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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7 章
    从他知道自己对姜月有不轨心思的那一刻,聂照就再也没与她有过肢体上的接触,就连偶尔指尖相触都像在犯罪。

    他触电一般松开握着姜月手腕的手,气息不匀。

    姜月兀地出声“哥,我喜欢你。”

    聂照一愣,随即故作无事“嗯,哥也喜欢你。”

    他起身要走,打算用行动中止这个话题。

    姜月偏不接受他的退让,上前几步,从后面抱住他的腰“哥,你知道的,我说的是那种喜欢。你说不能喜欢我,不是不喜欢我对吧”

    聂照难以违逆心意明确拒绝她,可他也不能承认,只是烦闷地捏捏眉心,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把她的手拉开。

    她仰着头,定定瞧着聂照,好像一定要得到他的一个答复。

    聂照喉结微动,指甲掐得掌心刺痛,最终睫毛颤了颤,拒绝“你还小,很容易把好感当情,等到大了,你会后悔的。”

    “我已经二十一,不小了,如果在之前的世界,或许孩子都三岁了。”姜月急切道。

    聂照耐心和她解释“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现在的世界,你也只是个孩子。而且我们差六岁,听起来似乎并不大,但当我三十岁步入中年的时候,你才刚刚大学毕业风华正茂,我们不合适。”

    “今天的事情,就当从未发生过,以后我们还是一样。”聂照说罢,不敢再看姜月的表情,匆匆关上了自己房间的门。

    “咔哒”一声,房门落锁,聂照依靠在冰凉的房门上,姜月并未追上来,他才松了口气。

    他满脑子里都是姜月认真的眼神,聂照真怕,怕他一时头脑发热,就应下她,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

    姜月和聂照在一起快十年了,哪怕他的演技再精湛,姜月也能从蛛丝马迹中探寻到他的不对劲,何况他在爱情上的演技是如此拙劣。

    为什么总要假设她未来会后悔呢

    姜月觉得她和聂照在一起这十年,都没有一刻对他是厌烦的,就算再过十年、二十年,她也不会后悔。

    朋友发来消息,问怎么样了考虑好了没有

    姜月这次切切实实回复她我有喜欢的人了,我觉得他也是喜欢我的。

    朋友提前为她表示了祝贺,姜月说为时尚早。

    从今日之后,聂照便一直躲着姜月,就连姜月不回家,他也不再拼命地打电话催促,似乎给她的自由更多了,若是姜月回家,他还是如以往那般陪她逛超市看看电影,在她哭得不能自已的时候递上纸巾。

    他竭力装作无事发生,可开弓没有回头箭,早在姜月偷偷亲吻他的那个晚上,一切就悄然发生着改变。

    姜月在触碰到他手指的那一刻,压下心中悸动,装作是不经意而为,把薯片撕开,转身离开厨房,淡淡说“三哥我觉得你说得对,有可能我是分不清爱和亲情,所以我答应了李唐的表白,打算和他试试,我得分分清楚。”

    这是聂照一手促成的结果,即便心如刀割,他也该受着。

    他在厨房站了许久,久到手上的水都干了,也未曾察觉,直到客厅里的老式自鸣钟“叮”一声,他才回神,在围裙上擦了擦已经干掉的手:“嗯,好啊。”

    随后并未再多说什么。

    姜月凑过来,点开相册,把李唐的照片给聂照看。

    是个青春活力,帅气开朗的小伙子,照片里他或是身着运动服,笑容灿烂地向镜头方向招手;或是搂着金毛的脖子,温柔为它梳毛;或是在学校角落里喂流浪猫。

    一看就是个有爱心努力向上的好青年。

    聂照的心脏已经疼得麻木,却不得不承认,这个人和姜月很配“看起来还不错。”

    姜月笑眯眯点头“是啊是啊他是文学院的,成绩特别不错,每次都能拿奖学金,还是校篮球队成员,联谊时候认识的,人特别好,上次公开课的作业还是他指导我的。之前说喜欢我,但我误以为自己喜欢你,所以就拒绝了,我们相处了几天,我觉得还挺喜欢他的。”

    聂照是姜月唯一的亲人兼长辈,按理这种事情,他应该提出自己的见解,帮她把关,或是同她多聊几句,但聂照实在没有这个心情,他脑袋突突地疼,急于逃避,只点头“嗯,你喜欢就好。”

    他还真是不为所动,姜月把薯片放到他手里“哥,晚饭我不在家吃了。今晚不用等我了。”

