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法大会告于段落后,先前忙于大会的权贵世家们却没有干休,许多新建的组织在这次事件中结出深厚的友谊,有的解散前相互约定了什么时候来个小聚会,有的则就地变化成一个长期组织,比如有一百二十余户小型船坞参加的“东吴船乡”,有广州俚人组成的“越蔗行”,有云贵士族的“西茶马帮”,还有原本就势力庞大,影响广泛的谢氏粮行。
这些大小组织有效地促进了资源交流,他们或赊欠,或者现款,在建康城与周围大肆采购了一番,几乎搬空了城里货仓,当然,他们也不只是搬走。
这次大会,还带来了许多各地的特产,比如合浦的珍珠,广州的沉香,云南的蘑菇,还有福建的各种水产。
其中尤以海带十分盛行,这种易携带,方便食用,还带着盐粉的植物已经开始成为一种储备的粮食,尤其是在魏贵妃认证多能防止一些大脖子病后,简直成了明星产品。
但无论如何,到六月时,这次大会的余波才算完全过去。
而这时,魏贵妃的肚子已经有七个月大了。
皇宫之中,也是一番鸡飞狗跳。
六月的南京城,宛如一个大火炉,不分贫富地蒸煮着城中所有生灵。
如果说三月时只是吐得厉害,四个月和五个月时孩子便很消停了,肚子虽然有些大,但还能忍受,但到了后来的六七两个月,就开始纯折磨了。
先是腰,萧君泽以前站上一整天都没有问题,但如今,稍微走一会儿,便感觉腰酸背痛,看着溜溜圆的肚子便感觉头皮发麻。
后来是腿,不可避免地在后期有些浮肿,虽然因为他本就瘦,肿一点也不显胖,但还是会感觉不适。
但这些都是小事,真正让他心烦意乱的,是这孩子喜欢动
在他的心里,本意是当背了个包,背上十个月,就把包丢出去,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但这小鬼却是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自己的存在,动不动就踢他一脚。
那种感觉,实在是让人头皮发麻,一想到这个小鬼从一颗种子变成小孩,还拿手在自己肚子里乱摸
所以,萧君泽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脾气还是越发地有些不好了。
加上天气炎热,就让人更难受了。
花园老树之下,南朝的皇帝陛下委委屈屈地的穿着露出肩膀的半臂衫,看着还是粉白瓤的西瓜,无语望天。
真丝苏绣衣袍的只有半件,露出腰腹间一点圆润洁白的肚子。
“保暖啊,”谢澜在一边焦虑地手都找不到地方放了,“可别凉到了肚子”
萧君泽冷笑一声“鬼话,再加衣服,你这外孙就要中暑了。”
谢澜一时想要反驳,便见萧君泽伸手去拿桌上的勺子
“不要”
好在危急之时,魏知善一把端起了那一大碗水果冰粉,一边舀一边劝道“陛下啊,你肚子
才刚刚不疼了,就又要作了么就听我,肚子的疼,热水瓶真的有效果。”
萧君泽看着那满满一大碗混合着山楂碎、葡萄干、红糖水的冰粉,冷淡道“你闭嘴”
“是你说吃了两口腹痛啊,还让我大热天被拉过来给你看诊,”魏知善又舀了一大勺,“你吃不了,臣妾才帮你解决的,再不吃就化了。而且万一吃太多,提前生了,有你麻烦。”
谢家舅舅则担忧地看着君泽肚子“这,几月会生啊”
“还有两个多月。”魏知善伸手摸了摸自己吃得滚圆的肚子,又伸手去摸君泽的肚子,被对方毫不留情地拍开,“摸一下嘛,又不会少块肉,再说我这炎炎夏季拿枕头塞肚子,有多苦你知不知道”
萧君泽更烦躁了,先前有修法大会转移他的注意力,他可如今修法大会过去,他的事情一下少了许多,不得不把注意力全放在这里,压力自然便给了过来。
“我总觉得这不止一个”谢家舅舅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闭嘴”萧君泽终于恼了,“再说话就去交州砍木头”
谢澜瞬间闭嘴,砍木头不可怕,看不到外孙就太可怕了。
就在这时,青蚨匆忙过来,将手中一个带着羽毛的小纸卷放到君泽手中。
纸条上有暗文,萧君泽拿酒水涂了一下,蓝色的字迹便立刻显现。
他眉头微微挑起。
