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他摸洛胥,和洛胥摸他的感觉这么不同江濯胸口狂跳,在心里想莫非我真是个登徒子一对上他就会胡思乱想
他佯装镇定,把手收回来“这其中有些误会,我路上同你说。”
洛胥看着他的手,很体贴人意“我知道,你不会让师父吃泥土的。”
江濯胡乱点了头,把收回来的手负到身后,看天又看远方,总之就是不看洛胥“走吧走吧,已经看不见小师妹了还得告诉她,我们一会儿上了主道,需要伪装一番”
他话说得飞快,腿已经迈出了老远。洛胥跟在他身后,他那只手握也不是,放也不是,好像怎么摆都很刻意。待走出一段路,终于看见天南星的背影,小师妹正站在一个茶摊跟前,他才松口气,将唇角一弯,回头对洛胥说“我请你吃茶好不好”
这话一出口,就有些奇怪,好像欺负了人家,要用茶汤安抚似的好在洛胥似乎没察觉,把脚步一慢,悠然地答了句“好啊。”
两个人走到茶摊前,天南星已经喝起了茶汤。江濯把铜符还给她“小师妹,谢谢你的好意,下次的口信,我可以自己给师父传。”
天南星因为心虚,脸都快埋到碗里去了,只剩个后脑勺对着江濯。江濯想笑她,转头看安奴躺在地上装死,大为困惑“这是在干吗”
安奴双手合放在小腹前,姿势很规矩,听江濯发问,也不回答,还是洛胥说“他站着太扎眼,容易吓到寻常百姓。”
江濯道“可是你这样躺在脚边也很可怖啊”
正说话时,茶摊破旧的帘子被掀起来,走出个身形佝偻、老态龙钟的白发翁。这白发翁端着一碗茶汤,颤颤巍巍地走上前,把茶汤塞到江濯手里,劝着“客人,喝、喝茶”
许是因为眼神儿不好,茶汤递到手里的时候,已经泼了一半。江濯倒不在意,先饮了一口“老丈,请再来一碗。”
那白发翁年纪大了,还有些耳背,把头偏过去,大声说“啥”
江濯又说了一遍,白发翁勉强听见个“碗”字,可他以为江濯说的“碗”,是要住一晚的意思,连连摇头“不成、不成啊老叟这个摊子,只能卖茶汤,不能过夜”
眼看下一碗茶汤是要不来了,江濯便把自己的这碗递给洛胥,但是递出去以后,又觉得不妥“不如我一会儿进去再盛一碗”
洛胥没有拿碗,而是扶高他的手腕,就这样垂首喝了。江濯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一边看洛胥饮水,一边游思妄想我喂他吗这没什么要紧的,他救我的时候也喂过我。可我干吗不直接把碗给他怪了,心又跳这么快,难道我不仅是个登徒子,还是个很轻佻、很没分寸的登徒子吗
等他再回神,洛胥已经喝完了,正在说“好喝,碗给我吗”
江濯心神不定“嗯你要那给你。”
他交出茶碗,扭头一看,见天南星正在偷瞄他们两个,不由得心头一跳
“怎么了”
天南星眼神怪异,目光在他和洛胥之间徘徊“没怎么,就是奇怪。”
洛胥问“奇怪什么”
天南星捧着碗,把脸挡了一半,像是个没表情的刺客“奇怪四哥怎么了,他以前可没这么大方,在山上为了抢刚出笼的包子,还跟大师姐打过架呢。”
江濯说“且慢,那是因为包子就三个,你一个我一个大师姐一个”
天南星嘀嘀咕咕“还有过生辰的时候,总要等天黑了,一个人偷偷摸到山里去,找他的猴子兄弟”
现在不仅草席分给洛胥一半,连茶汤也分给洛胥一半,真是不得了
洛胥道“还有这种事”
这其实是一桩逸闻趣事,北鹭山四季如春,住着许多灵兽精怪,其中有一种名叫“仙桃猕”的猴子,很通人性,极爱下山捣乱。江濯曾为山下庄稼一事跟它们打过架,后来也不知怎的,居然跟它们成了朋友。他每年生辰时,这些仙桃猕就会敲锣打鼓,来给他送一些小玩意、小贺礼。
天南星小时候见了,还以为这是大伙儿都有的呢她巴巴等到十岁,才发现只有四哥有,为此跑到时意君跟前大哭一场,时意君为哄她开心,养了几只灵雀送给她。他们同这些山灵精怪一起长大,感情深厚,江濯还在山上面壁的时候,也常去找仙桃猕玩。后来大伙儿调侃起来,就把这些仙桃猕叫作“猴子兄弟”,把灵雀喊作“救雨娘子”。
