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笑非笑的神情瞬间让朱振慌了神,男人急急地去看魏颖,察觉到不对之后,猛地又尴尬转过身,朝着校长的方向赔了个笑脸“校长,不能这样吧,这样不符合规定。”
魏颖也晲了郁绥一眼,她费尽心思才勾搭上朱振,给了一笔不菲的费用,才让对方答应每天在班里盯着郁绥,怎么可能容忍自己的棋子就这么被剥离出郁绥身边。
当即帮腔道“对啊,小绥,你怎么能这么对待朱老师呢,他是你的班主任,只是关心你而已。没必要这么强人所难。”
郁绥站在她的对立面,眼睛眯着,面上透出几分讥诮“强人所难朱老师在这儿污蔑我,让我认下这顶欺凌同学的帽子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是不是强人所难。”
“诶校长,您最懂教书育人了,您来评评理。”
蓝玉良坐在正中,不咸不淡地瞥了眼慌了神的朱振,心下有些厌烦。
上次郁绥在升旗仪式闹事的事情后,他就去了解过事情发生的状况了,分明就是朱振挑衅在先。更何况,身为师长,朱振竟然能在全班人的面前那么责骂学生。原先以为,摘掉他市级优秀教师的帽子,能让这人消停一点,没想到他不仅屡教不改,还一天天的找事儿。
想到这儿,他心中更是没什么好气,直接冷着眉眼应了句“这件事儿,我说了不算,一切按规章制度来。有什么后果,都要你自己承担。”
郁绥唇角的笑意更甚,跟个捧哏一样“校长英明,一切按规章制度来,公平又公正,到时候,大家都要夸您一句明事理呢。”
蓝玉良嘴角抽了抽,刚要说些什么,门口传来几声敲门声,还没等他应声,许岚就风风火火地带着几个男生闯进来了,架势活像土匪头子。
“来,郁绥,看看是不是这几个同学。”
许岚双手抱臂,话虽然是在和郁绥说的,但眼睛却直白地盯着魏颖,恨不得在她身上戳出个窟窿出来。魏颖什么时候被人这么盯过,当即不自在地侧过头,发觉自己的行为有些心虚,她又转回头,色厉内荏地开口“这位老师怎么一直盯着我看啊,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许岚穿着八厘米高的高跟鞋,都快赶上郁绥高了,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魏颖,显得有几分轻蔑。
她不紧不慢地开口“您脸上怪脏的。”这话一落,也没顾念魏颖的脸色,转身朝着身后道“确认好了吗,确认好就让他们都讲讲昨天到底发生什么了,别耽误了一会儿的语文课。”
郁绥闻言,和商诀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对面的几个男生很是尴尬,先前被许岚点名的时候他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当几人被集齐,赵天琪和商诀郁绥还没回到座位上,当即就对许岚叫他们过来的目的了然。
赵天琪瘫坐在皮质的沙发上,单薄的脊背弯折得厉害,整个人都垮了下去。看到办公室里齐聚的一群人,又看了眼身前面露贪婪的母亲,他第一次生出厌烦的情绪。
昨日和他并肩而立的同学都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他,赵天琪读不懂那其中蕴藏了什么,只觉得浑身发冷。他绝望地阖了下眼皮,朝着他们露出近乎乞求的目光,可大家全都偏开了头。
曲多攥紧了拳头,像那天一样,最先开了口“蓝校长,崔主任,朱老师,这件事情,的确是赵天琪先出言挑衅郁绥的。”
他一五一十地将昨天在高一楼卫生间的事情叙述了一遍,在说到赵天琪使用的那些难听的谩骂时,还是短暂性的顿了一下。
室内静得可怕,朱振脸色灰败,赵天琪蜷缩着身子,魏颖不停地喝着茶,来掩饰自己脸上的难看的表情。
只有郁绥面色如常,像个事不关己的局外人一样,站得很远。
赵天琪的妈妈在听到一半时,已经控制不止自己,嘴里不住地叫骂“兔崽子,你放什么屁呢,小小年纪不学好,收了人家大少爷的钱是吧,这么污蔑我儿子”
