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洛景跟敖宸聊了些什么,反正在两个小时后,江阳收到了敖宸的电话,敖宸的语气还算平和,问了问江阳今天搞这一系列让他爹爹误会的操作的原因,江阳不太想说,想来陆时鸣也不会想让别人知道自己被出轨的事,因此支支吾吾,含糊着找了个理由带过。
敖宸没有再追究,但是勒令江阳立即把头像换回原状,并且以后不许随便改头像,江阳哪里敢吭声,自然是连连应是。
挂掉电话,江阳乖乖把头像换了回去,同时也放弃了用头像暗示陆时鸣的做法,不光是因为家长的禁令,也因为他思来想去,觉得这样做不太妥当。
一来,江阳其实并没有真正见到胡瀚予出轨,只是有王皓的证词,稳妥起见,他还是要自己求证一番的好,二来,他觉得未免陆时鸣尴尬,这件事最好不要由自己这个小辈开口,至于要怎么同时达成这两点,江阳也大致有了主意,王皓既然是在酒吧看见胡瀚予的,想来狐狸偷腥也不会只偷一次,他可以去跟踪蹲守,拍到狐狸出轨的证据,然后匿名发给陆时鸣,这不就一举两得了
说干就干,江阳跟王皓问过是在哪个酒吧看见的胡瀚予后,就开始了他的蹲守计划,他每天放学就去酒吧蹲着,门禁前再赶回来,一连蹲了五天,终于,在周日晚,他看到胡瀚予走进了酒吧。
虽然坐的本就是不容易注意到的角落位置,但胡瀚予进来时,江阳还是做贼心虚地低下头,等胡瀚予在吧台上坐定后,他才小心地重新抬起脑袋,鬼鬼祟祟地朝胡瀚予那边张望。
他看到胡瀚予点了杯酒,然后就一个狐狸无所事事地坐在那儿。
过了会儿,胡瀚予不知怎么跟吧台的服务员聊了起来,两人有说有笑的,胡瀚予还突然凑近了些,以一个极亲近极暧昧的姿势凑到服务员耳旁,笑眯眯地说了几句,服务员也笑了笑,同时做了个点头的动作,像是应允了什么事。
他们在说什么江阳不知道,但他感觉这举动就很不正常,正常说话需要凑那么近吗因此连忙拿出手机,想要把证据拍下。
按快门前又突然想起他好像没关闪光灯,于是又赶紧把闪光灯关掉,等手忙脚乱地操作好,再抬头时,服务生已经不见了,吧台边只剩胡瀚予一个人。
江阳正在懊悔自己错过了一次机会,肩膀就冷不丁被人一拍,一回头,赫然是方才跟胡瀚予说话的那名服务生。
服务生对江阳笑笑,把托盘里的一杯牛奶拿下来说“先生,你的草莓牛奶。”
“啊我没有点啊。”江阳一愣,他只点了杯巧克力牛奶,已经喝完一半了。
“是那边那位先生请你的。”服务生道。
江阳朝服务生示意的方向看去,胡瀚予正笑眯眯地冲他挥手。
意识到自己暴露了,江阳板起脸,拿起自己那杯巧克力奶,走过去,“哐”一下,往胡瀚予面前的吧台重重一摆,自己紧跟着坐下。
“嗯不喜欢”胡瀚予把服务员递来的草莓牛奶接
下,拿在手里晃了晃说,“我还以为幼崽一般都会比较喜欢草莓味。”
“我不是幼崽。”江阳努力表现得严肃,但衬上他尚带着稚气的五官,不让人觉得成熟,只让人觉得是个小朋友在装大人。
胡瀚予“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应道“好好好,你不是。”
他把草莓牛奶放到一边“说说吧,在这儿蹲我干嘛”
“谁、谁蹲你了”江阳狡辩道。
“嗯,不是蹲我,那你一连五天来这儿,每天点一杯牛奶,一坐一晚上,是在执行什么秘密任务吗”胡瀚予煞有介事道,“方便跟老师透露一下吗”
江阳正要答“不方便”,胡瀚予就又道“不方便的话,那老师就只好公事公办了。”
他一副遗憾的口吻“江阳小朋友,或者说敖晟小朋友,你知道大一学生禁止来南街吧你一来来五天,连犯五次,情节极其严重,报到教务处去,可是要请家长的。”
请、请家长江阳别的不怕,就怕请家长,气势瞬间一矮,结巴道“不、不要告诉家长”
“嗯,那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在这儿蹲老师是干嘛呢”胡瀚予好整以暇。
