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间,时间过得飞快,萧君泽每天玩着新出生的三狗,渐渐把大狗和二狗抛之脑后,转眼之间,便到了年底,将近年关。
襄阳城中,大狗和二狗已经六岁了,两个孩子的六岁生日,都没有爹爹和他们一起过,虽然母亲和义父给了他们很多的关怀,还亲自给他们准备了一场华丽的烟火秀,但两个孩子还是很难过没有爹爹在身边。
不过,小孩子没有那么多的心思,虽然没有爹爹,但他们的童年生活还是很美好的。
以前住的地方没有小伙伴,但这里的小伙伴们可是太多。
崔曜知道主上的新学推崇学以至用,所以专门建立了一所学堂,用来给小儿开蒙,蒙学中虽然也有教论语、诗经等的经学,但也在安排了数学术、器械、稻作等课目。
至于来的学生,不但有崔曜和斛律明月的亲朋故旧,还有军中、襄阳的许多平民子弟。
比如独孤家的期弥头,汉名叫独孤如愿,比如宇文家的黑獭,因为才刚刚三岁,还没有汉名,还有贺拔家的小孩子等等。
大狗和二狗目前的身份是贺欢的儿子,叫贺歌和贺途。
在一众孩子中,大狗二狗虽然相互会拖一点后腿,但对外还是很一致,小小年纪,已经有了坑蒙拐骗的雏形,能把小伙伴们支使得团团转谁让贺欢和池砚舟交好呢
大将作池砚舟如今是能号令襄阳几乎所有工匠的神人,随便一出手,就是各种玩具、弹弓、木剑、还能做出各种雕刻的骏马。
更别说他们今年的生日礼物,是萧君泽抽空,亲手做出两个木头滑滑车。
这东西配合的蒙学里铺着大条石的走廊,滑起来那叫一个风驰电掣,宇文黑獭和独孤如愿都愿意为了玩上一会,甘当小弟。
大狗二狗发现,只要写信给爹爹诉说一番想念,便能得到一份新玩具,他们当然不是贪玩,只是留念爹爹的味道呢
于是,萧君泽把自家童年的许多玩具,都复制了一份,送给他们。
狗子们和小弟一放学,贺欢便带他们出去玩,下河摸鱼上山打猎,用筛子抓麻雀,甚至还会带孩子出门去做买卖。
这些事,他回头便邀功一般写给阿萧,说他会当货郎,然后带孩子出去玩,顺便赚点零用,平时会把孩子放在挑担前边,然后把货物放在后边,还赚了不少钱,只是狗子们长得特别快,他以前背两个轻轻松松,现在背两个便有点吃力了,可能需要买一头小马驹,让他们学着喂养
萧君泽回信里肯定了他的想法,同时送来的还有经费,让他去给小孩们挑两个可爱的小马驹。
于是大狗和二狗成为了朋友圈里第一个有小马的人,非常开心,恨不得和马驹同吃同睡。
襄阳似乎永远都在变得更繁华,滔滔汉水流过两岸,每年都有新开垦的巨量土地,每年都有从世间各地想方设法过来的讨生活的人。
这里并不全然美好,工作辛苦,每日来回奔忙,但这些对
庶民来说,都是无关紧要的。
他们从小便习惯了吃苦,也并不畏惧吃苦。
他们畏惧的,只是吃苦换不来粮食,吃苦换不来财货,畏惧的是吃苦完后,没有一点休憩,便有源源不断的苦。
只要有钱赚,有粮吃,他们会珍惜每个能吃苦的机会。
尤其是这十几年来,虽然偶尔南北两朝都有争端,但都十分克制,将争端限制在一个不大的范围里,大的兵祸是没有的。
当没有战事,不必担心家中丁口被一抽再抽,南北两朝,百姓造人的热情便不可抑制地迸发出来。
这个时代,养孩子的成本极低,只要能喂一口饭,便是他的福分,也不需要看顾,平时放在家中,只需要养到五岁,便能用来烧火捡柴,再大一点,便能煮饭割草,剩下的几十年,都是可以为家中贡献的。
崔曜主政襄阳十余年,豁然发现,这十几年来,雍州百姓的数量几乎翻了三番,达到七十多万户。
这让他惊讶又惶恐,毕竟按比较低的一户五口来算,也有三百余万了,要知道,北魏二十多个州郡加起来,也才三千多的万丁口啊。
萧君泽对此倒是不意外,移民加人口的自然增长,会有这个数量,估计还是没算那些山民蛮人加起来。
再说了,这点量,也就是后世一个地级市数量,雍州可是有后世湖北的面积呢。
养得起。
再说了,养不起,可以向南边搞开发啊,如今这点开发才哪到哪呢,他想凑了十几万人去爪哇岛种棕油的人都抽不出来呢,还只能搞交州想办法。
