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到达北地已是三月。
此时鞑子靠着劫掠又度过了一个冬季,他们开始耕牧,极少骚扰北地的百姓。
不然,若是影响了晏国百姓耕种,他们到冬天又去哪里抢呢
北征军之所以选这个时间出发,是因为他们到达北地以后还要适应气候、了解地形、巩固边防等。
等到了秋冬,才是两国硬碰硬的时候。
此时是嘉乐十二年,选择在这个时间是贺明隽的主意。
原剧情中,两国发生较大规模的战争是嘉乐十五年。
可解决外患这种事,自然是赶早不赶晚。
北齐可是抢他们晏国百姓的粮养自己的兵,若再等两年,那才是养虎为患呢。
再者,贺峻又不是男主。从未上过战场、第一次就能统领大军并大获全胜,是男主才有的待遇。
贺峻如今并非是一军主帅,只是象征性地封了个将军。
他年纪不大,又无作战经验,还需要历练。
嘉乐帝之所以同意派贺峻去,是为了告诉北地百姓朝廷没有放弃他们。
另外,镇北候一直驻守边境,也算是劳苦功高,只是也不知他是年纪大了,还是担心鸟尽弓藏,这几年似乎没那么拼,纵得鞑子愈加猖狂,连镇北候在北地的名声都没那么好了。
但即便如此,北地驻守的军队也不是轻易能被别人接手的。
贺峻作为王爷,倒是勉强能镇得住。
而且贺峻并不笨,原剧情中他可是开局只有自己、最终还能成为与男主有一争之力的大反派。
现在他更高了,还事先学过兵法等,哪怕没有赵晚枝火药,他也不至于吃败仗。
可能是经历变了,出征的人又不是自己喜欢的人,赵晚枝就没像剧情中那样火药方子,只是分享了几个改进炼铁技术的点子。
“我也记不清是从哪里听说的,更不确定能不能应用实践”赵晚枝对着贺明隽欲盖弥彰地解释。
她知道自己这么做有点冒险,可现在作为晏国的百姓,她又有接触到太子的条件,就也想为抵御外敌出一份力。
贺明隽听了,点点头,道了一声谢。
事后他又重新整理了一份,因为赵晚枝写的那些要么太“高屋建瓴”,要么以这个时代的工艺根本达不到。
赶在秋季前,一批新的兵器被运到北地。
大晏的军队本就有人数优势,现在又有了更好的兵器和坚决的对敌决心,再应对鞑子时,他们就比往年游刃有余得多。
只不过,鞑子都是几十人组成一小支队伍,骑马而来,抢完就跑,想要让他们不再侵扰晏国百姓,就得彻底把他们打服、打怕。
两国之间必然有一场硬仗要打。
这一年,贺峻都没能回去过年。
次年,北齐就表达出想派使臣给嘉乐帝祝寿的意思,这就是打算臣服求和了。
嘉乐帝就在朝堂上询问众臣的看法。
不少大臣都更倾向于接受。
有的说“再战下去,会劳民伤财”,也有人拍马屁,还有人表示既然北齐已经投降了,我们泱泱大国,何须与他们计较5”
武将在战场撒汗抛血,但治国还是要文臣。
贺明隽自然是不能同意此时和谈的。
这显然是北齐的试探,若他们答应退一步,北齐得到修养的机会,只怕以后更不安生。
“劳民伤财北地的百姓就不是我国子民了吗”
“若诸位家中财物被抢、女眷被奸淫、护卫死伤众多,结果,贼盗来鞠个躬道个歉,诸位便能原谅对方甚至还好礼相送,本宫倒要称各位一句好气度。”
贺明隽说的那些就是北地百姓和将士的经历。
之前十分“大度”的几个大臣要么低下头,要么被气得身颤胡子抖却不敢和太子对着吵。
因为贺明隽力排众议,最后众臣达成一致的结果为北齐要来朝拜贺寿,可以,但若想求和,必须要保证日后不再进犯并赔偿牛羊马匹若干。
七月,北齐使臣来晏。
