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赶路来到了渤海边的一个渔村,停住了。不停不行,得借船出海,总不能游过去。
考虑过御剑飞行,但我们不知道归墟确切的位置,得先探索。若一直没探索到,累了,在茫茫的大海上连个歇脚的地方都找不到,那就很尴尬。
不是不可以折返,但没必要。不如一开始就弄艘船,到底还是脚踏实地才心里更舒坦。
说是借,当我们一路找到村里的造船大户家,和对方谈妥后,给了他足以买下这艘大船的两倍的价钱。因为大家都心里有数,这艘船大概率是回不来了。
以防万一,楼起笙很直接地将这个风险告诉了船厂的主人舟哥。毕竟,这艘船体型庞大,做工精良,功能繁多,能扛远航,是人家的心血得意之作,不知会一声多少有点不够厚道。楼起笙在不奸诈的时候还是挺厚道的。
舟哥是个爽朗的中年男人,闻言大笑道“无妨船造出来便是要下海的,若不然,反而叫它没了意思。”
他转头一巴掌拍上身边比人高的船身,仰头望着它,眼中满溢着身为一个船匠手艺人的自豪与热爱“这艘船我造出来两年多了,拿去打渔吧,太高太大,不合适,它本就不是作为渔船被造出来的。可这村里又迟迟没人需要远航,只好一直将它搁浅在岸上,倒是委屈它了。”
他回过头来看着我们,极坦率道“你们如今说要出远海我看各位少侠皆是器宇轩昂的人中龙凤,想必是有要紧的大事,若它能助到各位一臂之力,是它的造化,也是我的得意。”
他这话说得也太好听了,我们急忙朝他抱拳致谢。
他回了一抱,然后问“各位是现在就急着要出发吗”
楼起笙不答反问“怎么”
“哈哈,”舟哥笑了两声,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我堂弟今日娶亲,一会儿有席宴,人多热闹,也显得我们家有面儿若各位急着出海,我就不挽留了,若不急,就不妨留下来吃过席再走。”
楼起笙与我们用眼神交流了下,朝舟哥道“难得相邀,却之不恭。”
“那各位稍等片刻,我刚忙活了一阵,先去换套干净衣裳,就带大家去席宴。”舟哥说。
他刚刚把船交接给我们,不是收钱就完事儿,而是认真负责地领着我们在大船的里里外外都转了一圈,各处细节都详细解说,还将一些我们完全没看出来哪里不好的地方给修葺加固了一番,最后哪怕他自己都觉得挺好不用管的地方,他也还是检查、保养了一遍。
他甚至热情地提出亲自帮我们开船走这一遭,被我们拒绝了。
这一遭,前路不明,凶险相生,实在是不愿拉全然无关之人下水。毁了人家的船尚且还好说,若把人给伤着了,那就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舟哥去换衣服洗脸时,我们就在他的船厂内外转悠,捡点在一般人看来是用不上的杂草,可对我们大有用处的药草。
麒凯没跟我们一起混,他孤身立在海边,遥望着茫
茫的远方,海风吹动他的发与衣衫微微摇动,十分寂寥。
我走过去,跟他说我也是第一次看海。他转头看我,腼腆地笑了笑,没说话。
海能让人心胸开阔,也能令人感伤,我怕他落入后者,正要与他多聊几句,舟哥出来了,招呼我们赶紧走,别等下赶不上开席第一道菜。我只好暂且闭嘴,拉上麒凯过去。
舟哥他家人对我们很是客气,隆重地将我们请到了家里长辈坐的上亲席,我们再三推却,实在是没推得开,只好坐下。
席间,同桌的老者们热情招待,很快就说到了我们此行要出海的事儿。
这个渔村不大,人也少,我们又没有刻意遮掩行程,因此,自一行踏入村里,村民们就在议论了。
我们一路打听舟哥那船厂所在,过去的时候,村里的小孩儿们一直好奇地跟在后面,直到我们找到舟哥说买船的事,小孩儿们也都没走,蹲在一旁光明正大地听。估计后来小孩儿到处嚷嚷了吧,这些老者便知道了。
不过这也没什么。我们便自然地应答着老者。此地的老者不同于长老会那些老登,属于正经长辈,很热心的那种。
老者问我们究竟要去哪儿,楼起笙不假思索开启了社会麒格,张口就来,说我们要去寻找传说中的蓬莱宝岛。