    说罢,急匆匆对着镜子补了个口红,踩上鞋就出门了。

    聂照追上去,只启了个音,就已经被防盗门隔断,那句“注意安全”只有他能听见。

    灶台上咕嘟咕嘟炖着鸡汤,香气飘散无孔不入地飘散在房间里的每处角落,丰盛的食材已经备好,放在灶台上,只等下锅,都是姜月喜欢的,聂照知道她要回来,特意为她准备。

    春日从未如此寂寥,精心的准备此刻显得多余,客厅中唯有聂照的呼吸声,在空旷的房屋中一声声的,缠绕着人的脖颈勒索氧气。

    聂照的刀搁在案板上,双手撑着灶台,将燃气熄灭,用勺子搅弄鸡汤。

    姜月的声音似乎还叽叽喳喳回荡在他耳边。

    “早晚会有这一天的”

    “早晚的”

    聂照默念着,从橱柜中取出两个碗,各盛了鸡汤,安放在餐桌,平日姜月和他惯常落座的位置。

    鸡汤的热气化作袅袅白烟,在半空盘旋、消失。

    聂照捧着碗,只觉得脸颊被熏的湿润。

    杰尼的电话打过来,那边他兴致昂扬:“哎呀小聂,你妹妹谈恋爱了”

    “你怎么知道”聂照嗓音沙哑。

    “嗐刚看见她朋友圈和男朋友的合照,小伙子不错,一身正气,长得还挺帅,蛮不错的,有空一起带着吃个饭,对了”

    “嘟”一声轻响,杰尼的话还没说完,电话已经在这头被聂照挂断。

    他打开姜月的朋友圈,果然是和那个叫李唐男孩的合照,两个人笑

    嘻嘻各自举着一个冰淇淋。

    聂照落在桌面的手攥紧、松开、又攥紧,青筋凸起,最后忍无可忍,将碗扫落在地。

    骨瓷瓷器噼里啪啦碎了一地,还温热的鸡汤洒在地上,像对他的嘲笑。

    人家前几天说喜欢你,对你表白了呢,是你主动拒绝,将人推远的,活该

    是,是活该。

    他要找点别的什么分散注意力。

    书架上的录像带挤挤挨挨摞满了整排墙面,聂照心情不佳,随手抽了一个,关上灯。

    激光电视先是一黑,接着是朦朦胧胧的棕色,透出几丝光线,镜头摇晃,持相机的人似乎是个新手,不怎么会摆弄。

    右下角的日子显示201761

    是六年前的儿童节,他第一次带姜月去游乐园的录像。

    明知道是什么,聂照看到这里就该关掉,回去睡觉,才不至于让自己更难过,可他偏像个自虐的小丑,冷静坐在沙发上,任由电视机斑斓的光打在他垂落的发丝,晦暗不明的脸上。

    “三哥你弄好没有这里要来排队。”

    “等一下,马上,别催了”

    模糊地镜头终于亮起来,鲜艳的画面带着久远的记忆迎面直击。

    镜头摇摇晃晃,定格在姜月身上。

    她穿着一件浅粉色的蓬蓬裙,头发是聂照学了好几天才学会的公主编发,装饰着精致的水钻,游乐园里无数孩子都对她投去艳羡的目光。

    她见此腰杆挺的更直了,拉着他的手,笑得甜甜的“三哥快点嘛我要去坐海盗船,你一定要把我拍的好看一点。”

    “知道了知道了,没个葱高,要求还不少。”聂照懒洋洋的声音出现在镜头外,有着几分不同于现在的稚嫩。

    姜月那天玩了海盗船、鬼屋、旋转木马、过山车,到夕阳西下的时候,精心编织的头发都散了,一点儿也没有刚开始的精致,游乐园里的小朋友陆陆续续被家长牵着离开,镜头里空旷了许多。

    姜月累得迈不动腿,眼睛却亮晶晶的。

    “走吧,你是想回家吃饭,还是想去吃肯德基今天应该有儿童套餐。”

    姜月和他打商量“想吃儿童套餐,但我实在没有力气了,三哥三哥啊,好三哥”

    她走过来,镜头又是一阵摇晃,隐约还能听到吧嗒一声。

    是姜月请求他,所以凑过来抱着他脖子亲了一口。

    “你的吻怎么那么值钱”聂照嗤笑,“看在儿童节的份儿上,勉强答应你吧。”