接待的具体事宜是由鸿胪寺负责,但晏国这种礼仪之邦,一般会派个有地位的人撑场面。
尤其当对方的使臣中有一个皇子时。
按照礼节,作为东道主的晏国也应派身份相当甚至更高的人出面。
若是在储君未定的情况下,这种代表国家的差事都是有野心的皇子要争抢的。
可如今,身为太子的贺明隽却懒得出面。
他本就不喜欢应对这些,而北齐人惯爱吃羊肉,北地少水,据贺峻来信说鞑子不常洗澡,身上都快被腌入味了,如今天气又热,他不想遭这个罪。
他就推拒了,称若是需要皇子出面就派三皇子去。
三皇子接到这个差事,心下诧异难不成这里面有什么算计他知道太子很不喜欢北齐人,该不会背地里对使臣下手最后由他背锅吧
不管心里怎么怀疑,三皇子只能防备着,却不能、也不想拒绝。
三皇子处处谨慎,结果竟然无惊无险,只除了北齐人太过傲慢、不时故意挑事,令人气闷。
在这一方面,他倒难得和太子想法一致决不能表现得太“谦和”让北齐以为他们软弱。
转眼就到了嘉乐帝生辰这一日。
北齐进献的礼物是一头浑身黑色的狼。
“听闻贵国的太子殿下养了两只老虎,不知皇帝陛下您对猛兽可有兴趣这可是我们的武威大将军亲自捕猎到的狼王,野性还未消。”
北齐的一个侍卫敲了敲关着黑狼的铁笼,那匹狼发出一声长啸。
在场的文臣很多人脸色为之一变,就连嘉乐帝神色都不怎么好看,他倒不是害怕,只是察觉到这是北齐的示威,而有些不悦。
贺明隽道“那两只老虎,本宫不过是养来当宠物而已。而这
种野兽,有伤人之险,就没必要养着了吧。不过它的皮毛还能入眼,勉强能给父皇做个坎肩。”
嘉乐帝就佯怒指责道“太子,这可是北齐精心准备的、对他们而言堪称贵重的贺礼,即便咳,怎么能杀了扒皮呢”
贺明隽就配合地起身拱手认错“是儿臣的不是,还以为一匹狼而已,没什么稀奇的。”
他们一唱一和,让北齐的人憋屈又不屑晏国的人就会呈口舌之利。
“我们北齐的男儿都比较有血性,喜欢征服野性未驯的兽,却不知你们晏国人更喜欢温顺的宠物,是我们考虑不周。”
贺明隽反驳“此言差矣,野兽用来狩猎,可以强身练兵,而宠物养来逗趣,自然是性格温顺、乖巧懂事的好。而且,父皇为真龙天子,什么猛兽养久了都要收起利爪。”
他的声音陡然冷硬起来“但即便如此,本宫养的宠物也不是这等畜生可比的。”
他让人去带金团和雪团过来金团和雪团是那两只老虎的名字。
北齐此行带了一匹狼过来,根本不是秘密。
贺明隽对他们的目的早有预料,自然要做出相应的准备,他今日赴宴就带了那两只老虎。
不多时,紫苏与白芷就带着金团和雪团过来。
两只老虎都没有拴链子,期间雪团还想往别处拐,被白芷揪着后脖颈扯回来。
这一幕给人以极大的冲击。
笼子里的那匹狼到底是长于野外,嗅觉和反应都更敏锐些,它察觉到别的猛兽的气息,很快就做出防备的姿势,还发出一声低吼。
而那两只老虎快三岁了,已经临近成年,他们自小就吃得好,体型比野外的老虎更大些,与那匹黑狼相比,更是能够一个顶俩。
贺明隽又准备今年秋天就把金团和雪团放归山林让他们自己找对象,就一直在培养他们的狩猎能力,他们也并非是一点血性都没有。
再说,老虎对狼有着血脉压制。
金团和雪团一听到狼啸,就像一阵风似的飞奔过去,发出更大的吼声,那声音低沉、宛如带着气波,震得近处的人耳朵发麻。
两只老虎围着铁笼低吼,那匹狼恐惧又憋屈地认了怂。
离得近的人在看到老虎扬起爪子就吓得起身往旁边躲,还有人惊呼出声。
甚至还有侍卫已经准备救驾了。