“我、我”江阳支吾一阵,他突然把胡瀚予点的那杯酒拿过来,给自己猛灌一大口,犹如壮起了胆子,他看着胡瀚予,义正辞严道,“你这样是不道德的”
胡瀚予眉梢微挑,一副洗耳恭听状“怎么个不道德法”
“陆老师那么好,你不能对不起他”江阳说。
“陆老师陆时鸣”胡瀚予眨眨眼,打量江阳片刻,犹如领悟到什么,顺着话道,“我对不对得起他,关你什么事”
“我”江阳噎了片刻,他又给自己灌了一大口酒,说,“我路见不平而已”
“哦”胡瀚予笑得意味深长,“我还以为你对他有想法呢。”
“才、才没有”江阳脸色泛红,像是急的,也像是醉的,他把胡瀚予这杯酒一饮而尽,又冲服务生喊道,“再来一杯”
胡瀚予伸手拦了一下“你会喝酒吗”
“当然”江阳说着又灌了半杯下去,他越喝越飘然,也越喝越大胆,拿着酒杯当话筒,滔滔不绝地给胡瀚予上起了狐德课。
“一个好狐狸,一定要学会顾家,不可以朝三暮四,在外面拈花惹草,要像我爸爸那样,每天按时回家,不能随便来这种乱七八糟的地方”
“是是是。”胡瀚予想把江阳手里没喝完的酒拿过来。
“别动”江阳醉醺醺的脸上现出一抹警觉,他握紧脖子上的海螺挂坠,威胁道,“再过来我就吹了”
胡瀚予倒是不怕海妖的幻术,但是这海螺一吹,酒吧其他人怕是都得遭殃,那事情就闹大了,因此举手投降道“好好好,我不动。”
“你觉得你是个好狐狸吗”江阳又要来一杯酒,继续上狐德课。
“额,江老师觉得呢”胡瀚予配合道。
“你不是”江阳痛心疾首,“陆老师都那么好了,你为什么要在外面偷腥你知不知道陆老师一个人在家得多寂寞多难过”
寂寞难过还有江阳所谓的那个“那么好”,胡瀚予都是半点没看出来,他以前去陆时鸣家蹭点点心吃,都差点毛毛不保,这么只小气凤凰跟“好”字沾半点边吗
他心里这样想,嘴上还是连连认错“是是是,我偷腥,我是坏狐狸。”
“你终于承认了”江阳立即掏出手机,锁屏都没打开,就用漆黑的屏幕对着狐狸一顿照,随后犹如达成了什么任务,他心满意足地坐下,然后趴倒。
“江阳”胡瀚予想试着晃晃江阳的肩膀,结果爪子还没搭上去,江阳就又警觉地抬起头“不许动你是坏狐狸”
他这回除了拿起那个海螺挂坠威胁,还拿出了手腕上的一个手串。
胡瀚予真是怕了他了,喝醉耍酒疯不可怕,怕就怕喝醉的是条龙,尤其还是条浑身挂满法宝的小金龙,江阳这身法宝要是都用出来,能把半条街都炸了。
靠近不能,也不能就这么把龙崽扔在酒吧不管,思来想去,胡瀚予拨通了一个电话。
陆时鸣刚刚洗完澡,正在擦头发时,电话突然响了,他顺手拿过一看,发现不是自己想的那个名字,便想放在一旁,但他又想了想,还是把电话接起了。
“有空吗”胡瀚予的声音伴随着酒吧噪杂的背景音,显得很吵闹。
“什么事”陆时鸣的语气有些微不耐烦。
“你以前养过龙是不是不如你来把他接走”胡瀚予唉声叹气,“我是没办法了。”
“他”陆时鸣眉头一蹙。
胡瀚予没有回答,但发了一段视频过来,视频背景是昏暗的酒吧,江阳醉醺醺地趴在吧台上,胡瀚予似乎是想伸手把对方扶起,但一凑近江阳就一副警觉状,嘴里还嘟囔着“坏狐狸”。
“你们在哪儿”陆时鸣立刻准备出门。
胡瀚予报了个地址,十分钟多一点,陆时鸣就赶到了酒吧,他蹙眉看着醉倒的江阳,质问一旁的狐狸“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自己问他吧。”胡瀚予看到陆时鸣的脸色,连忙撇清关系,“我可没有灌他酒,是他自己喝的,酒吧也是他自己来的。”
天地良心,胡瀚予说的都是真的,他完全不知道江阳为什么会在这儿蹲守自己,还说那些奇怪话,他现在在这里纯粹是他倒霉,但他隐隐有种预感,再不走的话,他可能会倒霉第二次,因此立即找了个由头跑路“那什么,既然你来了,那人就交给你了,我先走了”
说完,他就迅速消失在了陆时鸣的视线中。
陆时鸣没顾上管狐狸,他来到江阳身边,试着唤了一声“江阳”
