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明隽那么说,也并非是全然糊弄林中书令。
他如今说是在种地,可根本不需要自己动手,身份限制是其次,他的身体也不允许他参加劳动。
他能做的,不过是动动口指点一下、不时来观察一下庄稼的情况,就像个地主一般。
和地主不同的是,他每天都要写观察日记而已。
贺明隽其实可以靠脑子记住,但还是选择用笔记下来,就当练字了。
再者,也方便将来整理成农学书。
贺明隽对名留青史、万民敬仰没有什么兴趣,这么做是顺手为之,也是一举多得的事。
他既然在林中书令面前“慷慨陈词”,那总要做出来点实绩。
而且,这有利于他完成“河清海晏”的附加任务。
如今是农耕时代,农业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百姓能生存下去,社稷才稳定,税收增加了,国家才有钱养兵
等将来某一日鞑子来犯,他们不至于毫无反击之力。
这并非是一日之功。
剧情中提到,北齐和晏国有一场大战发生在嘉乐十五年,也就是九年后。
而实际上,几乎每年边境都不太安生,若是北齐出现荒年,他们就来抢。
北齐是游牧民族,男子几乎都是在马背上长大的,因从小吃牛羊肉喝牛羊乳,体格健壮,比起大多晏国人,他们更善战,或者说凶残。
边境的百姓都称呼北齐人为“鞑子”。
贺明隽不知道那场战争会不会发生,时间门会不会有变动,但总要自己够强才无所畏惧。
好在他身份不低,作为太子,他目前虽没有实权和影响力,却颇得嘉乐帝看重。
如今他明显表现出对实务感兴趣,那以后的科考这方面的比例就会增加,进而培养一些实干人才。
上面的领导表达出自己的偏好,那下面的官员就算不是爱民如子的好官,有些人为了升迁,也会迎合的。
贺明隽想,要不要给基础官员加一门农业考试
劝课农桑本就是县令的职责。
多鼓励一些人一起好好种地。
不过这一届考生是来不及了
才通过科考、正在准备“释褐试”的中第者们丝毫不知道自己逃过一劫。
和太傅等人“畅谈人生”之后,贺明隽的日子更悠闲了些。
如今的东宫还称不上密不透风、尽在掌控,但至少众人还算各司其职,没有误事。
赵青山来东宫已经近两个月,他能力不差,又为了得到重用格外用心,自是使出了浑身解数,他早就把东宫的人事摸清了,对太子也有一定的了解。
太子只是懒得管事,但绝对不傻
尽心做事的人,太子是看在眼里的。若有人想糊弄甚至拿捏太子,那简直是老寿星上吊。
前任詹事不就是前车之鉴吗
赵青山看得明白。
太子登上那个位置之后的事,他只敢偷偷想想,但他清楚现在好好表现准没错。
要一个宦官任太子詹事不大合适,贺明隽便给赵青山安排了别的职位。只是大家都清楚,赵青山就相当于东宫的大总管。
而洪詹事被贬为署令后,一来他原本不是干这个的,业务不熟练,二来他或是自恃清高心有不忿,一开始竟不肯好好干,把什么事都推给副手。
后来他被训斥一顿,又调到一个更没实权的职位,再加上大家愈加信服赵青山,他看出太子又不是个心软念旧情的人,反而老实下来。
其余人见曾经的詹事都如此,就不敢放肆了。
四月的尾巴很快过去,转眼就到了五月初一。
这天是二皇子的十岁生辰。
此时的人认为五月是毒月,五月所生的小孩不吉利,可偏偏二皇子生母是四月三十发动,第二天才把他生下来。
这简直让二皇子本就不幸的人生雪上加霜。
按照这个时候的习俗,除了周岁、及笄、加冠这几个重要日子,年轻人都不会很正式地大摆筵席庆贺生辰,大多是一家人或是叫上亲近的兄弟姐妹小庆一番。
其中亲友送寿礼自不必多说。
东宫应对这些都有章程,几乎不必太子过问。
贺明隽没有精心挑选礼物,只让人按旧例准备。
不管他对二皇子是什么想法,陡然改变太多会显得反常。
因为现在已经进入夏季,天儿已经有点热了,所以贺明隽便在下午太阳快落山时进了宫。
他陪皇后下了两局棋打发时间门。
快到用晚膳时间门,嘉乐帝来了。
今天是初一,皇上本就应该来陪皇后,更别说嘉乐帝本就常来皇后宫中。
嘉乐帝知道太子下午才来且没有离开,见了贺明隽,就问起原因。
贺明隽坦然道“今日是二弟十岁生辰,到底是个整寿,我今晚也没什么事,就准备去凑个热闹。”
嘉乐帝闻言一怔,随后就看向皇后。
皇后像是没有察觉嘉乐帝的目光,浅笑道“太子长大了,知道关爱弟弟了。”
嘉乐帝绷着脸,说“二皇子的生辰而已,你差人送份寿礼便罢了,何必还亲自去都这么晚了,夜间门还有些凉意,早点回东宫。”
贺明隽就垂眸道“儿臣又没什么玩伴”
他只是放轻声音,就显得落寞又可怜。
嘉乐帝想说“你若想找玩伴,勋贵世家的子弟多得是”,就被皇后出声打断“陛下还要拦着他们兄弟亲近不成”
等贺明隽离开后,嘉乐帝问皇后“当年的事”
