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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3 章 073
    厌火国的卷宗在调查清楚后,重新被整理归档。

    查明了朱别失踪与穹苍其实并无关系的佘褚,也就彻底放下了紧绷的心,真正享受起庚子学府的求学生活。

    有一说一,庚子学府不愧是三界最著名的教育机构。授课的博士讲课深入浅出、文章鞭辟入里,无论是听授课还是论道,水平都相当高。莲华君在武道上的造诣更是惊人,她在刑堂时,偶尔对佘褚的指点,于佘褚而言,往往有拨云见日之感。相比之下,竟是比羽惊教得还好。

    “学府不崇武道,我当年为行此道,拜了不少山头的师傅。拜的师父多了,各种教法见识的多了,慢慢地自己也会教人了。”莲华君指点她用枪时,回忆了下当年。她感慨道“我曾经碰见过两个魔族,一个用枪厉害,一个用刀厉害。可惜这两个人都不会教,我问他们讨教,他们竟然说打打就会了。”

    “打打就会了”时过境迁,然而提起当年,莲华君还是一脸难以认同,“也就是我习惯了,真能跟着他们打打学到点什么。要是换了别人,就他们那种打法,怕是交流不成,反要结仇。”

    佘褚听到这段回忆,握枪的手都抖了一抖。

    她不着痕迹地重新握紧枪杆,根本不敢说“我觉得你说的这两个人很可能一个还是我母亲,一个是我老师”,只虚虚问“师父,你看我这样出枪,速度是不是更快”

    莲华君很快忘掉了刚才的插曲,她对佘褚的天赋赞不绝口,更是不吝教导。

    至于北嚣莲花君就有点头痛了。

    北嚣天生神力,反应灵敏,本应该是学武技的好苗子。然而也不知怎么回事,交给他的招式,他也不是记不住,只是用起来,反而还没有丢石头时的灵动。

    莲华君百思不得其解,她又不是会轻易放弃的性子,一套刀法不行,那就换一套刀法,她总能找到与北嚣心意相通,真正适合他的武道。

    这也就苦了北嚣,原本课业就繁重,还要承师父的恩情加练。

    有时聂尔瞧见了,会给他们备好茶水果实。然而往往是佘褚都已经吃完了,北嚣还没有练完,与头痛的莲华君面面相觑至黄昏,而后不得不暂时放弃。

    “你不要灰心。”莲华君确实是个好老师,她明明也很心累,还不忘安慰北嚣,“师父别的不行,就是会的路数多,咱们沉下心慢慢来,总能找到适合你的。”

    北嚣消沉的情绪稍微舒缓了点,他勉强笑笑,握着刀的手都磨出了血,也没肯松开。

    佘褚对此有些遗憾。

    可老天有时就是这么不公平,十全十美是好,可这世上何曾有过十全十美。

    除此之外,她和同学之间处得也不错。

    大概是因为她的身份是由仙族养大的人族的缘故,仙、人两族的弟子都愿意与她亲近。个别神界子弟,或多或少也会看在晏清的面子上给她点脸面。

    佘褚在庚子学府中如鱼得水,几乎都要忘了自己真实的身份,真要

    将自己当做占浮玉了。

    让她重新回想起她的仙域之旅是有时限的契机,是即将到来的冬时节。

    冬时是天界的大节,因为过完冬时,便是新年了。作为年尾最重要的日子,天界会在这一日隆重庆祝,庚子学府也不例外,在这一日,学府会对外开放。所有的学子都能归家半月,与家人共庆余年。

    思幽也有一样的节日,往年她都是与乌陵行一起过的。她忙,乌陵行要行魔主之责主持祭礼,也忙。所以两人往往是到了深夜,他人都已经进入酣睡时,才有功夫停下坐在一起喝一杯酒,吃一碟热糕点,抓着星月的尾巴,说一说来年的愿景。

    今年她在仙域,身份微妙,又一时心软答应了聂尔、北嚣陪他们一起留在学府,与莲华君一起过节,便不能再回思幽了。所以她一早精心挑选了礼物,随信一并寄去了交界地,由近卫转交乌陵行。

    佘褚原本想着,只要乌陵行不闹就好。等她玩不是,等她任务完成了,明年她自会好好道歉。

    幸运的是,乌陵行收到信后确实没闹;麻烦的是,他也亲自挑选了礼物,命靖女送来给佘褚。

    这就是靖女出现在天帝山脚的原因了。

    天帝山外银装素裹,靖女伪装得很好,除了特意戴上了消弭魔息的宝物,还不忘穿上厚厚的毛皮来假装自己是个人族。

    佘褚闻信下山来时,瞧见这样的靖女,还有些意外。

    靖女瞧见佘褚身旁无人,先是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这才从怀中取出了乌陵行的礼物。

