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朱荣事发,叛离襄阳,此事震惊天下,而洛阳方面当然也没有听之任之,几乎是收到消息的同时,便派出了大将元英领边军三万,前去接应。
但事发突然,双方都没有准备,元英的大军还没能进入雍州,就被察觉到事情不对的守将贺拔岳带兵马截击,贺拔岳的兵力并不多,只有五千之数,但他立刻启动了周边乡军加入编制。
这乡军制度是君泽五年前设立的,各地乡里,可以在农闲时演练,在演练时由乡里负责吃喝,演练的基本也只是一个令行禁止,体能啊、耐力什么的,全是不练习的。
要的就是一个在需要时可以抽出人来。
几乎是二天之内,方城周边的郡县之中,便凑出两万余人。
贺拔岳每到一地,只让当地乡军负责辅助大量的兵力让元英的军队不得不留出许多人手防御,无法腾出手来,与贺拔岳打主力决战。
于是,这名在襄阳集团中并不起眼的年轻人便显示出了他带兵马的凶悍之处。
元英并不想贺拔岳纠缠,因为他想要用最快的速度,前去襄阳接应尔朱荣,在这次襄阳之乱中,占据足够的利益,无论是擒下崔曜还是拿下襄阳,都是北魏朝廷的大事,与之相比,贺拔岳的死活,完全不重要。
然而,他却不能不收拾贺拔岳做为与洛阳接壤的前线,方城的附近除了城中常备有粮草之外,也有足够的传令兵,几乎是在他带兵进入襄阳的第一天,各乡里便收到警戒,沿途的各家各户都藏起了粮食,开始躲避入山里。
元英根本不能在沿途得到足够的补给,哪怕他动用雍州的探子,找到部分乡民藏起来的粮食,也远远不够大军嚼用。
而他深入雍州后,整个后勤线完全暴露在贺拔岳的手下,几乎是第一天就让他们的粮草只能维持十余日了。
元英到底没有孤注一掷,破釜沉舟之勇,便只能回头,与贺拔岳缠斗在一处。
这正中贺拔岳的下怀,他甚至主动出城,以最精锐的一千精骑冲击元英粮草大营,点燃之后,在元英数千中军的包围下生生杀出重围,引得元英大怒追击。
但这却正好中了贺拔岳的埋伏,这位年轻将领凶残如狼,以自身为饵,将元英的追兵引入一处山谷之中,随后,埋伏的乡军先是以滚石打乱敌方阵形,随后趁乱杀出。
这一战,元英的兵马损失大半,事后清点,两万余中军,只逃出了两千余人,剩下的侧翼数千人也军心不稳,不得以,只能退回司州。
而这时,尔朱荣也靠着挟持崔曜,逃到方城,贺拔岳听了崔曜指挥,放了尔朱荣离开,让北魏诸臣没能看到这襄阳的两位将领内斗是什么样子。
经此一战,贺拔岳的名字,也传闻天下,引来襄阳其它诸将极端的嫉妒。
一名叫宇文颢的将领气得两天没吃下饭,回头找机会把好兄弟贺拔岳揍了一顿他是一个月前才从方城和贺拔岳换防,在他看来,如果是自己守方城,如今立下大功
的,肯定就是自己了
一时间,雍州洛阳边境的驻守成了香饽饽,斛律明月手下的儿郎们几乎为此打起来。
大家都期待着能继续用洛阳的士卒来刷刷声望。
而尔朱荣也得到奖励,叛出襄阳的他几乎是天然带上了“千里马骨”的属性,当他归于洛阳时,高肇亲自出城迎接他,元恪更是设下宴席邀请,他也直接被封为了大将军,河阴县伯,食邑五百户。
当然,直接把襄阳来的叛军收入禁卫是不可能的,元恪于是大手一挥,让尔朱荣去平定最近青州出现的小规模叛乱。
至此,襄阳这边百姓感觉叛贼及时被发现,而且也没造成大的伤亡,把不稳定的因素剔除,还大胜了北魏朝廷一局,算是大赢特赢了。
洛阳方面则感觉虽然没能拿到最大的胜利,但尔朱荣的反叛证明他们不是铁板一块,严重打击了襄阳的威望,至于死在雍州的兵丁不过是些杂胡,他们死了,关中贼便少了,更赢。
两边都感觉自己胜利了。
萧君泽收到消息时,已经是一月底了,倒也没多惊讶。
贺拔岳、宇文家兄弟、尔朱荣,包括斛律明月,都是南北朝时期的最有名的大将,他们哪一个没有牛逼至极的战争成就,元英那种常败将军,在他们手上吃瘪一点都不让人意外。
他很期待,如今换了一个国度,他们是比历史上的自己更加盛放光彩呢,还是不如呢
青蚨看着他怡然自得地饮茶,有些意外道“陛下,您这一次,好像一点都不紧张”
萧君泽摸了摸肚皮,随意道“有什么好紧张的,都有过一次了,这崽儿再跳,还能把我肚皮踢破了跑出来么,既然不能,她爱闹闹,爱打打,随她去吧。”