江濯想起山上事,笑意也明显了几分“我偷偷去也是有苦衷的,以前月明师伯那么凶,成天不许我这样,不许我那样,一听我跟猴子兄弟玩,眉毛都要竖到天上去了。我只好等到夜深人静,才能溜进山里小师妹,你怎么这也记得”
天南星感慨“我只是在想,四哥从前的好兄弟,都是非人的精怪,如今有了洛兄,好得像是要合穿同一条裤子。”
江濯心道裤子倒还没有穿同一条,不过水喂了,脸也摸了,比起亲兄弟也不差什么。
洛胥把着茶碗,看着自己刚喝过的碗沿位置,指腹微微蹭了过去“你四哥确实待我很好,看来我姑且是他好兄弟里最亲的那个。”
那白发翁本在弯腰拾柴,拾到一半,忽然朝他们说“凶得很,凶得很”
敢情“好兄弟”三个字,他只听见了一个“兄”。江濯感觉奇怪,因为这里虽然人少,但是紧靠望州,又挨着天命司的御道,怎么会有“凶”呢于是就问“老丈,什么凶得很”
白发翁抱着柴,把脖颈伸长,对着大路说“前头呀,前头很凶的你们不要在路上过夜,赶紧走吧”
江濯跟着他望出去,见前路空空“前头出了什么事吗”
白发翁把柴丢在墙边,使劲儿拍着身上的灰,胡须抖动“死人啦,死了百十来个人,全被吃了脸,血啊、肠啊,满地的丢。哎呀,凶得很,大伙儿都跑了”
天南星知道他耳背,便也大声地问“什么死了那么多人老
丈,天命司不管吗”
白发翁听了半天才听明白,对天南星摆手管不得,是老天作乱啊v”
老天作乱
江濯近一步,请白发翁细说。白发翁扶着腰,在摊子上坐了,一边打起蒲扇,一边把事情说明白了。
此处名叫小胜镇,原本是六州乱战时,望州一个宗族门派用来囤积粮食的地方。因为宗门势力强横,迫使当地的百姓给他们交粮交税,导致大伙儿都食不果腹、穷困潦倒。后来一位奇人经过这里,看见百姓鹄形菜色,衣不蔽体,便施展神通,替大伙儿把那些宗门弟子赶走,又放粮还钱,为大伙儿谋得了生路。百姓为了记住这位奇人,就把这里叫作“小胜”。
小胜镇虽然不富裕,但胜在民风淳朴,是个道不拾遗、夜不闭户的好地方。然而几日前,镇中一直供奉的神庙忽然塌了,百姓们大惊失色,急忙筹款招工,想要修复神庙,可怎料派去招工的人,竟一个都没有回来他们心里惶恐,便在镇子里设坛供香,向老天告罪求饶。
那香点了一宿,人也都跪了一宿,但离奇的是,等天一亮,满镇的人居然全死了因为这里太偏僻,人死了谁也不知道,还是一个走盐人驱车路过,才发现端倪。天命司闻讯赶来,将镇子包围封死,现已不许别人再靠近。
只是事情闹得太大,周遭的百姓都有耳闻,一会儿说是老天作乱,一会儿又说是恶鬼报复,到现在还没个定论。
天南星说“走盐人的马车四哥,那不正是我们来时乘坐的那辆吗他必是送完我们,在回去的路上发现小胜镇里的人都死了”
江濯道“算算时间,应该就是他。”
这位走盐人也是倒霉,撞上了这样的惨事,必定会被天命司抓去盘问。江濯本想再问问详细,袖子里的灵能忽然有了动静。
洛胥有所察觉“是引路灯吗”
江濯把灯取出,看它又在发亮“它在提醒我,灯芯已经离开了弥城,正在小胜镇里。”
他二人对视一眼,都觉得好巧。怎么他们要找什么,什么就送上门来
天南星说“既然灯芯会动,想必跟印记一样,也藏在某个人,或是某个鬼的身上。”
江濯道“不错,而且天命司到哪里,灯芯就移动到哪里,我猜这个人或是这个鬼,应该和驻扎在弥城的天命司有关。”
他还有个猜测,小胜镇里发生的事情与当年的仙音城很像,难道又是天命司在捣鬼可这里已经是天命司的属地了,他们完全没有理由这么做。
洛胥把茶碗搁在桌上“事已至此,去看看才能知道详情。”
三人结了账,便动身去小胜镇。安奴横在地上等了半晌,见他们全把自己忘了,又赶忙爬起来,追道“等等、等等,还有我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