贺明隽喊了一声“金团,雪团,过来。”
平时的喂养和训练并不用贺明隽亲自动手。
但这两只老虎比较精,知道谁是站在食物链顶端的那个人,面对贺明隽,他们比对别人更听话谄媚。
听到贺明隽的声音,他们就颠颠地跑过去,卧在冰盆旁,其中雪团还将脑袋搭在桌子上,看贺明隽没制止,张嘴把烧鸡叼走了。
两个虎头凑在一起分食一只烧鸡,咀嚼声令人头皮发麻。
北齐的人原本听说晏国太子从不饮酒,还想挑衅让他出丑,可现在只能放弃了。
那两只老虎卧在那儿,稍有动静就抬起头,真虎视眈眈。
别说北齐的使臣不敢轻举妄动,就连晏国的官员即便觉得贺明隽的举动不妥,此时也只能忍气吞声。
他们就怕太子一个不开心真的放虎咬人,只要被伤的人不是陛下,最后恐怕都会轻轻放下,他们受伤甚至死了都是白给。
众人一时都安安静静的,宴会的气氛就显得有些凝重。
嘉乐帝用带着警告的目光扫了贺明隽一眼,示意他收敛一点,虽然太子是为了维护国之尊严,但要把宴会闹成这样也不太妥当。
嘉乐帝命人把那匹狼带下去。
贺明隽见北齐人暂时老实了,就让金团和雪团也离开。
雪团还有些不乐意,被贺明隽不轻不重地踹了一脚,又叼了块肉才委屈地走了。
之后的宴会又勉强恢复了表面的和谐和欢乐。
不过北齐人显然没这么容易放弃搞事。
嘉乐帝寿宴结束没两天,他们就找机会用言语激得几个晏国的世家子弟和他们比骑射。
北齐人显然是有备而来。
北齐选出比试的人选都是十来岁的少年,而晏国若是派三四十岁的老将,那最终赢也是输。
而晏国的世家子弟虽学骑射但根本无法与从小就在马背上长大的北齐人相比,更何况,有几个骑射功夫好的,随贺峻去了战场。
让家中子弟去北地,既能与辰王结好,又因跟在辰王身边危险程度没那么高,因此有些有远见的人家以及打算走军功这路的年轻人都想办法跟着去了。
这也就是说,现在晏国的众人要考虑的不是输赢,而是不要输得太难看。
之前应下比武的几人意识到自己冲动了,可那种情况下他们不能认怂,即便是现在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一人提议道“听说,三皇子的骑射功夫很不错”
三皇子若能赢那自然好,要是不能,有皇子在前面顶着,等之后他们回家挨揍也能轻些。
对三皇子来说,这是一个扬名拉拢人的好机会,他又对自己的功夫有自信,当然不会拒绝。
只是他到场时,却发现太子也来了。
三皇子心里不禁涌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太子一向不爱参与这种事
三皇子的预感没错,贺明隽来就是搅他好事的。
贺明隽不会眼睁睁看着北齐的人耀武扬威,但他也不允许三皇子出风头。
“我最近也学了点骑射,正想找人切磋一下,诸位不介意本宫凑这个热闹吧”
晏国众人“”
介意但不敢说。
谁不知道太子殿下比大多女子还娇贵,别说拉弓射箭了,只怕他连马的缰绳都拉不住。
北齐的人就没有这种顾虑了,无情嘲笑道“贵国的太子殿下身份尊贵,万一跌下马伤到了我们可赔不起。”
“就这风一吹就倒的体格,他
是能和女子比还是和幼童比啊”
“贵国该不会是故意让孱弱的太子上场,若是我们赢了,也是胜之不武。”
晏国的其他人听了这话都神色愤然,想要反驳。
贺明隽淡淡开口“诸位是来比骑射的还是来比谁的舌头长的本宫从不喜欢呈口舌之利,还是校场上见真章吧。”
在场的人不管是北齐的还是晏国的,听了贺明隽这话,都有些无语。