江阳抬头看了一眼,不知道是不是认出来了,虽然还是醉醺醺的不清醒样子,但陆时鸣伸手把他扶起来时,他没有再像之前那样用法宝威胁,也没有再嘟囔什么坏狐狸,很乖地就跟
着起来了。
陆时鸣搀着江阳走了两步,见对方摇摇晃晃,东倒西歪,便干脆把人抱了起来,抱着倒是比搀着走得更快些,陆时鸣抱着江阳走出酒吧,被外面的冷风一吹,江阳便下意识地往热源缩,他仍然不清醒,但却朦朦胧胧地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于是就顺着本能,趴上陆时鸣的颈窝,像只小动物一样又嗅又蹭。
陆时鸣脚步停顿了一下,这真是久违的感觉,以前江阳还是只龙崽时倒是经常这样蹭他,但自从二十八年前江阳被家长接回家后,他却是再也没有感受过这样的亲近,甚至小龙还无端地开始疏远他,无论是再也未曾寄来的信件,还是重逢时那种想从他面前逃开的急切,都昭示着这一点。
他一面怀恋着这种亲近,一面又觉得有点矛盾,一来江阳已经长大了,许多以前的亲昵举动,陆时鸣已经无法以以前的态度对待,二来江阳现在是不清醒的醉酒状态,这种亲近也许并非出自对方的本愿。
短暂停顿片刻后,陆时鸣侧了侧头,避开江阳的亲近,继续抱着人往家走,但是他避是避开了,江阳却会循着气息追过来,这样抱着的姿势陆时鸣并没有多少躲避的空间,因而躲了几下后,便由着对方了。
江阳满意地趴到陆时鸣的颈窝,像只找到窝的猫,舒舒服服地闭眼睡下,一路上都没再乱动。
到家后,陆时鸣抱着江阳上了二楼,客卧许久未曾住人,需要打扫,因此他直接把江阳抱到了自己的卧室,在床上安置好后,又帮江阳把鞋袜脱掉,被子掖好。
不知道是不是这番动作吵醒了对方,江阳原本已经睡着了,此刻却又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在暖黄的灯光下眨了眨眼,辨认清楚周围的环境后,就盯着陆时鸣一动不动。
“要喝水吗”陆时鸣见江阳似乎清醒了些,便开口询问。
江阳不说话。
陆时鸣等了一阵,虽没得到答复,但还是决定下楼给江阳倒杯温水。
可他刚刚转过身,就感觉到自己的袖口被人拉住,回过头,便见到江阳直直地盯着自己,眼眶里不知何时蓄起了一层水汽,“啪嗒”一声落下后,就犹如打开了一个开关,江阳突然开始大哭。
这一哭让陆时鸣措手不及,他无措了一阵,方才想起坐回床边,帮江阳擦了擦眼泪,温声说“怎么了”
他不问还好,一问江阳立刻哭得更加大声,边哭还边喊“骗子你是骗子”
他怎么就是骗子了陆时鸣简直一头雾水,但他面对这样无端的指责,还是耐心地哄说“老师做错了,告诉老师错在哪里好不好”
“不好”江阳完全不讲道理,他开始推搡陆时鸣,“你走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他说是这样说,偏偏手又一直紧拽着陆时鸣的袖口,陆时鸣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得无奈地坐在床边,不断地温声轻哄。
江阳根本不管陆时鸣在说什么,他似乎只是借着酒劲在发泄,说了一会儿“骗子”,又开始说“坏狐狸”,说什么“坏狐狸哪
里好了,他有尾巴,我也有尾巴,他的尾巴毛茸茸,我的尾巴滑溜溜的,也很好摸”。
说着,他还特地伸出了一截龙尾巴,放到陆时鸣手里,像是要让他品鉴。
陆时鸣“”
他稍微摸了两下,便说“你的好摸,你的尾巴最好摸。”
闻言,江阳洋洋得意地把尾巴翘起,但没过一会儿,又垮下脸“骗子你总是骗人”
陆时鸣“”
于是绕了一圈又绕回了最开始,他仍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骗了江阳,问江阳,江阳也依然不说,只颠来倒去地说些让人费解的奇怪话。
终于,折腾了一番似乎是折腾累了,江阳再次睡去。
