。他们都说我面相就很心机,一看就很有手段。”
费疑舟“其次,如果你真想利用我并且这么做了,我或许该感到荣幸。”
这次换殷酥酥呆掉,困惑“为什么”
费疑舟淡淡地说“说明殷小姐肯定了我的实力,并且意识到了我对你而言颇具价值,不是么。”
殷酥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