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听着耳边的“抓刺客”,少年的视线落到黎筝捏在手上,那团被血污浸湿了大半,还在一滴滴往下淌血的黑袍上。
意识到了什么,少年眉头皱起,骨节分明的手攥住了黎筝的左臂。
衣裳之下,伤口还未完全愈合,黎筝“嘶”地发出一声痛呼。
为了躲避追捕,她已然殚精竭虑。
可两头夹击之下,居然还有第三方的存在突然出现
踪迹被人发现,黎筝瞳孔紧紧缩成一团,她回头,手迅如闪电地劈出。
带着浑身的劲道,像是袭击白兔的竹叶青,一击必杀的啄出。
可对上那双熟悉的漆黑双瞳,她又在千钧一发之际收住了攻势,险之又险地停在了对方的脖颈之前。
黎筝额间落下一滴冷汗。
这好巧不巧遇见的,竟是个熟人
舌头微动,某个称呼即将要从嘴中吐出。
可几步之外的屏风后头,几双腿一并急切地迈出了屏风的边界,眼看着就要转过屏风,将她逮个正着
面前的少年伸手及时捂住了黎筝的嘴。
“嘘,现在不是谈话的时候。”
黎筝手中淌血的黑袍被拉扯着夺过,一脚踹飞到屏风下头,少年牵着黎筝缩进了身后的厢房。
少年人的气息浸润身旁,手心的温暖驱走失血带来的寒意。
黎筝脚步有些匆促,被高出她一个头的男孩领着往屋内退,又在门外呼啸而来的脚步声中,被藏到了床榻上。
耳边轻掠过一句“冒犯了”,少年宽肩窄腰的身体覆了上来。
黎筝睁大了眼,白色的被褥被少年一把拽过,笼在了他们二人身上。
高挺的鼻梁逐渐贴近,唇色浅淡的薄唇微微抿起,巡视伤口的目光在黎筝脸上到处点火,每停留在一处,那块区域的肌肤便慢慢的蒸腾起热意来。
葱白纤细的手指下意识地抓紧了深色的床单,黎筝的心跳骤然加快。
甚至差点就忘记了还处于被抓捕中的事实,要在少年逐渐靠近的面容下闭上了眼。
看着女孩颤抖个不停的纤长睫毛,少年喉结浮动,同样受到了强烈的吸引。
但现在,并不是时候。
他侧过头去,白皙的颈部绷出了一道青筋,拉扯起意志力,岌岌可危地抵御着凑近亲吻,采撷那抹云朵般柔软唇畔的浓厚欲望。
他们还是靠的太近了。
少年撑开双手,伏在女孩上方,墨发垂落,偏头竖耳倾听门外的动静。
女孩会一路闹到他的面前来,必然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而外头侍卫们的重重阻挡之下,一条腿趁乱重重踢开了木门。
“各位大人,不是我们蛮横无理,而是有刺客进了这东厢房,很可能会威胁到太子殿下的人身安危请打开门让我等进去搜查一下吧”
“是啊,现在让
我们进去,才能保卫太子殿下”
dquo别耽误时间了,没看到血迹就蔓延到这里吗肯定是躲在里面了”
外头嘈杂的声音让黎筝紧张地揪住了少年的衣襟,不待少年安抚的话语说出口,便听门外一道响亮的男音道“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您在里头吗您没事吧”
“太子殿下,我们这就来救您”
三言两语间,竟是已经默认刺客闯进了太子的房间
“嘭”的一声,门被重重踢开。
外头一众人马围在门口,即将要往里头冲的瞬间,又全都石化了。
顺着他们震惊的视线看去,那打开的房门之中,尊贵的王室少年伏倒在床前,身上仅裹着一层薄被,下头一只明显属于女人的,莹白细腻的手臂从被褥下伸出,搭在了他的背脊之上。
那手臂骨肉匀停,柔若无依,纤纤玉指,如出水芙蓉般根根葱白。
一众深有经验的老大爷们看了,立时觉得被褥之下,必然躺着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
旖旎的脑补不纯洁的在脑海里乱飞,对于太子殿下在宴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先行离场,众人有了逻辑详密道严丝合缝的成人答案。
领头的男人恨不得放下手中的火把,狠狠拍一下自己的额头。
难怪他们先前进来时,听见东厢房的走廊上有声音。
那不正是少年人血气方刚,精力旺盛所发出的床笫见的声音吗
鱼水之欢最讲究私密性,是两人间的抵死缠绵,不需要任何观众欢呼喝彩,如今进行到一半,突然被他们打扰,也不知会不会吓到太子殿下,令他于往后的传承子嗣方面有碍