曲多皱着眉,好声好气地跟她讲“阿姨,你这么说就是血口喷人了。要是我一个人说谎也就算了,可其他人呢,他们看到的场景和我说的一模一样,你不信就问他们。”
身后几人点头附和“没错啊,的确是赵天琪先骂的郁绥,还有商诀,骂的还难听,郁绥才反骂回去的。”
“阿姨,你说话别太难听了,我们一群人总不可能撒同样的谎。”
“再说了,赵天琪昨天都和郁绥道歉了,他到底做没做过这件事,阿姨你自己问他不就行了吗。”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直接拼凑完了整件事前的起因经过,谁对谁错,顷刻分明。
赵天琪的母亲还是不相信,她狰狞着表情,还想要直接上手去打曲多,却被人拦腰截下。
身后的赵天琪拽住了她的衣衫,眼睫颤着,偏过头狼狈地开口“妈,他们说的都是真的,你不要说了。”
当事人自己都亲口承认了,蓝玉良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在光下闪过锐利的光芒。
这场闹剧在第一节语文课之前彻底结束,几人具体的处罚结果还要由校方再商量决定,但可以肯定的是,朱振大概要被革职了。
魏颖这一趟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走的时候,连装都懒得装了,脸上怨毒的神色几乎不加掩饰,哪里还有刚来时温婉太太的形象。
早读课还没下,这一条走廊依旧空空荡荡,她的高跟鞋哒哒哒在地板上敲着,却在触及面前人的时候猛地一顿。
郁绥站在门框里,大半张脸都掩在黯淡的光里。
魏颖其实很久没有见过郁绥了,印象里,郁绥是个很乖很听话的小孩,从来不会拖延自己的课业,也不会和郁瑶顶嘴惹对方生气。
那是的郁绥其实很像个闪耀而温暖的太阳,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炽热的光芒,很是讨人喜欢。
先前宋朗华说,郁绥变得叛逆又乖戾,她其实是不相信的,却又期盼对方能一直这样下去,因为只有这样,她的儿子才有机会拿到属于他的一切。
“魏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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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绥缓而慢地扯出一个笑容来,眼底却一片寒意弥漫,他像个恶鬼一般,刺激着魏颖的神经“你知道吗,这辈子,你都不可能冠上宋太太的名头,你永远只能顶着小三这个身份,像一个阴沟老鼠一样,在不见天日的地方躲躲藏藏。”
一瞬间,魏颖的脸色苍白如纸,她死死盯着郁绥的眼睛,不明白他这么说的意思是什么。
宋朗华的确一直没和她领证,每次她问起来,对方都三缄其口,用各种理由来搪塞她,魏颖一直想不明白,还以为是因为宋朗华心里还惦念着郁绥,怕他接受不了自己,才一直拖着,可现在看来,恐怕并不是如此。
“小绥”魏颖试图开口。
郁绥却没给她开口的机会“你一直想让魏延拜托私生子的身份,继承我们家的遗产吧,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这也是你在白日做梦。”
“等着吧,我能把你们母子俩从郁家的房子赶出去一次,就能有第二次。希望以后,你见到我的时候,也能像今天一样,穿得这么好看。”
魏颖的心脏急促地在胸腔里跳了几下,发出“扑通”“扑通”“扑通”的巨大响动。
一个小孩子而已,说的话能有什么好相信的。他有再大的能耐,也不可能强硬得过宋朗华。魏颖深呼吸了了两口气,还想再说些什么,郁绥却已经径直走远了。
只留给她一个宽阔而冷硬的背影。
回到班里的时候,上课铃声已经打响了,许岚回办公室重新找了下教案和课本,讲台上没人,所以一进门,整间教室都静悄悄的。
大家明显能看得出来今天座位上少了一个人,但也没敢多问。曲多他们更是三缄其口,以至于沉默蔓延在整间教室,一时之间,静得可怕。