陆时鸣帮他把被子掖好,便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间,他在客厅沙发上坐了一宿,把自己以前跟江阳说过的话复盘了三遍,都没想明白江阳的指责到底是从何而来,又或者只是酒醉后不能当真的醉话
天亮时,陆时鸣仍未想出答案,他暂时将其放置在一边,出门买了些食材回来给江阳做早饭。
七点多的时候,江阳在宿醉的头痛中醒来,睁开眼后缓了好一会儿,才揉着额角,慢吞吞坐起。
他隐约记得自己昨夜在酒吧蹲守胡瀚予,终于遇到了正主,逼问教育了狐狸一番,然后然后他就喝断片了,他现在在哪儿呢
江阳观察四周的景象,首先,这不是他的宿舍,其次,这房间的布置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呢
不会错,虽然二十八年间,房间里很多东西都换新了,但这种格局和风格,都跟记忆里的一模一样。
他在陆时鸣的卧室这个认知让江阳一呆,正在床上发懵时,卧室门突然被人推开,陆时鸣走进来,看到江阳醒了,便说“我做了早饭。”
江阳呆呆地看着他,没有反应。
陆时鸣蹙了蹙眉,像是有些担心,坐到床边伸手摸了摸江阳的额头“不舒服吗”
比正常人体温略高一些的掌心贴到额头,江阳犹如被烫到了一样,立刻一个激灵,说“没、没有。”
他同时往后仰了仰,避开陆时鸣的触碰。
陆时鸣顿了顿,收回手说“洗漱一下,下楼吃饭吧。”
说完,他便起身离开了房间。
江阳在床上又坐一会儿,才终于起床,他洗漱完下楼,看到桌上已经备好的早饭,还是像以前那样精致,并且陆时鸣也像以前那样给他准备了杯热牛奶,唯一不同的是以前装奶的是奶瓶,现在只是普通的杯子。
江阳已经二十八年没吃过陆时鸣做的早饭了,但他此刻没心情怀恋,忐忐忑忑地到桌边坐下,双手捧着牛奶杯,试探着开口说“老师,我昨晚在酒吧喝醉了,你接我回来的”
陆时鸣坐在桌对面,抬眸看了江阳一眼,应道“嗯。”
“我没有说什么吧”江阳心里七上八下的,他喝断片了,很多事不记得,但又隐隐约约地好像记得一点,就例如他好像把
自己的尾巴给陆时鸣摸,让对方评判他的尾巴和狐狸尾巴哪个好摸来着,证据就是他醒来时尾巴都还露在外面。
闻言,陆时鸣定定地看着江阳,他许多话想问,想问江阳为什么说他是骗子,为什么话里总是牵扯到那只狐狸,他跟他是什么关系但他突然又想到江阳昨晚说的再也不要理他之类的话,酒醉后的亲近,酒醒后的躲避,让他闹不明白,江阳对他的真正态度,到底是喜欢还是厌恶。
他可以直接询问,询问那个让他想了一夜的问题,询问二十八年间江阳再也不联系自己的原因,可他又不太想听到自己不想要的那个答案,因而难得地生出些许迟疑。
就在陆时鸣迟疑的功夫,江阳越想昨晚的事越尴尬,于是又补了一句“我昨晚喝醉了,说的话都是醉话,老师你千万不要当真”
他这样一说,倒教陆时鸣想问也不好开口了,他垂下眸子,另起了一个话题“昨晚你为什么去酒吧”
“我、我去找胡老师”江阳支吾着不知道怎么跟陆时鸣说这件事,突然想起他昨夜好像拍了可以当证据的视频,于是连忙打开手机翻找,可他的相册里空空如也,江阳来回找了几遍,意识到自己喝醉了可能根本没开摄像头,不由一阵懊悔。
又是胡瀚予陆时鸣觉得江阳口中提到那只狐狸的频率着实有点过高了,他按下火烧狐狸的危险想法,斟酌着开口“你和他”
“老师,你和胡老师”江阳于同一刻开口。
两人对望片刻,陆时鸣示意江阳先说,江阳于是道“老师,你昨晚来酒吧接我,那胡老师在那里的事你应该也知道吧”
陆时鸣点头。
江阳“那他在那里做什么,你也知道”
“知道。”陆时鸣再次点头。
他是云淡风轻的语气,却带给江阳很大的震撼,心想原来你早先就知道狐狸出轨的事吗你们竟然是这样开放的关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