所有人都面色凝重,冷汗淋漓,无一不觉得自己闯下了大祸,他们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等待了半天,竟连个敢开口说话的人都没有。
黎筝仰躺着,所有演出,除了付出一条手臂之外,其他全然由扶苏承担了下来。
她咬着唇,谨慎的没有露出半点声响,却等了半天都不见事情有新的进展,着急之下,手伸到扶苏腰间,不轻不重的掐了一把。
少年鼻音低沉地闷哼一声,警告的眼神扫了过来示意黎筝不要乱动。
犹豫了一下,他站立在地面上的腿也跪上了床,以结实的膝盖抵住了黎筝的身体。
隔着薄薄的衣物,少年身上的热度从两人身体相接的地方透了过来。
黎筝眼瞳忽然睁大,不自在地想要退后,却被身后的床榻制止。
僵持片刻,她那条白净的手臂从被面上收了回来,顶着少年的胸口,想要推拒,却又顾忌着推开少年后自己会被他背后的人看见。
一时只好犹犹豫豫地放在了少年的胸口上。
好在不需她忍耐那条抵在身侧的长腿多久,少年的闷哼和忽然的动作,就将惊恐万分的众人全部唤醒。
“太、太子殿下,臣等罪大恶极”
说话告罪那人颤巍巍,惊慌失措的像是要
马上昏倒过去。
看了不该看的东西,他们是大难临头,有了杀身之祸。
扶苏知晓众人已被他骗了过去,缓缓直起腰身,青着脸转头,低吼了一声“滚”
闻言,门外本就站立不安地,几乎快要跪下的人们,立时得到赦令一般,屁滚尿流的滚了。
最前头的几个被这么一吼更是吓得魂都快窜出来了,跑的时候连关上门都不记得,还是落在最后一个跑的人,一下跃出去好几步,又折返回来关的门。
他们全部离开之后,扶苏谨慎地等了半晌,才推开盖在两人身上的被褥,站起身道“没事了。”
黎筝坐起,假装没有受到刚才两人身体靠得过于紧密的影响,竭力的让神色保持淡然的模样。
扶苏退后了两步,眼神闪躲,藏着异样,不敢去看少女。
黎筝抿了抿唇,垂下了眼。
心头的暧昧还未全然褪去,可另一件更为重要的事情,却大难临头地压了上来。
她杀了昌平君,或者说,她杀了扶苏的舅舅昌平君。
逃过了追捕,本该正是放下心来的时候,心情却比刚才差点被抓之时还要紧张。
就连黑色面罩未遮盖住的小半张脸,都失血过多似的微微发白。
想到两人见面时的那声“小白”,黎筝便眼前一黑的差点晕厥。
昌平君已经被她杀了,嫁祸给魏国公子的脏水也泼了出去,明明可以干干净净地将她彻彻底底地摘出这件事,偏偏又在紧要关头被人认了出来。
长袖下玉白的指尖被攥的死紧。
这个认出她的对象,偏偏还是扶苏
即便她杀死昌平君全心全意都是为了帮他避开那桩未来会牵连到他,还让整个秦国损失惨重的逆反事件。
可扶苏本人对此却是一无所知的
要是骤然知晓她杀了他的舅舅,扶苏、扶苏会如何想她
黎筝身体有些微的颤抖,她紧紧抿着唇,不敢发出任何可能被扶苏觉得耳熟的声音。
心中藏着渺茫又可笑的希望只要不开口说话,或许扶苏就不能完全确认,她便是巫女白本人。
天下总有那么几个长得相似的存在,要是她抵死不认,到底还能不能混过去
跌跌撞撞地猛然起身冲向窗边,指尖触碰到了窗口,却又被立刻拉住了手。
“你手上的伤,没事吧”
少年面色凝重。
想起那多得将整件黑袍浸到湿透的血液,扶苏就心惊不已,说什么都不能放她一个人就此离开。
先前门口那么多来抓捕女孩的人头数量在眼前一闪而过,少年皱起眉,一把按住了黎筝拉开的窗户,推拉的力道相互抵消之下,竟还是扶苏这头的气力更大。
“哚”一声,那扇才被拉开了一条细线的窗户,又在扶苏手掌的按压下关上了。
随即,少年另一只手也撑到了窗户上。
像是方才那样,扶苏的双臂又一次将黎筝禁锢在了狭小的空间中。
“孤去帮你找包扎的布巾和药物,你呆在这里,不要乱跑”
低头垂眸,望着没有拒绝的少女,扶苏松了口气,撑在窗户上的两只手臂也慢慢放开,准备转身去找人询问伤药。
谁知,平静已久的门口再度响起脚步声,来者敲了敲门,又礼貌恭敬地道了声“太子殿下”。
屋内的两人一时都止住了动作,大眼瞪小眼的对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