    她无奈道“魔主亲令,属下不能违抗,只能尽可能不影响您的计划,以占氏名义送信。”

    “你做得很好。”佘褚接过匣子点头,“占氏送信,名正言顺,谁也不会起疑,更不会知会上面。你处置的妥当,于我无碍。”

    靖女闻言,一直提着的心总算放下。

    她低声道“这就好。属下记得您的吩咐,长老院这些时日一直未有异动,有些说要您处理的文书,也被羽惊尊拦下处置了。属下见此,干脆回了摩侯族,就近观察贪狼尊。”

    佘褚听后点点头,她收起匣子也没细看,眉心微促道“摩侯族动向如何”

    靖女道“看似毫无动静。但属下接到密探朱别回报,说族中有人假借您的印信造事,属下顺着这条线查下去,发现印信一事,恐与摩侯族相关。”

    佘褚听后,心中有大石落定的感觉。

    朱别说这事时,她就心疑摩侯柔黎。除了迷魂枝外,作为七杀尊,她的印信效力仅次于乌陵行的魔主令,有资格见过、能伪造的,在思幽屈指可数。而这屈指可数中,就包括贵为贪狼尊的摩侯柔黎。

    与在人前的她与羽惊不同,摩侯柔黎一直居于暗处。看起来他好像是退出了思幽的权利中心,然而摩侯族长的身份就注定他握有旁人夺不去的权柄,而淡出众人视线之外的状况,还更有利于他用这权柄做些不为人知的事情。

    就好比乌陵行对晏清的一见钟

    情。

    很多事情刚发生时,像极了巧合。可巧合太多,就成了刻意。

    乌陵行甚少前往火海,他那日为什么去了

    晏清是男人。即便思幽对穹苍知之甚少,岐覆舟因为恶趣味而选择了守密朱别若是未失踪,她书信一份于密探,何愁又查不到晏清的真实情况

    从乌陵行的一见钟情到白银城迷魂枝,再到接到她的密令、恰到好处消失在厌火国的朱别,佘褚很难相信这其中没有思幽的手笔。

    她把朱别送回思幽,除了责任外,还有一分缘由,便是想试探国内,看看能不能探出点风声。

    正好,靖女没有令她失望,还真盯出了些首尾。

    “属下发现,摩侯族与星辰阁似乎交往过密。”靖女长话短说,“我多次见星辰阁的老板出入摩侯族,虽说每次出入,摩侯族都会购入些奇珍,然而摩侯族的人都知道,族长不是个热衷奇珍的人,那么族内购买如此的多奇珍,就显得有些古怪。”

    星辰阁。

    这是佘褚第几次听到它的名字了

    如果不是它的大本营在交界地,她若是贸然动手,可能会引得天界猜忌她早就带人进去查个底朝天了

    佘褚略一思忖,吩咐靖女“回去后,你将此事告知羽惊。请他寻个由头,先查封了思幽的星辰阁,也算是给摩侯族提个醒,望他们不要走错路。”

    靖女低声称是。

    公事全部说完,她还是站在原地未动。

    佘褚见状,不由问她“还有什么事吗”

    靖女望着她,半晌说“您真不回去过冬节吗”

    佘褚哑然。

    她看着有些委屈的靖女,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她的脑袋。

    佘褚说“算了,你留下吧,等过完节再回去。”

    佘褚将靖女带上了山。

    她不是庚子学府的弟子,只能和詹文瑾的侍女一样,住在山腰处的别院。

    靖女借的身份是占王府的侍卫,这能更好解释她身上的杀伐气质。因为要一起过节,佘褚便将靖女提前介绍给了众人。

    其他都好说,只是在詹文瑾的侍女小脂那儿又惹了点麻烦。

    詹文瑾的侍女和她不同,从来都是眼高于顶,看不上人族的。佘褚被她阴阳怪气两声也不在意,靖女哪里忍得了旁人侮辱七杀尊,这侍女刚开口两句就扭了她的胳膊将她按在了地上,要不是佘褚开口的及时,以靖女的身手,怕是等詹文瑾来,就只能瞧见具尸体了。

    佘褚说“她是我朋友的婢女,身份棘手,这次就算了。”

    靖女稍稍松了手,没立刻扼死她。但她依然没有让她从地上起来,踩着她的背气恼道“她的主人既是您的朋友,不该对您更礼敬吗她如此不修口德,可见她的主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您何必与她为友。”