在嘉乐帝生辰宴上以兽喻人把北齐使臣骂得无言以对的人是谁啊
此时众人也不好再多言,定下赛制后就准备开始。
这场比赛是三局两胜。
这对于晏国更不利,因为他们精通骑射的人少,在众人眼中,太子那一场是必输无疑的,那么剩下那两场就必须要赢了。
若是一场定输赢,三皇子倒是有胜算。
可现在
就算有太子背锅,可他们甚至整个国家都丢脸啊。
北齐选出那三人一个虎背熊腰,另一个人高马大,剩下那个是北齐的皇子,他在三人中算是小了一号的,可仔细一看,他手上都是茧子,胳膊的肌肉在薄衫下的凸起十分明显。
贺明隽今日穿了身宝蓝色的骑装,这种亮色衬得他肤色更白,那腰封一束,更显他腰细,看起来还没那几人的腿粗。
对比不要太惨烈。
贺明隽在现代世界是学过骑马射箭的,不管是现代反弓箭、复合弓,还是传统弓,他都会。
只是在这个世界的几年,因为身体原因,他从没有碰过这些。
他也不清楚自己会不会动作生疏甚至出现失误,但他表现得很淡然。
系统倒是十分紧张“虽然有大力丸,但那只是暂时增加力气的,你毕竟好多年都没有动过这些了。还有,你现在的身体皮肤嫩,磨破了还是会疼的”
贺明隽把四百九十九一丸、时效一刻钟的大力丸吃了,回答系统“不是还有一次回溯时间的机会吗”
反正他是不可能丢这个脸的。
贺明隽几乎没有单独骑过马,但东宫还是有几匹良驹的。
他慢慢地骑上杜仲牵着的马,比起别人来,他的动作一点都不潇洒。
这还引得北齐皇子的一声嗤笑。
只不过,当贺明隽一拉缰绳时,他的气势就变了。
其实,不只是英雄,美人不论男女,和良驹都很相配,就像现代的美人和赛车,又美又飒,简直让人移不开眼。
但无人知道,贺明隽现在并不好受。
他的掌心和大腿根都磨破了,全靠意志力在撑。
当他拉弓时,虎口都裂了。
好在,结果还是让他满意的。
“十箭都正中靶心,怎么可能”
“太子殿下不是从没有习过武,连马都很少骑吗”
“太子殿下真是深藏不漏啊。”
三皇子紧抿着唇,看着那个下马时踉跄了一下的身影,心想有太子这么出人意料的一手,他就算胜了也不值一提。
果然,等他比试完,只见那群人都围着太子,无人在意他的比赛情况。
贺明隽踉跄那一下不是装的。
他的大腿此时应该是一片血肉模糊,每走一步都宛如有刀子在割。
只怕他的里裤都被血浸透了。
他下了马之后,就让人拿来一件披风系上。
腿上的血迹能遮掩,可手上的伤就很明显了。
更何况,他的额头上还沁出一层细密的汗,双唇也没了血色。
那一群公子便围过来,除了称赞就是关心。
贺明隽“我倒是高看了自己的身体,没想到竟然受了伤,果真,骑射不是那么轻松的。”
这个时候的人不知道“凡尔赛”一词,他们只觉得脸疼,以及,学了那么多年的骑马射箭就像是个笑话。
贺明隽见三皇子赢了,就先行一步去处理伤口。
之后,他卧床了近一个月养伤,连北齐使臣离开都没去送。
又过了一个多月,出使大晏的皇子以及北齐最有声望的武威大将军也就是北齐皇帝最器重的儿子,都因被砍了双腿失血过多而亡。
消息传回来时,恰逢贺明隽十八岁生辰。
两国之间注定不能和谈。
嘉乐十四年三月,贺峻到北地两年之际,大晏大获全胜。
北齐元气大伤,还得赔偿大晏银子马匹,预计十年之内再无进犯之力。
四月份,北征大军凯旋。
贺峻总算赶在生辰前回了宫,他已经三年没和家人一起吃长寿面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