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个好天气。
天空像是被水洗过一样澄澈,几朵白白的、形状各异的云飘在天上,别有一番趣味。
碎金般的光洒在街道上,微风和煦,空气中浮动着大阪烧诱人的香气,一个穿着灰色风衣外套的男人一步步往既定的轨道前进。
他的步子不快,却带着几分孩童般的雀跃,像是期待着和朋友共赴一场有趣的冒险的孩童,或许对现在的太宰治来说确实是这样也说不定。
真好啊。
真好啊
这个世界。
有他在的话,这个世界一定能走向更加美好的结局吧一定吧。
比他原定的结局美好上千万倍。
抬头看了看天色,不过要是能在夕阳的时候,从楼顶上往下落一定会更加美丽吧,横滨。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啦
三上应该还是叫利姆露大人,可没有那么好糊弄呢,现在啊,现在啊就是最好的时候了。
“ooyeah。一个人是无法殉情的”刚开始还不太熟练,但是很快就变得流畅又活泼的歌声响起。
驾轻就熟的走入小巷,太宰治安静下来,目光一寸寸扫过名叫“”的酒吧,他的手不自觉抚上嘴角,惊诧的发现自己的嘴角上扬,露出了笑的模样。
应该是笑的模样。
这里可是,所以应该是笑吧。
没有哪个酒吧会在中午开门,更别提这种查无此处的小破酒吧,不出意外的没有开门。
但是没有关系,太宰治难得任性的这样想,就在今天,就这样吧,对待将死之人,老板也会仁慈一点吧。
一气呵成的开门进去,皮鞋踩在木质的楼梯上发出吱呀一声,太宰治一步步往下走,轻巧的钻进吧台后面,在堆满杂物的架子里面找到了开关,昏黄的灯光铺满不大的酒吧,像是封存在旧照片里的回忆。
“叮”耳边像是响起了酒杯碰撞在一起的清脆声音。
太宰治的急切地喘息一声,身体在那一秒像是化作昏黄灯光下最深的那一抹阴影,连存在的概念都被抹除,他缓缓看向吧台前的某个位子,轻轻的闭上了眼睛,等再次睁眼,其中深沉的、外露的情感一并被消除了,只余下浅浅的、捉摸不透的倦怠。
就这样吧。
织田作之助按照线人留下的地址到了一间破旧的酒吧。
有些意外现在这个点,居然有酒吧开门,但是木质的大门大敞,应该是开着的吧。
侦探社的新社员、他新收养的孩子和他的新交的朋友起了冲突,就在之前的一次家庭聚餐上,他们差点打起来。
他想要调节,但是他们口中两个版本的故事让他也没有办法了。
在芥川龙之介的口中,他的妹妹是被一个可恶的黑衣男人掳走然后的,而在友人的嘴里,龙之介的妹妹银现
在是港黑的高层,拥有随时外出,甚至是调动港黑成员的权力,根本就没有什么的说法。
不管是私心来说,还是客观来讲,他都更加的相信自己的友人三上悟,比起龙之介主观意味浓重的话,还是三上有理有据的反驳比较靠谱,他甚至还拿出和芥川银的合照,是在一间宽敞明亮的办公室拍的,他们笑的轻松,怎么看都不想是被长期或者过的不好的样子。
当然眼见也不一定为实,尤其是照片中露出一角的某个东西让他比较在意。
不管是为了很聊得来的友人,还是新收养、性格偏激的孩子,他都要先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此动用曾经还是杀手时候遗留的人脉,辗转着找到港黑的一个小高层,他愿意和他交换情报,但是也被要求了一定要在这个时候,到这个地方交换情报。
在黑暗中的人总是有这样那样的顾虑,这样那样的规矩,织田作之助曾经也是属于那一边的人,所以对他的要求全盘的接受了,但是不离身的双木仓说明了他并没有放松警惕,那可是横亘在霓虹上空,权势足以和国家机关分庭抗礼的庞大组织的成员,怎么样小心都不为过。
轻缓地乐声流淌在小小的酒吧里,往下走像是从白天进入黑夜,昏黄的灯成为地下酒吧的唯一光源。
一个穿着灰色风衣的男人站在吧台后面。
一瞬间,织田作之助感觉眼前的男人比这座老旧的酒吧还要陈腐,像是被打碎后强硬粘合到一起的玉器。
因为不知名的联想,织田作之助的动作顿住了一秒,男人的呼吸连带着空气好像也跟着顿住了。
织田作之助坐到男人面前的高脚椅上。
空气再次流淌起来。
“织田作,现在喝一杯的话是不是还早了一点注1”被强行黏合到一起的男人这样说。
一杯加了冰球的威士忌被推到他身前是他会喜欢的酒。