皇后道“都是过去的事了,太子以往病弱,性子有些闷,也没什么好友,现在他想和弟弟亲近,是好事。他们都大了,若是能兄友弟恭,那是最好不过了。”
嘉乐帝拉住她的手,轻声说
“朕是担心太子再受到伤害,你觉得委屈heihei
皇后莞尔一笑,道“有陛下在,我和太子怎么会委屈”
这就是将太子与二皇子交好过了明路了。
说到底,二皇子也是嘉乐帝的孩子,他又没几个儿子,且这几年没有新孩子降生,他虽习惯性地忽视二皇子,但他们毕竟是血脉相连的父子,时间门又过去那么久了,哪有多大的恨意呢
他更多是顾忌着皇后的心情。
如今皇后都不在意了,他没必要当恶人。
嘉乐帝不会干涉太子和二皇子交好,但他自己现在却没打算去向二皇子展现父子情。
他对二皇子疏远了这么多年,一时也亲近不起来。
皇后正是猜到嘉乐帝的心思,才不拦着太子。
另一边,贺明隽乘着马车前往二皇子宫中。
他一下马车,就看到几道人影在宫门口候着。
此时天色有些暗了,周围却没有点灯,这几人的样貌和表情自然是看不清的。
贺明隽只能判断出站在前方的那个稍矮的身影是二皇子。
他估量了一下,发现二皇子如今并不比他高。
可见二皇子过得不怎么好。
没等他们行礼,贺明隽便挥手道“不必多礼。”
他似乎听到了蚊子在耳边嗡鸣,就加快了步伐。
其余人只得跟上。
因为事先有人来通知,二皇子宫中便收拾了一番,比如一直当摆设的香炉中燃了香,桌上放着新鲜的瓜果,椅子上放了坐垫和小小的玉席
贺峻进来后没有多看,只低着头垂着眸,一副恭谨的姿态。
他不知道太子怎么会心血来潮来这里,就没有多话。
贺明隽主动开口“今天是你的生辰,我闲着无事,就来瞧瞧,你不必拘谨。”
贺峻这才抬头,本来只是想瞄一眼的,可被那灯光下如玉般的脸一晃,他愣了片刻才又敛目道“是。”
过年时的宫宴他没参加,上次见到太子还是在去年中秋,他又离得远,压根儿没看清太子长什么样子。
他知道太子和皇后娘娘生得像,却想象不到太子竟长成这般模样。
这让他不禁想起国子监里那个因为长相清秀皮肤白皙被人起外号叫“苏娘子”的同窗,若是太子
贺峻在心中默默摇头。
谁敢欺负太子呢
这时赵青山带人提着礼物进来,一脸笑意地对贺峻道“这是太子殿下给您准备的生辰礼,祝您长乐如意。”
贺峻忙行礼道“多谢殿下。”
他没有用“皇兄”这样的称呼。
贺明隽也不在意。
“不必如此客气,你可用晚膳了吗”他说着,接过紫苏手中的扇子,缓缓扇着。
这香味有些重了,他不喜欢。
不过这是因为在别人家,他又没打算久留,就没吭声。
贺峻闻言一愣,心想太子不会是打算在这里用膳吧这是来展现兄弟情了
心里觉得很嘲讽,贺峻面上却不动声色地答“尚未。”
贺明隽就道“记得吃长寿面。”
贺峻还没说什么,赵青山就出门吩咐一个内侍“去御膳房,就说太子殿下的吩咐”
贺明隽没打算待二皇子多亲近,也不想表现出一副施恩的样子,他正准备起身离开,结果有蚊子在他脸颊旁飞。
他拿扇子一挥,微扬声道“去太医院要些驱蚊的药草。”
赵青山躬身应了一声“是”,亲自去了。
这就是贺明隽今日特意带赵青山的原因。
以后二皇子的日子应该会好过点。
贺峻也能想明白,只是他不懂为何太子忽然来给他撑腰。
“多谢殿下挂念,臣弟”
贺明隽已经站起了身,道“小事,不必挂怀。”
他往外走着,贺峻自然要跟几步相送。
贺峻这一动,贺明隽便看见他右脸似乎有伤。
贺明隽止步转身,拿扇子抵住贺峻的下巴,往左边一侧,只见他下颌处一块青紫,脸颊也有点肿。
贺峻的皮肤绝对称不上白皙,能留下这样的痕迹,可见不是像贺明隽平时那样的小磕小碰。
这让贺明隽不禁皱眉,沉声问“这是怎么回事”
只可惜他现在的声音还带着些软糯,并没有多少威慑力,反而像是带着几分关怀。
贺峻觉得太子这个姿势有些像纨绔子弟调戏良家小娘子,心里别扭极了,就忙退后一步,答道“今日和同窗打马球,不小心伤的。”
说完,贺峻就心下一凛。
太子身体不好,连骑马都不行,更别提参与其他激烈运动了
贺明隽没这么敏感,他只是在想如果将来有需要,二皇子说不定要领兵去边关呢,若是他骑术和武力太差那可不行。
“需要武师父吗”
贺峻下意识就想拒绝。
贺明隽却说“你可以考虑一下。”
被这么一打岔,贺峻推辞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他认真思考片刻,发现自己似乎没什么值得太子图谋的,就算太子这么做是想拉拢他,至少,太子不会想要一个废物。
对他来说,这正是一个机会。
贺峻认真道“多谢殿下。”
之后不管严寒酷暑,贺峻几乎每一日都闻鸡起舞,而那个时候贺明隽还在睡梦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