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是个纨绔败家子儿,但是个热心肠的纨绔败家子儿,太子妃如是想着,琢磨着给聂照赏了点儿东西过去。
聂照却说什么都不要,只想求一道进宫的腰牌。
第五扶引自打回来,就听他妹妹提聂家三哥哥长三哥哥短的,妹妹心里有别的哥哥了,虽说越不过他这个亲哥,他心里也酸,更甭提聂照名声不好,他深切怀疑聂照要这道腰牌,就是为他妹妹。
他到底是变着法儿地把这事搅黄了,说宫中女眷贵人多,聂照随意入宫不合适。
聂照听后,后槽牙都咬碎了,好在太子妃爱热闹,初一十五世家贵妇都会前往宫中拜会皇后和太子妃,聂照才能一个月两趟跟着进宫。
第五扶引要跟随大儒读书,不能一直盯着,聂照就借此送自己做的小手工,带人到处去玩儿。
所以每个月的初一十五,第五扶瑾都期盼着聂照的到来。
女儿只要喜欢,就是天上的星星太子妃也要给她摘下来,何况这么个人,她和太子商量,不如在东宫给聂照谋个差事,也好日日能陪在小瑾身边儿。
太子挠了下头,慢吞吞说“卿卿你的语气,好像要把人阉了弄进宫里给女儿当贴身太监,不妥,实在不妥。男儿志在四方,总在内宫里打转不好。”
太子妃悻悻作罢。
聂照性子还是不定,觉得在京中拘着没意思,八月初一进宫时和第五扶瑾说了,九月要再出去游学,就能来十五一趟,下次回来就是过年了。
小姑娘没哭没闹的,转头十五那天撇下所有人,不知怎么的出了东宫,自己蹲在御花园道东宫必经之路的角落里等他。
太子和太子妃这些年在宫里没少树敌,有个小太监瞥见第五扶瑾,暗暗推搡了把同伴,让他去报信儿,不多一会儿拎着个小竹篓回来,里面有什么东西在游动。
聂照进宫,东宫已经忙翻天,说是小郡主丢了,他连忙丢下东西一起去找。
广平公主今日正巧带着驸马和孩子进宫给皇后请安,见着他们忙忙慌慌的,急忙借几个婢女去帮忙。
广平把孩子接过来,嘱咐宋景时“你也去帮帮忙。”
宋景时好脾气地应下,安慰过聂照后,分开和他找人。
聂照心慌手抖,修剪圆润的指甲把掌心攥出血来。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细想她能去哪儿。
东宫找遍了不在,飞仙阁御花园秋千架这都是他们常去的地方。
御花园通往东宫的紫藤架
聂照想起,猛地拔腿往紫藤架方向跑去。
他今日先去重华殿拜见过皇帝才来的东宫,自然不经过紫藤架,他往常都是从紫藤架方向来的。
第五扶瑾在紫藤架下面缩着,都快睡着了,也不见聂照的影子,身后传来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她把脸埋在臂弯里,全然没听到。
“砰”一声过后,她紧紧被人抱在怀里。
第五扶瑾抬起头,发现是聂照,他紧张的青筋凸起,手臂狠狠地禁锢着她,呼吸都不匀了,她给聂照擦了擦汗,问“聂三哥哥今天怎么来这么晚是不是迟到了所以着急跑快了,流了好多汗。你不要着急,我一直在这儿等你。”
聂照把她的头按在心口,平复自己狂跳的心脏,冷冷扫向假山下被他摔死的赤练蛇尸体,摸摸她细软的头发,扯出笑“是呢,迟到了着急。”
第五扶瑾把一个歪歪扭扭的穗子塞到他手中“聂三哥哥说下个月要出门,这是小瑾自己做的。小瑾等在这里,想让三哥哥一来就看见我,还想跟三哥哥说悄悄话。”
聂照轻拍着她后背,握着穗子,手还在轻颤“什么话”
第五扶瑾趴在他肩头,说“大家都说聂三哥哥不好,贪玩、娇气、脾气差、我行我素,可小瑾觉得聂三哥哥哪里都好,俊俏、善良,对小瑾也好,希望聂三哥哥不要把大家的话放在心里。
聂三哥哥这次出去,什么时候回来”
聂照没想到她是想跟自己说这种话,一直等在这里,只是想安慰他,夸一夸他,他眼眶一热,埋在第五扶瑾单薄的肩膀上,许久,才嗓音涩涩道“不了,骗你的,这次不走了。”
他八岁开始游学,哪里没有游历过无非是觉得在京中拘束,所以要再出去逛一逛,可他现在不想走了。
蛇是四皇子的人放的,为的是打击太子和太子妃。
