鸵鸟并不胆小,这一点姬时是知道的,尤其是鸿原,她杀人如麻,按理不会被一些尸骨和虫子吓成这样才对。
姬时安抚地拍了拍鸿原的后背,直到感觉她的颤抖和缓了一些,才慢慢地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地里有很多虫子和骨头吗”
鸿原又有些发颤了,但她还是努力深呼吸了几下,死死握着姬时的手,一字一句地说“我看到地下深处有很多发光的骨头,很大的骨头,骨头里钻着很多发光的虫子我从没见过那么可怕的虫子,殿下我有一种很害怕很害怕的感觉。”
鸿原没有见过荒兽,不然能形容得更准确,见到那些虫子时,她从潜意识里生出一种难言的恐惧来,仿佛这份恐惧是深埋在血脉里被勾动出来的。
假如她有幸能见到无数万年前的上古先祖,就会知道鸵鸟这样强壮的基因,之所以没能泛滥起来也成为世家什么的,就是因为古早的鸵鸟先祖几乎被荒兽吃尽
对荒兽来说,飞鸟滋味鲜美无比,但大多难以捕捉,在那时飞得慢的大型猛禽稍不留神就会成为荒兽的血食,和荒兽打得最激烈的也是大型猛禽。鸵鸟一族被捕杀得最为严重,因为它们体型过大无法飞行,却又时常冲在战场第一线。
换成旁人大约对鸿原说的话没什么具体概念,但姬时在鸣凤台上的第一堂课就亲手摸过荒兽骨,猛然反应过来道“发光的骨头荒兽的骨头”
荒兽骨万万年不腐,入手莹润而有光,在上古时还被用来刻录一些古籍,荒兽曾经遍布祖凤大陆,地下自然埋着无数荒兽骨骼,可从荒兽的骨头上,生出会发光的虫子来
姬时万分重视这事,等鸿原缓了过来,就带着许多工匠在鸿原指定的地方挖骨头挖化石层。
这是一项万分艰苦的工作,哪怕是给东凤皇挖陵墓,也挖不了那么深,是姬时也跟着用异能来挖掘松土,破开层层石壳,最终才在第五日挖出一具长满虫子的荒兽骨。
荒兽骨是目前祖凤大陆已知最坚硬的物体,但在这些小虫的侵蚀下变得千疮百孔,是看一眼就能逼死密集恐惧症患者的程度,姬时没那个症状,她死死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虫子,让人带来一头活猪丢了过去。
几乎是在瞬息之间,活猪被丢到虫坑里,连吭都没吭一声就被虫子爬满,钻皮入肉吃成了一具新鲜骸骨。
工匠们都吓得半死,好在姬时很快抬手一把火罩住了那具荒兽骨,她盯着火场看,发现这些虫子几乎是在沾火的瞬间就被烧化为飞灰,看样子不算很难杀,可她的眉头没有一点放松,反而越拧越紧巴。
鸿原说地下到处都是荒兽骨,有荒兽骨在的地方就有无数虫子,挖一具出来都耗费了这么多人力物力,就算组织所有人去挖掘,挖掘期间会出现多少伤亡哪怕是这些在她眼皮子底下的工匠,要不是她盯得紧,说不准也被虫子爬到了身上去。
这些荒兽骨上繁衍出来的虫子杀伤力巨大,它们最终会变成什么样子会从地层里爬上来继
续吃人吗大型体态的荒兽遭遇了失败,又来一场细小的虫灾,就如同被灭绝的荒兽万万年后的复仇
姬时眉头拧得死紧,一点点烧毁坑洞,让人填土埋坑,心中一个念头再也无法遏制。
她有一种迫切的感觉,再也不能拖下去了,全民布武只在朝夕,她要无数异能者遍布大陆,新的危机就在眼下,拖不得了
东凤皇都一向是歌舞升平之地,直到前段时间东凤皇死了,虽然按规矩来说是要举国戴孝的,但就还能活着的权贵看来,给东凤皇戴孝基本等于给自己戴孝,人家西凤太女不远万里过来噶了咱们的先帝,她们再把白布往头上一扎,显得心有怨言似的这多不合适啊
所以陛下是可以暂时委屈委屈的,没见她死了都没混上建造了快十年的陵墓,反而成了一堆骨灰嘛,所以歌舞升平还是继续歌舞升平,就怕哪儿做得不对惹了西凤人的眼。
结果又过了小半个月,歌舞升平也不让了,问就是向西凤学习,皮肉生意一刀切,大户人家也不再被允许豢养家伎小戏,连模样周正些的奴婢都得藏着掖着。
直到宗室也遭了难,恭王世女一贯跋扈,又娶了个美貌毒夫,妻子幸了哪个小郎,第二日就能把人折磨得不成人形。偏偏恭王府不缺钱,举着大把大把银钱票子,自然有那黑了心肠的人家争着抢着把好好的孩子送去给人糟践。