“织田作,是在叫我吗注1”
“没有人这么叫过吗”太宰治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像是对待一个下一秒就会破碎的美梦。
“没关系,请随意。”
“谢谢。”太宰治垂下眼,不知道对谁这样说。
“你就是小川君介绍的人吗”织田作之助没有碰被推过来的威士忌,眼睛放在太宰治面具一样没有半点变化的笑上。
好像有点勉强
“是的吧。对了,之前我处理了哑弹哦,那么大一个,让我的秘书送给了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太宰治手舞足蹈的比划着诉说自己的最近的丰功伟绩,神情流露出一丝稚子般的纯质。
织田作之助没有回话。
太宰治半点不介意,相反,他几乎有点感谢织田作莫名的沉默了,这样就好,这样就好,最后能再见你一面,真是太好了。
“还有还有,我改良了硬豆腐哦,比原版硬了整整三倍哦”太宰治比出一个三的手势,像是说明这真的是
一个很大的数字“是三倍哦。”
“这么硬吗,要怎么吃呢”织田作回应了。
太宰治欢快的声音顿住,像是上课突然被老师点起来的学渣,几乎血液都要凝固了,他避开织田作的视线,呐呐的说“可以用切割机切开,听说味道不错呢。”
“差点忘记了最重要的事,织田作的小说终于出版了,这真的是值得开一场宴会大肆庆祝的事呢”太宰治又露出雀跃的、梦幻的、美梦成真的虚无表情。
“只是练笔的拙作而已,不至于开宴会庆祝。”织田作避开太宰治狂热的视线“我目前还在瓶颈期,算不上多厉害。”
“织田作的话,一定一定可以的,我向你保证。”太宰治的眼睛亮的惊人,常年不见阳光的苍白面庞染上热烈的绯红,像是灵魂燃烧的颜色,绚丽又短暂。
“谢谢,但是刚认识的人,哪怕是保证也没有说服力。注2”织田作这样说。
脸上的血色尽失,死人般的苍白再次占据太宰治的全部,他像是一瞬间被抽空了虚浮的生气,回归真实的黑白线条似的仓促。
“对不起,是我昏了头了,忘记这件事吧。”注3
沉默的
短暂又漫长的一秒过去,织田作主动说“我的孩子,我是说收养的孩子有一个失散的妹妹,她是贵组织的成员芥川银,可以问一下她的情报吗。”
“当然。是你来问的话,当然,我是说当然。”太宰治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语无伦次的低声喃喃。
从芥川银进入组织开始讲,从一个贫民窟来的普通小姑娘成为组织里手掌大权的首领秘书,太宰治堪称细致的将她的成长娓娓道来。
“这样啊,我明白了,谢谢你,稍后报酬会由小川君奉上。”
这是交易结束的前兆。
太宰治眨眨眼,尾音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没有什么要再问的了吗”
“没有了,谢谢。”
“这样啊,那写小说加油。”像是之前的留恋都是假象,太宰治反而先织田作一步往外走,消失在转角。
在先走出酒吧后,一声清浅的再见消散在空气里,没有给任何人听见,像是一场无声的葬礼给自己的葬礼。
是个奇怪的人,慢一步目送着他离开的织田作这样想。
顺着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使用的特殊通道回到顶层的办公室。
太宰治满足的、眷恋的叹息一声。
现在他也是最幸福的太宰治了。
真好啊,织田作。
真好啊
按照原定的计划,有关港黑首领太宰治的影像会被织田作意外得到,再之后的半年,芥川龙之介打上港黑,五步走跳楼计划将步入尾声。
他和织田作将在相见,以不那么和平的方式。
但是,现在真的是太好了,不用走到那一步,这个世界迎来了奇迹,他也可以提前步入永恒的长眠。
能够和织田作那样平静的闲聊,真的是梦不,应该是比梦还要美好千万倍的事情。
这样的话,就没什么遗憾的了。
“请三上君上来,我在天台等着他。”冰冷的、威严的、属于港口黑手党首领的声音响起,那是权力与血腥堆砌的、掌管着这个国家的黑暗面的无形怪物。
前一刻心满意足的太宰治悄无声息的、满足的死去了。
真好啊
是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