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青青吗”沈致闭着眼,轻叹道。
身后久久没传来声音,就当沈致以为萧朗不会回答时。
萧朗将他拥得更紧些,气息喷洒到沈致耳边,闷声道“该睡觉了。”
他是用青青的身份过来的,两人用心照不宣的秘密相处,萧朗却渐渐不满足。
他不仅想当青青,他也想做萧朗。
沈致没察觉出萧朗的心思,依旧叫着他“青青”。
“你有什么想要守护的东西吗”沈致想萧朗应该是有的,无论是来自萧行伍的教导,还是萧朗这些年用命在战场上搏杀。
萧行伍一心为苍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将自己的性命护卫苍国太平,他用这种思想教导出来的萧朗,势必传承了萧行伍的意志。
这些年萧朗在沙场上的表现,不可谓不验证沈致的猜想。
可是现如今萧朗告诉他,“没有。”
很明确的两个字,沈致听到的出萧朗声音的肯定,萧朗真的没有。
那么萧朗为什么在边疆那么拼命,像极了萧行伍为苍国留下继承他衣钵的后代,将忠君卫国的责任递到萧朗手中。
“若是苍国百姓饥寒交迫,遭遇贼匪死于非命,你会怎么做”沈致没法理解萧朗,因为从小就被教授利国利民的知识,他生来就肩负着苍国。
萧朗不知道,他的世界只有杀戮,生活在狼群里没有实力就没有吃食。
萧朗在战场上许多人活下来劫后余生的喜悦的笑容,他能够理解因为他也想活着,但是他理解不了活下来的人对死去的人的悲悯。
那是他们的命运,没有实力被淘汰的命运,为什么要可怜他们。
萧朗甚至觉得每个死在他手上的人都是解脱。
“跟我没关系”,萧朗的话天真又残忍,即便他的行为护卫了千千万万个苍国百姓,他的言语依旧凉薄得可怕。
苍国不是萧朗的归属,他对苍国没有任何感情,遑论苍国百姓。
沈致呼吸滞了下,胸腔憋闷到让他喘息困难。
这就是苍国的战神,心里没有天下苍生,更没有黎民百姓,沈致固定成型的观念收到了冲击。
“范伯营,刁杰史,还有”沈致顿了下,换了种说辞,“那些被我抓住的营救刁杰史的人,也跟你没关系。”
萧朗敏感地窥探到沈致情绪的不同,他再次沉默了。
他知道自己跟别人不一样,天生冷血,他无法跟那些遭受着悲惨痛苦的人的感同身受,他做的更多的是冷眼旁观。
他从未为这些事纠结苦恼过,此时却产生了困惑的情绪。
太子殿下似乎在生气,为他的不在乎。
沈致在萧朗无声的沉默中得到了答案,他突然觉得很疲惫,为自己的孤立无援,更为萧朗不同于常人的看法。
“告诉萧朗,明天让他见我”,沈致重新阖上眼,没有之前的温暖,是彻骨的寒冷,心都被
冻出口子。
沈致知道,苍国是他责任,他不应该也不能把属于他的责任扔给萧朗。
可他还有别的事要做,把苍国交给萧朗这个念头一旦出现就愈演愈烈,控制不住地在沈致脑海里疯狂蔓延。
而今天萧朗明确告诉自己,他对苍国没有感情更不会帮他守护苍国的百姓,沈致说不清的失望。
在他心里,不应该是这样,萧朗应该憎恨他,因为他害了许多人。
沈致再次醒来时,头混混沌沌,身体却是轻快的。
床榻上没了温度,只余沈致一人,元宝一大早就来了。
“钟大人递了拜贴,要见殿下”,元宝将浸湿的巾帕放到沈致手上。
沈致轻轻擦拭脸颊,巾帕离开的瞬间,水汽兀地蒸腾带来股凉意。
沈致清明不少,钟文彦所来为什么他都知晓,无非是沈昭珩受伤,以及他设伏扣押营救刁杰史的人罢了。
钟文彦怀疑他,想要求证。
开始打发了他,如今怕是躲不过去了。
dquo叫他进来”,沈致想也该有个了断,如果钟家人真的忧国忧民的话。
沈致将手中的帕子扔出去,唇线拉平,“以后让萧朗过来侍候。”
萧行伍没教好,那就让他来亲自教。
元宝应了声就下去了,先是领着钟文彦见沈致,又马不停蹄赶到萧朗的居所。
萧朗从沈致那儿回来之后,见到了郑青。
郑青昨夜寻找账簿探查太子府,才知道萧朗夜不归宿是去了太子寝殿。
过去一桩桩,一件件在郑青脑海里回忆,为什么萧朗问他太子会听谁的话,这一切都有了答案。萧朗的脖子上丝线逐渐凝实,成为致命的枷锁。