当初恭王被做成熟鸟之后,这家子安静了些时日,姬时也忘记在脑后了,恭王府也仿佛觉得过了风声,世女又开始胡混,世女夫也故技重施,折磨起了新小郎。
姬时是没大关注这些,但架不住如今满朝官员都在她这里做事啊,很快这事就被人报给了她,姬时亲自去了一趟,把这对夫妻移交给了新任刑部尚书朱棣。顺便把恭王府占了下来,然后立新法,禁止人口买卖,父母买卖罪加一等,累犯者可以喜提监狱单程票一张。
作为皇都治下艰难求存的一家小民,王大娘从一早起就开始唉声叹气,她前日去恭王府接回了小儿子,昨日去张大户家接回了大儿子,她的独女才五六岁大,不知道家里要添两张吃饭的嘴,只知道拍着手欢喜两个哥哥回家了。
王大郎被卖给张大户家为奴已经有五六年,回到家里还有些生疏,待人客客气气的。
王二郎就不同了,他是哭着喊着被卖的,被卖了还不到半年,回家是不生疏的,但很怨恨。第一日回到家哭了整整一天,大半夜站在母亲床头,问她知不知道恭王府打死了多少小郎。
王大娘嗫嚅半晌,说道“可打死的不都是长得好看想勾引主家的吗你老老实实的怎么会有事”
王二郎差点气死,有多少傻子敢去勾引恭王世女不过他娘也说对了,他一直没出事就是因为长得普通,和他一起被卖进去的三个漂亮小郎,都在这半年内被以各种理由打死打残了
谁会拿命去犯这个贱贵人一眼看上就给睡了,毒夫一个气不过就要杀人,这里头有他们自己一丝半点的想法吗贵人啊,不过把他们这些人当成
路旁随意踩踏的野草而已。
两个儿子才回来一两天,家里眼见着就要被吵翻天了,王大娘被吵得身心俱疲,官府大约还觉得不够乱,昨日晚间来了两位小吏,进门问了家里孩子年纪。
王大娘觉得可能是官府过来给寡妇说亲,官府往年也有这样的事,家里小郎过了年纪不成亲就会被拉去配婚。她连忙拉过老大老二,说这个十六了,那个十四了,都不到配婚的年纪,开玩笑,好端端的小郎被拉去配寡妇,哪个人家愿意啊。
小吏看了看王大郎和王二郎,点点头,端着架子道“你家还算运气好,两个小郎都在十八岁以下,都是可以免费入学的,今天晚上花点时间,找点布缝两个书包,明天一早这条巷子的小郎小娘一起去兴奉街恭王府”
王二郎脸色惨白道“恭、恭王府”
小吏拍了拍脑门,笑道“说错了,恭王府现在改成兴奉学堂了,官府出钱请了些先生坐班,免费教你们这些孩子读书,谁家要敢不去,就得跟咱们衙门走一趟了。”
王二郎瞪大了眼睛,回头看了一眼家里的小妹,呐呐地道“给我们、不给小娘读吗”
王大郎也捏紧了手指,紧绷绷地看向小吏,他们家人都没什么漂亮模子,小吏也生不出多余的同情心来。
看着这一家畏畏缩缩的样子,小吏有些瞧不上,但还是微微摇头,解释道“她还不到年纪,学堂不收八岁以下的,你们做兄长的先去读,过两年她也就该上学了。”
说完她不耐烦起来,喝道“明天一早卯时过半有人来接,还有三条巷子要通知呢,记着书包啊”
说完两人就走了,留下王家一家子面面相觑。
王大娘这辈子活了四十多年都没见过这样的事,官府供人免费读书也就算了,怎么还想起让小郎去读学堂还是从前的恭王府
放在以前,王大娘肯定要闹起来的,可两个儿子都和她离了心,她看着他们也觉得烦,能少见就少见,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得他们点灯熬油,拆了一件破衣裳缝起什么书包来。
王大娘带着女儿去睡了,两兄弟凑在灯前窃窃私语,密密地缝着手里的简陋书包。
第二日果然有小吏来接,小郎安静排成队,小娘子们则随意许多,背着各式各样赶工出来的书包交谈着什么。小吏带着两条队伍往巷外走去,王大郎手里提着一卷薄薄的空书包第一个走出巷子,迎面是初春难得的热烈阳光。
冰冷的心不止为何慢慢暖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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