郁绥回来时,商诀正在在座位上坐得笔挺而端正,他手上拿着课本和中性笔,正写着什么,听到后门传来动静时,回头看了一眼。
眼底赫然是郁绥兴致不太高的模样。
没办法,任谁在一大早见了个恶心人的小三,心情都不会好到哪儿去。
郁绥沉默地趴在桌上,阖上了眼睛,突然觉得疲惫而厌烦。
他不明白,这些恶心的人为什么要一个一个往他身边凑,魏延、朱振、魏颖,还有宋朗华
大概是为了郁瑶留下来的那些东西吧。
人总是贪婪而无耻的,这些人也毫不例外。可偏偏,他还没有办法彻底掌握郁瑶留给他的东西,很多的法律条款都要等他18岁以后才能生效。
可郁绥等不了了,他眼前是一片浓郁的黑暗,被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东西堵着,好像难以窥得见一点点光明。
现在的他依旧弱小而无力,会被处处掣肘,可18岁以后呢
他是不是真的能做到他想要做的一切,是不是真的能对抗宋朗华,是不是真的能把郁家所有的东西都抢回来
未来是一片茫然,他被迫长大,被迫去面对一切残酷的东西,可大家好像都忘了,他在接受至亲离开时,不过15岁。
头疼得厉害,神经被刺激,郁绥有些烦躁地皱了下眉。
他这段时间的情绪都很稳定,一直没有再出现过抑郁焦虑向的情绪,可今天,像是被魏颖刺激到一样,他发觉自己的手好像在慢慢抖,呼吸也有些困难。
他竭力控制住自己的呼吸,刚要抬手揉揉自己的脑袋,手却兀地被人牵起来。
说是牵有些夸张,其实算拎。
他的腕骨被人握在手中,嶙峋的腕骨抵在商诀的掌心,带着难以察觉的细微的颤抖。
商诀的表情很淡,狭长的眸低垂着,正专心致志地拎着郁绥的左手,放在了自己的大腿上,旋即拆开了一个创口贴,往郁绥的无名指上怼。
郁绥明显愣住了,一时之间都忘了挣扎,不解地看向商诀“商诀,你干什么”
那个创可贴的图案异常熟悉。
粉色的,可爱的,哈喽kitty,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郁绥做梦也没能想到这玩意儿会贴在他的身上,当即就要挣开,却被商诀牢牢抓着。
对方低敛着眉,窗外的灯光在他的脸上打出稀薄错落的阴影,细心而专注地将创可贴绕着他的无名指缠了一圈,弧度规整,也没叫任何的边缘露出来。
像个纹身戒指一样套在无名指上。
郁绥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
商诀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歪扭或者粘的不牢之后,才开口道“包扎。”
郁绥这回才成功把自己的手给扯回来,没好气地瞥了商诀一眼,说“我又没受伤,你给我包扎干嘛。”
两人的声音小,都是用气声交流的,所幸没多少人听到。
商诀将扯下来的离型纸收拾干净,装进了口袋里,又从里边变出了一颗糖。
粉色的,草莓味。
他向他解释“不是说,无名指是可以连接心脏的位置吗”
商诀“包扎不了你心脏的伤口,只好退而求其次。”
郁绥一怔,他眼睫颤了几下,脸上露出茫然的神色。
商诀将糖纸剥开,粉色的草莓糖递到了郁绥的掌心里,因为天气太热,糖果有些融化了,落在掌心时,有些微粘。
商诀又道“不是说好了吗,以后每天吃一颗糖,让你的多巴胺多分泌一些。以后吃糖的时间就定在早上吧,这样的话,一整天的心情都会很不错的。”
他的眼神直白而温柔,就这么静静看着郁绥。
郁绥的指尖蜷缩了一下,突然感觉一阵暖流从掌心和无名指的地方流窜,一路淌入心间。
商诀嘴里的话很像是胡诌的歪门邪道,可有一瞬间,郁绥竟觉得,他口中的话,好像出奇的有道理。
因为包扎住了无名指的位置,心脏就不会因为难过而迸裂出痛苦的血液。
那些藏在暗处的伤口好像在缓慢的痊愈,最终消失不见,留下的,只有一颗鲜活的、跳动着的心脏。
所以,郁绥不会再难过,也不会再悲伤。</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