郑青想要质问萧朗为何对太子的狠厉的手段无动于衷,太子残害了多少无辜之人,甚至刀锋直指萧家,萧朗怎么能若无其事继续接近太子。
他还是没有问出来,郑青的话堵在喉咙间,他比任何人都要知道,萧朗在幼时是如何被对待的。
郑青解救不了萧朗的过去,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只有利用。
“太子殿下要纳妾,人选定下的是钟国公的三小姐,钟文姝”,郑青试探道“将军是否知道此事”
萧朗摇摇头,他并不清楚。
“纳妾”
郑青听出萧朗口中的疑惑,解释道“就是能伴随太子余生的人,太子的后宫将来会有许多人,妾不过是他众多妃嫔位份最低的人。”
“谁都可以成为太子的妾么”萧朗眉宇间还有股未长成的稚气,浓墨似的幽深的眼睛却把那微不足道的稚嫩狠狠压了下去。
高挺的鼻梁,与锋锐的面部线条格外相称,肃然坐在那里就是屹立不倒的战神。
无情无爱的神沾染了情欲,就会多愁善感起来。
没人能例外。
郑青眼神闪烁,含糊道“也要看太子喜欢。”
郑青手紧了紧,仿
佛下定某种决心,径直对上萧朗那双如野兽般慎人的眸子,引诱般道“其实也不一定要看太子殿下是否喜欢,有足够的权势,太子殿下也可以能为别人的妾室。”
萧朗没再回应,郑青将剩下的话吞回肚中。
没多久元宝赶来,告知萧朗,太子殿下的旨意,将萧朗带到了沈致面前。
钟文彦还没有离开,跪在地上,拱手祈求沈致“吾妹年幼,尚且不知女儿家名誉贵重,请殿下高抬贵手,放文姝归家。”
沈致品了口茶,没有应许钟文彦,反而问道“钟大人,可知道自由怎么写么”
钟文彦犹疑抬头,不知道沈致是何意思。
沈致的表情无波无澜,去掉了虚情假意,整个人如同雪山上圣洁山尖雪,纯洁干净,高不可攀。
沈致不清楚钟文姝以前就是这般性子,还是如何,现在的钟文姝不同,又蠢又笨但她却是自由的。
让这样一个人去成为笼中鸟,被束缚被禁锢,是不现实的,见过辽阔天空的鸟儿缩在角落,会以命相抗衡。
钟文姝不属于这里,沈致不能替钟文姝做决定。
“钟三小姐活泼机敏,孤要纳钟三小姐为妾”,沈致没告诉钟文彦答案,继而告诉了钟文彦如平地惊雷的事。
钟文彦神情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眉心紧锁,温文板正的脸失了该有的情态。
钟文彦再叩首,直言不讳道“文姝是钟家嫡女,做太子殿下妾室并不合宜,况且文姝已经许配人家。”
沈致毫不在意,“谁又能争得过太子”
钟文彦无法,只得开口不敬道“臣听闻太子殿下喜好男子,文姝是女子,臣不想让嫡妹后半生无人可依。”
“嘭”
茶杯破碎的声音在钟文彦身体旁炸开,飞溅的瓷片刮伤钟文彦伏地的脸,零零碎碎的渣滓落到钟文彦的官袍上,钟文彦身形都未晃动一下。
沈致挑唇笑道“那不如,钟大人顶了钟三小姐,孤未尝不愿。”
这是折辱,让朝中重臣做妾,也只有眼盲后性情阴郁的太子做的出来。
钟文彦手背浮现青筋,小臂颤抖,赤裸裸的话使得钟文彦面部发红。
一串脚步声由远而近。
沈致随意地挥手,“可是萧将军”
萧朗脚步顿了下,他从没在听到过太子殿下含笑的语气,“过来吧。”
萧朗依言走了过去,到沈致身边蹲下身子。
沈致抬手摸索到萧朗的衣领,拽着人拉到面前,萧朗步子不稳一个踉跄,两人鼻尖相碰。
“殿下”,是钟文彦在喊。
沈致勾起唇角,打断了钟文彦接下来的话,呷昵道“即便是钟大人愿意也不行,因为孤现在宠幸的萧朗,萧将军。”
钟文彦瞳孔骤缩,心绪起伏,再次拱手道“请太子殿下莫要玩笑。”
钟文彦已经分不清沈致刚才的话是真是假,他说不清自己什么心思,刚才沈致让他顶替钟文姝,钟文彦甚至没有感到受辱。
太子关乎国之重本,喜好男子的事传出去,对太子殿下的名声有损。
钟文彦努力将自己微妙的心思撇下去。
而萧朗下意识摸向自己的鼻尖,狼群中,两狼互碰鼻尖是求爱。
萧朗抬眸,朱唇玉颜的太子殿下,在这殿内宣布,“孤不仅喜好男子,还要将萧将军纳为妾室。”</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