夏收之后,六月五日,北魏征集大军二十万,向襄阳开拔。
同一时间,收到消息的襄阳没有兵荒马乱,大军有条不紊地开拔,甚至还有心情做战前的动员。
“这次朝廷派了二十万人,大家怕不怕”贺欢坐在营中,与诸手下闲聊。
“怕啊,毕竟咱们才三万多人。”有人大笑道,“分下来每人的战功都到不了十个”
“就是,咱们的武器那么厉害,一枪过去,哪管他是人是马”
“要我说,得抓那位带兵的中山王元英,抓了他,什么都有了。”
“你们这模样,都让我忘记去岁是怎么被魏军追着进山的了。”贺欢忍不住笑道。
“是啊,这一年不到,能有如今的成就,全靠将军提携”
“别叫将军,我这还是校尉呢。”贺欢连连摆手。
“快了,打完这仗,怎么也会有个杂号将军吧,不然您怎么继续去找相好呢”有人大笑道。
贺欢站起身。
“哎痛,将军饶命”
崔曜与斛律明月正在商议战局。
“给各地说了么”斛律明月问道。
“早说了,各地乡老又不是傻子,早就已经将粮藏好,随时派人观察,若有不对,便携老幼先避避风头,”崔曜看着地图,“可以选择坚壁清野,也可以、随时投奔北朝,不必反抗,一切以百姓性命为先。”
“这怕是不行,”斛律明月笑道,“大军过境,岂会有粮草财货留
下,还会征发民夫,运粮食铠甲,所以,县城之中,还是以守为先,乡里则以避为要。”
崔曜点头“主上早有先见之明,这些年,乡中不少青壮都在军中服过役,有他们的指挥,能免去许多的损失。”
“那消息向他们传达了么”斛律明月又道。
“传达了,已经让传令兵去各地告知,这次是朝廷中奸臣高肇,联合高门,觊觎雍州繁华,想要收拢土地给各大士族,南阳归高氏,义阳归薛氏,襄阳归皇室等等,”崔曜低声一笑,“传令兵还带了一张掠地分土图保证给乡里乡亲们都讲清楚。”
嗯,这也算说谎,因为按收到的的消息,他是真的已经这样划分利益了。
于是整个雍州上下,群情激愤,欲参军者不知凡几,很多县里都主动刚收的夏粮,只要求在来年青黄不接之前将粮补上就好,从而免了征发许多役夫运粮毕竟一次送数万大军的粮草,肯定是要征不少人,但先赊欠,回头慢慢补,就不需要那么多人了。
还有一些大户,给了粮草,直说是捐助,不需要归还。
这样的场面,别说斛律明月没见过,就是崔曜读书多年,也是听都没听过,甚至说得再难听点,他都没有想过。
“这些都是以防万一,真正的战场,还是要御敌于外,”斛律明月指着方城之地,“只要大军守住此地,便无需忧虑,这里,此地早已经准备好炮台,就等一战了。”
方城是入南阳的要冲之地,守住这里,整个雍州都不需忧虑,但这里不是雁门潼关那等天险,只是一处小城,虽然因为商贸而发展状大,但也能被围困。
“你准备让谁驻守此地”
“贺欢。”斛律明月淡定道,“他是主上看重的人,也是时候让咱们看看,他强在何处。”
整个雍州上下的人都知道,襄阳的军民得人心,但到底有多得人心,大家都没有具体概念。
毕竟这六年来,一州上下,政通人和,没有沉重税赋,收入上涨,道路通畅,物美价廉,大家的日子都过得十分美满,开垦的土地,还有那新培育的稻种,虽然都在进行中,未全面铺开,却还是让百姓们无比期待。
至于北边那个朝廷,嗨,他们许多人都是从汉中、洛阳、司州逃过来的,朝廷是什么样子,他们还能不知道么
襄阳城的大军开拔时,几乎是万人空巷。
襄阳的军营因为有足够的吃食和军饷,又军纪严明,与周围的百姓关系十二分好,加上有时还会出点社会活动,帮着疏通水道、救个困在场房的匠人之类的好事,口碑非常不错。
这次,他们要出征,怎么能不让这些已经熟悉的乡亲们担心呢
送行的百姓将军营外的道路堵得水泄不通,大人小孩争着涌上前去,遇到士卒,便把手中的鸡子、面饼往对面的汉子们手里硬塞,手里拿不下,就塞嘴里。
斛律明月不得不用声东击西之术,用小部队吸引注意,让大部队从水上乘船逃跑。
而贺欢和他的队伍,则作为先锋,快马前去方城。
他并不知道,这一次的战争,对整个历史,意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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