    靖女说的是气话,佘褚理解,可偏这话被詹文瑾听了个正着。

    她听说佘褚家中来人了,想着她或许

    会需要马车,特意下了课一路寻来,就正撞见靖女教训她的婢女。

    佘褚听见声响,回头就见血色顿失的詹文瑾。

    而靖女呢

    她意识到这缓步而来的仙域贵女就是这侍女的主人,脸上余怒未消,干脆冲詹文瑾去了。

    小脂见了詹文瑾,就像瞧见了救星,她顿时大声呼救,她涕泪俱下控诉靖女“小姐救我这些野蛮人想要杀我”

    靖女毫不客气,她给了侍女一脚,直接质问詹文瑾“她对我主人出言不逊,是你教的吗”

    “我主人自持身份,不与她计较。你是她主人,你也不计较吗”

    佘褚知道詹文瑾家中复杂,也猜到这婢女身份恐怕不简单。见靖女咄咄逼人,她正欲出声回旋,却见詹文瑾站定后自开了口。

    她垂眸看向自己仪态尽失的侍女,缓声说“你说的不错,婢子失仪,确为主家管教之过。”

    说着,她低眸告诉侍女“小脂,我警告过你,你若是再犯错,我会送你回去,交给大哥。”

    小脂闻言浑身一抖,她不敢置信地看向詹文瑾,疾呼道“小姐,我是大小姐送来的,您怎么能把我送走您对我负有责任呀您如今任凭他人欺辱于我,哪有半点詹氏风骨,又哪里像一个学府府生”

    “小姐,你这般畏威而不怀德,不怕为人耻笑吗”

    “笑就笑吧,我本来也不是什么完人。”詹文瑾蹲下身,透过小脂的眼睛看着束冠的自己。

    “大姐将你送给我,是要我观你而畏私。时时刻刻谨记自己不堪的一面,时时刻刻做到谨言慎行。”

    小脂闻言,因疼痛而扭曲的声音磕磕绊绊道“对,对啊我难道不是在替小姐说话吗我有哪次说的不对吗”

    “您不能说的,都由小脂来说您不能没有我的”

    詹文瑾平静而宁和的看着自己的侍女。

    嫉妒、怨恨、愤怒,这些丑陋的东西她原本就没能丢弃过,假装不存在又有什么用呢

    就好像詹氏,明明是依靠着攀附挟恩才有了今日,却偏要培养出她来,要人为打造一块宝玉,试图遮掩皮下的蝇营狗苟。

    人是无法真正做到摒私的。

    经过白银城,迷失在梦中后,她才恍然发觉,她也不是什么詹氏宝玉,无暇无缺。她只是个普通人,有私有欲、有想有求,也没必要去做那个根本不可能连晏清都做不到的圣人。

    “我会向浮玉师姐求情,不会要了命。毕竟你有今日之祸,也是怪我醒悟太晚,未曾真正约束于你。”

    詹文瑾起身,向靖女道歉说“是我管教不严,我会送她归家严加管教,还望姑娘手下留情。”

    靖女这会儿气消的也差不多了。

    其实当她见到这侍女对詹文瑾态度也不怎么样时,她就知道怪错人了。靖女也没真想让佘褚与朋友的关系闹僵,既然主人家已经道歉,她也没必要揪着不放。

    靖女松开了小脂。她下

    手很有分寸,虽然小脂看起来痛得不行,实则四肢都没有被折断,只是些皮肉苦。

    小脂一被松开,便哭着去抓詹文瑾的衣摆,求她不要把她送去詹氏长子手中。

    只可惜詹文瑾不为所动,她甚至直接去托了庚子学府的弟子相送。

    佘褚在詹文瑾处理小脂的事时一直没吭声,直到她彻底忙完了,才问了句“你大哥很恐怖吗她为什么这么怕。”

    詹文瑾微微一笑,说“我大哥是詹氏里最讲仁义道德的人,我就是他养大的。”

    佘褚立刻明白了。

    詹文瑾之前活得那么矛盾,显然和她受到的教育有关。她的大哥恐怕是个严于律人宽于律己的,小脂这样随心所欲惯的,到了个要求苛求他人守礼的伪君子手里,确实日子不太好过。

    “你的童年”佘褚欲言又止,最后她换了个话题,只说,“做人挺好的。”

    詹文瑾瞧着佘褚,忍不住弯了弯眼,她说“是啊。不然为什么王九野放着仙君不做,也要留在人间做人当然好。”