老人家们纷纷叹气,跟他说蓬莱宝岛不在这个方向。
“我们的藏宝图上是这个方向。”楼起笙说。
老人家摇摇头,见他一副坚定的模样,担忧地说道“那是什么藏宝图我不清楚你们此次出海远航,可别蓬莱岛没找到,误入了归墟啊”
我们一听这话,顿时讶异。
楼起笙面不改色地问“哦归墟可是山海经上所记载的那处地方”
“正是。”老者郑重道。
我们还想着瞒着他们呢,谁料人家看起来比我们了解得多
老者一直念叨着,怕我们误入了归墟,那可就有去无回了。我心道还就怕找不到那里呢。
旁边的村民们听到我们说归墟,都凑过来,你一言我一语地说,此地名叫“望归”,如今有说法,是指妇孺常在海边盼望外出打渔的夫父归来,却实乃后人再添上去的解说。
最开始,村落叫这名的理由非常直接,只因此地有一高地,能在那上面瞭望到海中的归墟之处。
可千百年过去,沧海桑田,几度变化,已不复那时的地势模样。
说着说着,大家兴起,还提到了归龙湾。他们听祖辈代代相传,百年前还有老龙从望归村上空飞过。
那龙可真漂亮啊,特长一条,飞那么高,在地上仰头看都觉得好粗,龙鳞在太阳底下闪闪发亮,若不是知道归龙湾是老龙静待陨落之地,他们都不敢判断那条是老的。
我们“”合着你们啥都知道啊
可真是不能小瞧人民群众啊。我们还土包子似的试图藏着掖着呢。真怀疑村民们比我们知道得还多。
正说话
间,突然的一瞬间,无端刮起了大风,将十几张大圆桌吹得晃动不停,桌上是扎实地装满了菜肉的碟碗,都哗哗作响。
大片的阴云盖住了原本灿烂的日头,还是晌午,便天地昏暗,仿若傍晚。
大家急忙起身,看起来十分有经验,收东西的收东西,来不及收的大件就原地搭棚子拉油布遮住。
我们自然帮忙一起弄,老人家们却尊客,先是躲去屋里,站在门口呼唤我们进去,不必和别人一起弄,见我们不听,居然亲自跑出来拉我们。
拗不过他们的热情,生怕这几把老骨头在这混乱中磕着碰着,加之看到院子里其实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我们便反过来搀扶着老人们进屋了。
“没关系,没关系,交给他们,他们麻利着呢习惯了”老人说,“咱们都坐下喝口茶,这雨来得急,走得也快。”
楼起笙这受迫害妄想症患者的疑心病顿时发了,不动声色地试探“我们买船之时,舟哥没提醒说午后会有大雨大风。”
按理说,生长于渔村的人多多少少都会预测海上的天气,尤其是舟哥,他不仅仅造船,还打渔,他自己说他平日里除了造船外,其他时间几乎都在海上,还笑着打趣说今天也算是我们碰巧了,否则他不一定在家。
老人们没听出楼起笙的深意,很自然地说“这没办法,这场雨谁都不知道何时发生。”
“为何”楼起笙问。
老人长叹了一声气,道“因为这场雨不是玉帝点卯龙王下的是那条疯龙又发作了。”
“疯龙”楼起笙追问,“什么疯龙”
这会儿舟哥领着人忙完外面,豆大的雨噼里啪啦地下了起来,他招呼着大家涌进屋子里来,一边用手抹去脸上的水,听到我们的话,就接了过去,说“哦,就是这海上不知何处,或许是归龙湾,或许是归墟,相传有条疯龙。也不记得是从哪一代传下来的了,我们从未见过,只是先祖这么说。”
新郎官边用干帕子爱惜地擦自己身上的喜服,边头也不抬地说“是啊,这条疯龙时不时就发疯,它一发疯,就下暴雨,若是出海时遇上了,那可就不得了,大浪叠起,翻过不少船。”
白枭垢顿时惊呼起来,关心地问“那岂不是很危险”
“当然危险。”新郎官说,“但也没办法,我们用来预测海上天气的那套法子,根本预测不了那龙何时发疯,都是命,听天由命。”
此时一个小孩童言无忌道“这些少侠不是要出海吗不如效仿哪吒去把那头疯龙宰了吧为民除害”
大人们没骂他,只是朝他摆摆手,“去去去”地说了下,然后让我们别理这孩子。
我们互相递了个眼神,心中已有数,搞不好,这头疯龙就是龙飞。只是不知道它发的哪门子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