    接着画面就黑了,影像到此结束。

    聂照还能记得他关掉摄像机后做了什么,他背着姜月去的肯德基,那里全是人,盛夏挤挤挨挨的,氛围热闹,姜月把汉堡先递给他吃。

    现在想来,一切好像都发生在昨天

    曾经只有他,依赖他的人,已经长大,不再需要他了。

    房间陷入黑暗,聂照直挺挺坐着,沉入黑暗中,像一座被封印多

    年的雕塑。

    从那天后,姜月再也没回过家,她的空闲时间好像被李唐塞满了。

    聂照经常能在朋友圈看见他们一起去吃饭、去游乐场,去看电影。

    姜月偶尔消息传来,叮嘱他在家好好照顾自己。

    那伶仃施舍一点过来的关心,让人愈发不满足,恰如沙漠中得到一滴水的行人,这水起不到什么慰藉,只会让他更加干渴。

    曾经他得到的是姜月全部的注意,现在只有零星一点能给他,他怎么会满足

    聂照开始失眠,成夜成夜对着手机直到天明,他克制着自己不发消息打扰她。

    但姜月似乎把他忘了,她一直不回家。

    一周、半月、三周

    她和李唐的照片却越来越多。

    聂照的脾气愈发差了,失眠症状更加明显。

    他要么呆坐在沙发上,翻开姜月和李唐的合照,要么反反复复看他们过往的录像,沉浸在曾经相依为命的日子里,可录像总有放完的时候。

    每一次屏幕转黑,都是将他从美好拉到现实。

    姜月要离开他了。

    聂照饱受折磨后,终于坐在了杰尼介绍的医生的诊室。

    何医生是京市有名的精神科专家,咨询了他的情况,并在抽血检后,验眼睛无辜地眨了眨,手交叠、放下,再交叠,终于组织好语言“聂先生,有没有种可能,你这种症状,可以归结于失恋。”

    “虽然你们的关系,就你所说只是亲情,但长年累月生活在一起,形影不离,可以说是如胶似漆,你又喜欢她,其实在潜意识或者内心深处,已经和恋爱关系没有区别,而你本身抗拒着,所以并不承认。现在她谈恋爱了,依照你的描述,不像分离焦虑,更像被甩了,还是断崖式分手那种,根本放不下对方。”

    医生拿出他的报告单“你的数值都没有问题,所以不存在抑郁症或是焦虑症,我建议”

    聂照不待他说完,已经站起来,戴好墨镜走出诊室,

    他心里认定这个医生是庸医,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与其说这么多,不如给他开两片安眠药来得痛快。

    可这些话不可避免的,在他心里埋下了种子。

    身体上的疼痛尚且能解,内心的纠结远比身体上的疼痛更加折磨人。

    聂照迫切想回家,回到那个有他和姜月回忆的家。

    其实他更想回到过去,姜月全心全意依赖他,他也不必有什么顾及,甚至两个人可以睡在一张床上。

    那是租的第一间房子,没有空调也没有暖气,冬天他们蜷缩在一起,抱着两个灌满水的玻璃瓶。

    录像已经翻来覆去看了好多遍,姜月又更新了动态。

    是一段视频,深夜,她在霓虹闪烁的酒吧,有人不断递给她酒,怂恿她喝,是李唐。

    聂照恨得已经快要把李唐抽筋扒皮,每一张照片的每一处细节他都仔仔细细观察过,李唐的手腕上有一颗小痣,

    视频中给姜月递酒的人手腕上也有,不是李唐还能是谁

    聂照反反复复看了几遍,没有犹豫地拨通姜月电话,接通了,姜月醉醺醺的声音传来“三哥,怎么了”

    “你在哪儿呢你怎么能跟陌生人一起喝酒你知不知道这样做很危险我去接你,老老实实的,现在谁的话都别听”聂照一边说着,一边套上风衣,那边却又传来男人劝酒的声音,甚至不待他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聂照下颌绷紧,目光冷得吓人,打了几遍电话,还是接通就挂断。

    他恨李唐,更恨自己,为什么姜月当时说找了男朋友,他没有仔细问问,调查一番,结果是个披着羊皮的狼,拐骗她去那种地方,还给她灌酒。

    聂照现在只想去打爆李唐的头,再把姜月带回来。

    他又看了一遍视频,在视频角落捕捉到“深蓝酒吧”四个字,地图导航距离七公里,不到二十分钟的路程。

    聂照急忙驱车赶去,终于在酒吧角落里找到烂醉如泥的姜月。

    李唐扶着她的胳膊,捏捏她的脸,低头和她说了什么,姜月倚在他肩上,点头。

    聂照看得热血上涌,冲上去抓着李唐的领口甩到一边,照着他脸上狠狠揍了一拳,他掐着李唐的脖子,没命的还要打。

    不止李唐愣住了,就连周围所有人都愣住了,谁也没想到聂照,当红小生在酒吧打人。

    回过神来,众人纷纷举起手机。

    聂照打得李唐嘴角渗血,背后却被姜月抱住。

    “三哥,三哥,我好难受,我想吐”姜月脸颊泛着不正常的酡红,一副十分难受的表情。

    还是先照顾她要紧,聂照狠狠刮了一眼李唐,把衣服脱下裹在她身上,才横抱她出门。

    李唐望着两人离去的方向,倒吸一口气,在聂照看不见的地方,向姜月挥了挥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