    靖女来了一趟,帮詹文瑾下定了决心,送走了小脂。

    詹文瑾想要道谢,却被靖女拒绝了。

    她守在佘褚的身后,一板一眼道“我只是为我主人鸣不平,并无他意,姑娘不必言谢。”

    詹文瑾话被堵在了嗓子口。

    她看着佘褚略带宠溺地看着靖女叹气,一种说不上道不明的感情盘踞在胸口,堵得她有些发闷。

    反正也没打算继续做什么宝玉,詹文瑾干脆上前一步,在靖女的眼皮底下牵起了佘褚的手,拉着她说“师姐这次是不是要留在学府过冬节我也留下吧,人多热闹些。”

    华林詹氏确实也没什么好回的,佘褚欣然应约“好啊,等学府开放,我和师兄说好下山采购,你要一起吗”

    詹文瑾点头“一起。”

    她不着痕迹地将佘褚拉到了自己身边“师姐什么时候回后山,我也与你一起。”

    佘褚原本就是来安顿靖女的,如今靖女已经被安顿好,她久留也不合常理,便打算先与詹文瑾一同回后山。

    靖女知道她去不了后山,只能看着詹文瑾拉着佘褚走,强调道“明日午时,我等您一起下山。”

    佘褚点头“好。正好再一起挑挑给琴琴她们的礼物,等节后你一并带去给她们。”

    靖女称是。

    詹文瑾听完了,与佘褚一起回后山时,装作不经意地问“琴琴也是师姐的朋友吗”

    佘褚想了想,回答说“算是没有血缘的家人,我的起居一直由她们照顾。”

    詹文瑾了然“原来是丹霄宫的弟子。”

    她对佘褚说“仙域女子喜欢的东西我倒是熟悉,明日也可以帮师姐挑一挑。”

    佘褚觉得自己今日运气真是不错。

    靖女来了,詹文瑾也愿意帮她,一下减轻她不少烦恼。

    她高高兴兴,半点没察觉到詹文瑾

    与靖女之间的暗涌,甚至在第二日,众人一起下山购买物资时,也没发现两人间的摩擦。

    当佘褚买下了詹文瑾说好、靖女说不好的发簪,又买下了詹文瑾说不好、靖女说好的手镜,聂尔终于忍不住了,他问佘褚“你没觉得有点不对劲吗”

    佘褚不以为然“女孩子审美不同很正常,哪有不对劲”

    聂尔“”

    聂尔将视线投向晏清。

    他想知道这一位如何看待詹文瑾与靖女为佘褚争风吃醋的事。

    结果晏清根本就将这两人当一回事。

    他向佘褚招了招手,在佘褚不明所以地走近时,直接握着她的一只手,为她套进了一只秘金锻造的镯子。

    “挺好看的。”晏清说,“冬节礼物,贺你来年有余。”

    佘褚抬起手,迎着光敲了敲这只镌刻了一只游鱼的秘金镯,忍不住微微翘了翘嘴角,她说“你与我兄长倒是想到一块去了,他今年也送了我一支游鱼戏珠的发簪。”

    晏清闻言眉梢微挑。

    他还记得疏属山时,佘褚就提过她有个兄长。

    晏清正要问她这位兄长是不是占氏世子,原本还在争论哪副耳环更好的靖女和詹文瑾走回来了。

    佘褚看了看她们俩盯着自己镯子的眼神,又看了看首饰店,心中了然。

    她与店主说“这镯子还有吗我也要两个。”

    游鱼的镯子没有了,好在还有凤鸟与鸾鸟的。佘褚将鸾鸟的赠予了詹文瑾,又将凤鸟的送了靖女。三人有了一模一样的镯子,氛围又融洽了起来。

    三人走在一起,好似没人能拆得开。

    晏清“”

    聂尔见状失笑,他拍了拍盯着首饰店许久的北嚣,抬了抬手中沉甸甸的钱袋,说“走吧,让她们好好逛逛,咱们去把过节的需用采买了。”

    说罢,他又看向晏清“瑶君,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

    晏清看了眼前方,也别无选择。

    他慢吞吞走到聂尔这边,刚要与他们一起,忽被见一人拽了拽聂尔的衣袖。

    大抵是见聂尔带着一大袋的灵石,觉得他是个富户,想要向他售卖点“奇珍”。

    那黑市的商人见左右无人,从怀中取出一张图纸,露出一角,神秘兮兮地问聂尔“大人,帝钧天陵的藏宝图,一百灵石一张,您要不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