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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0 章 镇天关(十一)
    林长鸣沉默片晌,正要回话,街头忽然响起一阵唢呐声,他循声看去,见人群中竟然出现了一个送亲队伍。

    那送亲队伍挤开人群,停到他们跟前,一个圆脸喜婆欢天喜地地喊“江郎君,咱们准备妥当,就等着您上花轿啦”

    江临斋接过喜婆递来的盖头,掀起轿帘。林长鸣见他要上花轿,不知所以“师父,你你不是要去封天吗”

    江临斋说“河神在这里强娶凡人,我借花轿前去一探。”

    林长鸣心思飞转,顷刻间明白过来,为什么他一入阵就站在街角,为什么江临斋会越走越清醒,因为这阵中发生的一切是倒着来的

    如果徒弟的死是结局,那现在的河神娶亲就是开头。事情应该是这样的,那一天,江临斋带着弟子入城,在这里听说河神强娶凡人,便扮作新娘子上了花轿,孤身前往庙中杀神,可这其实是河神布下的圈套,目的就是为了调虎离山,等江临斋与弟子们分开以后,河神再利用傀儡杀了弟子们,致使江临斋陷入疯魔。

    至于这一切为什么会在阵中倒过来,那便是江临斋的意念在作怪。他潜意识里还记得,自己一旦上了花轿,弟子们就会陆续被杀,所以他才会在这里委托林长鸣扮演的大弟子“间夷”带着师弟师妹先离开。

    可是为什么非要倒着来想要改变一个结局,从头开始不是更简单吗

    就在林长鸣思索的时候,漫天的雨不知不觉变成了漫天的纸钱。那喜婆嫌林长鸣碍事,便用帕子扑他的脸“别拦着了,今日可是河神换新娘子的大日子,要是误了吉时,咱们都得遭殃。哎呀呀,江郎君,快上轿吧”

    江临斋已经落了轿帘,林长鸣说“等等”

    周围伸出无数只手,把林长鸣往后拽。拥挤的人潮突然间都变成了送亲队,他们一列接着一列,全往河神庙的方向挤。红色如同浪潮,扑打在河神庙的长阶上,喜婆们掩面咯咯笑,朝四下抛洒着纸钱。

    林长鸣在红浪中浮游,追赶着花轿,可是花轿太多了,他根本找不到哪个才是江临斋。很快,世界又变化了

    先是通往河神庙的台阶无限增加,庙明明就在前方,人却怎么也走不到头。接着是花轿越来越多,如同淋血的牛虻,密密麻麻地吸在阶上,挤得人连路都走不了了。

    林长鸣用千金笔勾起一个个轿帘,挨个叫着“师父”

    花轿中都是空的,林长鸣在其中飞速寻找,他走着走着,突然发现脚底潮湿,再低头一看,脚下居然全是红纸屑。

    哪里来的红纸屑

    送亲队挤在花轿周围,每个人都在笑,乐手们吹得越起劲,喜婆就笑得越大声。那些大张的嘴、皱褶的眼角,还有漫天的纸钱交织在一起,构成一幅乱糟糟的画。

    林长鸣环顾四下,不懂他们在笑什么,唢呐声吹得他心慌,他拉住一个喜婆,说“敢问新娘子都送去哪儿了”

    喜婆帕子微挪,露出猩红的唇。她

    咯咯笑“新娘子呀”

    周围的大伙儿也跟着咯咯笑,他们把音调拔高,唱戏似的,一起说“新娘子呀”

    毫无征兆,所有人的脑袋齐刷刷地掉了下来。林长鸣没防备,被喜婆断开的脖颈喷了一脸血,他抹一把,发现血不是血,而是像血的红纸屑。那些脑袋如同马车上翻倒的西瓜,争先恐后地往台阶下滚。

    等林长鸣回过神来,整个长阶上就剩他一个还在喘气,其余的全倒在地上,如同被撕烂的红纸人。

    这时,有个人说“你怎么还没走”

    林长鸣回头,看见阶上站着江临斋。江临斋已经大变样了,他现在穿着干净的月白宽袍,模样就像刚入城,一点血都没有。

    林长鸣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弄蒙了,他脸上还沾着红纸屑,在片刻寂静后,憋出一句话“我不认识出去的路,师父。”

    江临斋单手扶剑,瞧了林长鸣一会儿,像是习惯了“你这一进城就分不清东南西北的毛病还没好啊。”

    林长鸣忍辱负重,点了头“刚刚被河神娶亲闹的,街上全是人,我更找不到路了。师父,你去庙里见过河神了”

    江临斋说“见过了。”

    林长鸣把脸上沾着的红纸屑拿掉,状似随意地问“祂长什么样啊”

    江临斋道“神祇不就那几个样子。”

    林长鸣说“你把祂杀了吗”

    江临斋想了一会儿,言简意赅“杀了。”