过年时,萧君泽还画了一幅图,让书院按比例做出来,弄了两个小自行车,准备做他们明年的生日礼物。
这年代的自行车,链条、条辐、弹簧、滑轮、车轮都可以做出来,但车胎、刹车却是没有办法的,不过这没有轮胎的木轮子本身骑起来就很费力,速度也不可能快,所以两狗要是摔痛了,应该是可以学会用脚刹的。
带着坑儿子不嫌事大的心思,萧君泽一边把三狗抱在膝盖上玩,一边笑着把图纸画了出来。
也算是给他们添加一些童年回忆。
三狗不知道爹爹画图时那带着坏心的笑是什么意思,只是拿被啃湿的小胖手,在图纸上按下了一个明显的小手印。
转眼之间,新的一年便不紧不慢地来到。
三月的时候,北魏传来消息,无子多年的元恪终于有了儿子,皇子诩由胡充华生下。
元恪大喜之余,加上崇佛之心,又想到宫中女子害怕死亡而不愿意生下子嗣,于是废除了北魏子贵母死的传统。
虽然引起了一些争议,但朝臣还是没有太过反对毕竟就算母亲死了,孩子总要有人照顾,先前的孩子的养母又有哪个是省油的灯,冯太后不一样崛起了么
因为不是亲生的,先帝的父亲让她毒死,先帝元宏还差点让她废了。
所以,宗王里,
反对的也不多。
萧君泽收到这消息时,有些感慨。
北魏的整个历史,都颇有一种黑色幽默,拓拔焘想尽办法压制汉人,但汉人依然成为北魏的顶层,元宏想要汉化缓和民族矛盾,但北魏却最终死于另外的民族矛盾,元恪放过了胡充华,但最后,却是这位胡太后亲手送走了北魏。
这世界,真是有趣啊。
当然,有趣归有趣,事情还是要做的。
萧君泽又翻开另外一侧消息,那是北魏花了许多的时间,都没有找出缓解元恪之疾的办法,只能私下购买南朝的药物。
其中买的最多的,是魏知善带领研究出来水杨酸,虽然有不小的毒性,但在止痛镇痛这事上,可以说是立竿见影。
萧君泽于是又招来魏知善“这些日子,我让你的配的药配的怎么样了”
魏知善随意道“早已经配好了,就等你用了。”
萧君泽轻声道“有加配料么”
魏知善不由笑了出来“怎么,陛下居然在这点上怀疑我,虽然您下起毒来也不输给我,但是这么些年了,本宫早就不是昔日那吴下阿蒙,再拼比毒药之用,陛下必是比不过我的。”
他们对视一眼,几乎都露出心照不宣的笑意,记忆在一瞬间穿越时空,回到了初相识时,因药结识的时光。
“是我多言了,”萧君泽微微一笑,“那就把药交给我,我拿这个,找元恪换些东西。”
“北魏还有你需要的么”魏知善有些不解。
“元勰肯定是换不过来,但换元勰、冯诞的一两个子嗣去襄阳定居,应该是没问题的。”萧君泽微微叹息道,“他们都和我扯上了关系,搞不好,未来不会太好,未雨绸缪一番,也未尝不可。”
冯诞其实不用太担心,只是元勰的几个倒霉孩子,那是真倒霉,他读历史时,就挺稀罕元子攸那倒霉孩子的,所以看能不能帮一把吧。
魏知善道“你放过去了一个尔朱荣,这样都不够么”
她是不相信尔朱荣是真的反叛,因为她了解陛下,对方想无声无息杀死一个人的办法,非常多。
萧君泽摇头“尔朱荣的野心,是压制不住的,等他在朝廷坐大,必然会反噬朝廷,若我料得不错,他还会凭借此功,向襄阳邀功。”
魏知善疑惑“您为什么会这么确定”
萧君泽笑了“因为若是换成我,我也会那么做,这对他,是最优秀的选择。”
他见过尔朱荣,当然也见到了那年轻人眼中,那完全无法掩盖的野心。
所以,他把这位大人物,送给了洛阳。
魏知善感慨“我这样的老实人,听不懂你们这些弯弯绕绕,只希望将来你别把我也加入你玩弄的范围就好。”
“你在胡说什么”萧君泽不悦道,“我几时对我身边的人乱来了”
魏知善笑道“若没准备搞个大事,你怎么到现在都不告诉那贺妃,你的真正身份呢”
萧君泽幽幽道“那是我对他的考验,你不会懂的。”
魏知善可不想懂,她连连摆手,从身边拿一个木制的匣子“这是护心丹,其中禁药,我加的量非常谨慎,需要常年吃,吃上十天半月,不会有事,但若吃上一年半载,必然会越发严重,更依赖此物。”
她伸手,将木匣推到萧君泽面前。
萧君泽满意地接过,那一瞬间,仿佛接过了一个人性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