生孩子这事嘛,一回生,一回熟,反正也不怎么痛,就当是上个厕所了,既然如此,有什么好怕的
青蚨佩服的就是陛下这种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心态,于是心悦诚服地夸奖道“陛下圣明。”
萧君泽满意地点头,又吃了一口山楂糕,嗯
“糖放多了,不够酸。”他嫌弃地对青蚨道,“魏贵妃都不让我忌口了,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青蚨平静地看着他“这个并没有放糖。”
萧君泽轻咳一声“这样的么,那肯定是这山楂太熟了。”
青蚨不以为意地道“酸儿辣女,陛下您这么喜欢酸,这次定然又是一位皇子”
萧君泽吃山楂的手瞬间顿住,原本喜欢的小零食瞬间不香了,他皱眉道“你也是当大总管的人了,怎么能这么迷信经验呢这种口味之说,根本做不得数,我非是不爱辣,只是那茱萸和山葵辣得不对,所以我才不爱吃,如果我有辣椒,必然能吃得比山楂还多,你明白么”
可恨如今辣椒还在南美,否则他就能吃火锅了
青蚨不知道什么是辣椒,但他不纠结这个“陛下说的是,是男是女都是天定,老奴浅薄了。
”
皇子才好,皇子国柞稳定,姑娘什么,无论是让陛下还是魏贵妃教出来,那能有个闺秀的模样么
萧君泽对这答复还不是很满意,但看青蚨低头认错的模样,也不好再多说,于是起身,出门溜达去了。
一晃眼,南齐新君已经继位快十年了,建康城与十年前也大有不同,相比城内,城外大片土地被开发出来,许多的私学也在五经馆和历阳书院附近建立。
历阳书院与襄阳书院一东一西,已经成为天下文人的聚集地,尤其是历阳书院,南方文人荟萃,又因为修法之会、五经取士、历阳书院的千寻论道等的大事件,颇有一些当年齐国稷下学宫,百家争鸣的模样。
儒道释二家的声音当然是最大的,但如今又有一新的学说,因为源头众说纷纭,便被称为“新学”,说不再是道德文章,而是在讨论天地运行规律与人间的王朝的运行规律。
这本是大逆不道的,毕竟君权天授,天人合一,皇帝为天子,皇帝德行影响天地这些思想,是儒学扎根的根本。
好在如今是南北朝,儒学式微,虽然在萧衍的支持下,有些中兴之势,但来势更加汹涌的佛学正与他们打得难解难分。
这样的情况下,新学作为一门有些离经叛道的学说,便不怎么显眼了,尤其是在“新学”的支持人是国舅谢澜的情况,有许多的投机之人,甚至开始主动钻研,而且新学还是初生之时,没什么大家大儒有最终解释权,若有什么好学说很可能会青史留名,加上学起来也不贵,便引来越多的寒门投入其中。
而真正喜欢新学的人,最近却是被整个震惊住了。
“陛下,这便是观星镜,”已经年过六旬的祖暅整个人都激动得不能自已,“万万没想到,将两个凸镜聚焦,居然能看清明月,看到长庚星”
从昨天观星镜做好,他已经看了一整晚,虽然许多星辰依旧无法看清,但那月上凹凸不平的沟壑,让他在看清一瞬间,激动得直接哭了出来。
他从小在父亲的耳濡目染下,喜欢上天文数术之道,但有何曾想过,能亲眼一观星月之美,那种求知得解的畅快,是什么荣华富贵都比不过的。
萧君泽也露出微笑,这只是最简单的,无法调节焦距的低倍望远镜,会弄出这东西,是他发现,如今的人们,并不觉得同样的规律,在地上能用,天上也一定能用,许多人对未知的东西,总是带着揣测,认为是神灵定下的规律,人不应该窥探,就比如将天文用在占卜上。
如果能用长年的观察,确定出星辰的运转规律,那天文学的发展,将不会再受到王朝更迭的影响,以至于宋明之时,不再允许普通人观测天象。
只有打破了天象的神圣,自然的运转规律通行于整个宇宙,才是真正地启发民智。
祖暅继续讲解着他昨晚看到的一切,木星似乎有点泛黄,土星好像周围有什么,白天不能看天空等等。
萧君泽听着他的讲解,视线却看向窗外,那个有“千寻塔”之称的水塔下,正传来大声欢呼
“那是五经馆书院里的两派,为了一个论语的断句而辩论,”祖暅在一边解释,“想是哪一方胜了。”
萧君泽应了一声,他最近因为身体的原因,有点精神不济。
就在这时,旁边突然有人急呼“陛下小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