太子那样讲理的一个人,这次一声不吭,任由太子妃把老四两口子抽得浑身开花,四皇子在宫内宫外的势力不到三个月就被拔除殆尽。
皇帝南巡后身子一直不见好,不到半年就驾鹤西去,太子顺理成章继位,太子妃加封皇后,第五扶引封太子,第五扶瑾加封长宁公主。
聂照就保持着一月两次入宫的频率。
开始聂家还担心他长留京中又要惹祸,却没想到他真压下性子好生读书骑射,再也没以往的纨绔习性了。
以往他手里的钱跟土似的不要命往处挥洒,身边就围满了哄着他的纨绔,拉着他斗蛐蛐,射猎,聂照出手大方,往往指头缝里漏下点就够他们嚼用。
现在他却成了个铁公鸡,一毛都不拔,除却给家里人和第五扶瑾置办点东西,剩下的都攒着,谁也不知道他要攒着往哪儿用。
人也定性了,过了十三就去神武军领了差事,做得还有声有色的,才四年就当了副统领,第七年做统领的时候才二十岁,顶顶年轻的正四品武将,沉稳干练,容貌出众,真是风光无限。
人人都忘了他年少时候何等纨绔,都夸聂二夫人教人有方,培养出这等优秀的少年。
各家各户都动员着姑娘抓把劲儿,好吊起这个金龟婿,聂照人长得俊,前途无量,家世还好,就是抠门点,这叫会过日子。
聂照应召入宫,刚领完差事,穿过御花园,听得郁郁葱葱的榕树上作响,他眸子一亮,嘴角含笑,心里默念“三、二、一”树上哗啦应声掉下个人,他顺手接下,又准又
稳,看得身后副统领瞠目结舌,险些以为是刺客要拔刀。
第五扶瑾挂在他脖子上,含笑说“我算的准不准,你铁定会从这儿经过。”
副统领讷讷道“公主,这样是否太危险了。”
聂照眉一挑,眼一瞥,示意他不要多说话,第五扶瑾就应他了“谢谢副统领关心,没关系的每次三哥都能接住我。”
说着她从聂照怀里跳下去,聂照给她整整头发,理理头发上的树叶,俩人气氛融洽的好像要把他孤立了,副统领不做声,默默走开了。
第五扶瑾又说“三哥,我都十五了,母后最近正给我相看驸马呢,今日又叫了几个人来,等选好了,过几年就让我出嫁,你总在外面跟他们打交道,多帮我瞧瞧,哪个好哪个不好。”
聂照手上动作一顿,笑不出来了,心思千回百转,只状似无意道“唉,原本今日花朝节,想带你出宫祭花神的,晚上还有夜市,你既然要相看驸马,那就算了,去忙你的,不必管我。”
祭花神、夜市,哪一个都扣在第五扶瑾心弦上,她拉住聂照的胳膊,低头搅弄手绢“人家也不是很想相看驸马,还是和三哥一起玩儿最好,可是人都到了,万一母后生气”她拖着长音欲言又止。
聂照捏了把她的脸“那我去替你罚跪。”又不是一次两次了,开始是聂照勾搭着她犯浑偷出宫玩儿,自然他来跪;后来第五扶瑾被他带的心野了,求着他带自己去玩,回来聂照就替她罚跪。
第五扶瑾就一把鼻涕一把泪,娇滴滴跟在皇后身后哭,说自己看不得人下跪,心口疼,要喘不上气了。俩人一唱一和,没少糊弄皇后。
开始皇后觉得聂照不靠谱,罚的狠些,后来他逐渐可靠,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任由第五扶瑾出去玩乐。
这全天下,除了父母亲哥,也就聂照对她最好了,不怕挨罚,什么都会满足她。
“好耶”第五扶瑾蹦起来,勒住聂照的脖子,不知道吃什么那么大劲儿,勒得聂照差点撅过去。
夜市上,第五扶瑾对着小鸡衔花的木雕和小马衔花的木雕犹豫不决,问聂照“你看哪个好我想摆在床头。”
聂照仔细打量后说“小鸡的更可爱些,还能驱邪,但是鸡嘴尖锐,不如小马,晚上容易磕到,不过小鸡可以放远一些,”说着从怀里摸出银子一拍,道,“十二生肖各一个,包起来一会儿有人来取。”
都说聂照铁公鸡,他给第五扶瑾花钱却从来没吝啬过。还是跟以前一样,只要犹豫,就全都拿下。
第五扶瑾吧嗒亲他一下,蹦蹦跳跳去下个摊位。
摊主乐呵呵道“定亲了青梅竹马感情真好,将来一定琴瑟和鸣恩爱白头。”
聂照心弦一动,被说得羞恼了,却扬起下巴,扔给他块银子“赏你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