    天上的纸钱飞来飞去,林长鸣望了一眼,那河神庙高居在台阶的尽头,稳若四山,里边灯火通明,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形。

    江临斋走下阶,林长鸣在原地没动“那你还去封天吗”

    杀完堕神,都是要封天的,不然怨气、堕气向外溢,别的神祇易受影响。这是通神者从以往的经历中总结出的经验,不管什么宗族门派都知道。

    江临斋踩过一具无头的尸体“不急在这一时。”

    林长鸣说“现在不封,堕气外溢容易惹来麻烦。师父,你如果累了,我上去替你封行不行”

    江临斋又踩到一具尸体,那尸体软趴趴的,在他脚下溅出一滩红纸屑。他懒得绕开,就这么一脚深一脚浅地往下走“你不是找不到路了吗我先把你送过去。”

    林长鸣说“送哪儿去”

    江临斋道“送到四弟那里,我叫他去疏散百姓,这会儿该到渠沟附近了。”

    林长鸣没回答,他画好了符,掉头就往阶上跑。身后的风声一凌,是江临斋要抓他的后领,他喝道“令行”

    人一蹿,让江临斋抓了个空。江临斋说“你干什么”

    林长鸣头也不回“我封天”

    他利用自己的意念,缩短了长阶的距离,疾步蹬上去。背后的江临斋已经到了,林长鸣顾不得体面,又施一个“令行”,从江临斋的身前闪开。

    江临斋说“我叫你走,你不听话”

    “走什么这就是个死局”林长鸣在躲闪中飞快地说,“我原本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把事情的顺序倒过来,现在我明白了,因为这些事从开头就已经注定了不管你上不上花轿,只要你进入这座城,徒弟们就是必死的结局”

    纸钱猛地被吹乱,天色昏暗,江临斋握住剑,面色不豫aaadquo你不是间夷。aaardqu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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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长鸣说“我当然不是间夷,是你希望我是间夷,所以才会把我认作间夷。我本以为间夷也是你死去的弟子中的一个,可是我又想到一件事,如果间夷也死了,那你根本不会在花轿前把其他弟子托付给他,你徘徊的街道上也应该有他遗物。”

    江临斋拔出无忧剑,林长鸣加快语速“你受河神所害,变得如此疯魔,按照一般人的意念,我们一进入这阵中你就该去杀神封天,因为杀了祂才能挽回众弟子的结局,可是你没有,你明知道祂就藏在河神庙里,却还一厢情愿地把别人认作河神,为什么不是因为你彻底疯了,而是因为你不敢走入这座河神庙,也不敢面对那个河神”

    无忧剑刺向心口,林长鸣扔出空符,化出水盾挡住一击。他已经退至庙门口,将千金笔一挥,继续说“是不是间夷带你入的城是不是间夷与你一起来杀的神是不是你到最后才发现间夷就是河神”

    这三问掷地有声,让无忧剑陡然止在了胸前。林长鸣轻轻喘气,汗都流下来了,他退一步,又退一步,直接倒跨进了庙中。

    “我曾经看过一本秘册,里面说,有一种神祇的原身类似细线蛊虫,因为模样丑陋、身量短小,所以会寄生在精怪身上,常有百姓不明真相,把被寄生的精怪当作神祇本尊来供奉。”林长鸣放缓语调,“我在来的路上打探过这座城的消息,那些逃出去的通神者告诉我,河神堕化后他们并无察觉,我猜那不是因为河神善于伪装,而是因为人们看见的就不是祂本尊。祂既然能寄生精怪,想必也能寄生凡人,所以你们一入城,就中了祂的计,祂寄生在间夷身上,把其他几位弟子全杀了,你顾及师徒情分不肯动手,情况一再恶化,最终变成了我见到你时的模样。”

    旁边大鼎中的烟雾腾升,香炷斜插着,在飞舞的纸钱中越燃越快。

    托被抹脖子的福,林长鸣知道他们师徒间的情谊很深。他用千金笔小心地拨开无忧剑,宽慰道“我知道,任何人碰见这种事情都会痛苦,但是杀神封天迫在眉睫,我们必须找到间夷,再将他”

    江临斋说“你觉得自己很聪明”

    林长鸣转头,在庙中看到了间夷,青年早死了。

    间夷横躺在原本供奉河神的台面上,合衣闭目,面容安详。他浑身没沾血,只有脖颈处有道剑伤。林长鸣太熟悉这个剑伤了,他一路上都在被同样的剑伤折磨。

    江临斋月白的宽袍随风而动,他掀起眼帘,没有表情。那些纸钱飞过他的面前,他看着空空的天,似是清醒,又似是疯乱“雨停了。”

    像是应他这句话,满城的雨又下了起来。

    事情并不全如林长鸣猜测的那样,他不了解江临斋,江临斋是最无情的。那一天,江临斋在这里做出了选择。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