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都塌了。
一觉醒来,姜月不见了,床上多个抽抽搭搭,还在吃奶年纪的小孩儿。
小孩那眼睛、那鼻子、那嘴巴,和姜月生得一模一样,白白嫩嫩像团糯米糍粑,正吮吸着手指,眼睛哭得通红,看模样也就半岁。
已知聂照和姜月没有孩子,姜月也不可能在他眼前无声无息的,砰一下生出这么大个孩子,所以求这个长得像姜月的孩子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都说外甥像姑,聂照一瞬间怀疑这是第五扶引的孩子,被扔在自己床上,但第五扶引没有女儿何况他疯了才会把这么小的孩子千里迢迢送过来。
任何猜想都被一一推翻后,只剩下那个最荒诞的。
聂照扒拉了一下小孩后颈,在看到上面那块月牙胎记时候悬着的心终于死了,他拼命看了又看,甚至还搓了搓,最终确定这就是姜月身上的那块儿。
再荒谬,再不愿意相信,事实就摆在这儿这是姜月。
姜月后颈上的胎记是天生里带来的,所以被姜家捡到的时候才取了个“月”字做名。眼下一丝一毫不差。
小孩身上还挂着姜月的衣服,溜在肩头,要掉不掉,聂照恍恍惚惚把人包严实了,搓了搓自己凌乱的头发,心中千头万绪,一时不知先想哪一条。
他捂着脸头静坐,沉思片刻,恨不得蒙着被子倒回去。
要是做梦就好了,一觉醒来一切都能回到原点。
聂照还未来得及多想,小姜月就吭哧吭哧哭起来,仰着头,哭得跟个皮薄馅大的包子一样,颤巍巍的粉都要溢出包子皮儿,张开两只手臂要人抱。
他眼前发黑,真想把这倒霉孩子扔出去,但思及是姜月,还是生生忍下来,硬着头皮伸出胳膊,拍拍她的头,以作安抚。
小孩软得没骨头,像毛毛虫,他连碰一碰都生怕弄坏了。
当年流放的时候,他倒是背过聂浮光,本来一路都是聂除风带着的,后来除风病死在半路上,浮光自然落在他身上。
浮光早产,那时候都已经病得半死不活,和一兜子人骨头装一块儿,他也过得生不如死,唯一能做的就是时不时挤出来点血喂喂他,照顾不了多精细,后来没过多久也死了。
可见这样养孩子是不行的。
也正因为聂浮光死在他怀里,他又讨厌小孩又怕带小孩。
“你还认得我吗能不能说话啊你是只有身体变小了还是真全变成小孩了”聂照轻手轻脚趴在床上,和她面对面对视着。
姜月还是哭,打蛇随上棍地抓住他的手指,一点话也不会说,谁知道她还认不认得聂照。
这下聂照是真的犯了愁,如此诡谲之事必定不能告诉别人,若是再请个人来照料她,万一哪一日突然又变了回来,又不知要传出去多少风言风语。
这孩子,恐怕也只能他自己带了。
她依旧在哭,恐怕是得哄哄。
聂照僵硬地伸出手,右手托
住她的脖颈,左手抱起,轻轻抱在怀里晃了晃“别哭了,别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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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不听,还哭着呢,甚至越哭声音越大,从一开始的呜呜咽咽,变成扯着嗓子嚎,聂照冷汗都滴下来了。
以前他想过,若是有个孩子该是多可怕的事情。姜月那样好带,还是十几岁来的,他都带得欲生欲死。若是不幸随了他,那就有的瞧了,日子鸡飞狗跳指定没半点安生。
他绝不允许家里有第一个人比他毛病更多。
只是眼下看来,姜月也不是自小就好带的,至少现在闹腾人的紧。
聂照一边把人抱起来哄,拍着后背,一边担忧,若是变不回来了怎么办
难不成还得将人重新养大
那成什么了从夫妻变成父女还是卿卿十八我四十八
聂照一想就浑身恶寒,他不要脸也断不能这样不要脸。
他眉头紧锁,头发蓬乱,衣襟半敞,忧愁地抱着孩子满屋转。
要死了要死了。
可怎么也哄不好,任凭他用了多大的耐心温言软语,小姜月的眼泪就跟不要钱一样滴答滴答滚出来,他就手忙脚乱给她擦,再大的不耐烦只见她那张脸也就全散了,聂照心尖上让针扎了似的,疼得不行,猜测她是不是哪儿不舒服,仔细用脸颊贴贴她额头,却也不热,心下更焦。
“好了好了,不哭了不哭了。”
小姜月哭得院落外行人都听见了,其中一个妇人终究不忍心,扣门喊道“里面怎么有孩童啼哭不止大人怎么也不哄哄啊”
姜月一直哭,外面的拍门声就一刻不停。
聂照急急忙忙抱着她出去,应声后托着姜月伏在自己肩上,另一手开了门闩。
逐城现在大半定居于此的都是外乡人,所以都不怎么认得聂照,妇人亦是如此,她抬手就要抱姜月,被聂照侧身躲过去,警惕打量她“你做什么”
妇人尖叫“哎呦,孩子饿了你都不知道喂喂,怎么当爹的还问我干什么你说干什么孩子娘不在家,喂点米汤也行啊”
聂照讪讪的,还是不放心把姜月交出去,只应付“知道了,多谢。”然后将人送走,手忙脚乱地熬煮米汤。
小米熬出一层米油来喂给孩子喝。
吃饱后,姜月就不哭不闹了,倒是很好带,软乎乎地贴在聂照怀里啃手,睁着葡萄样的大眼睛打量他。
聂照不喜欢小孩的,但姜月在他怀里怎么看怎么好看,怎么看怎么喜欢,看得心软软的。
怎么不好带好带的
他伸出食指,姜月就自己抓了上来,啊啊地和他说话,聂照就笑着嗯嗯回她,用脸颊贴贴她的脸颊“斤斤,我的小斤斤。”
妇人临走前嘱咐了他许多,聂照按照那妇人临走的指示,喂完米粥后竖着抱起姜月拍嗝,没多一会儿,她就安详睡着了。
孩子睡着后要放回床上,不然总抱着睡习惯就离不开人了,会越来越不
好带,聂照犹豫许久,还是没舍得放下,一直抱在怀中。
小孩子喝奶时间长了,身上都有股子萦绕不散的奶腥味,聂照嗅了嗅,忍不住照着她脸上狠狠亲好几口。
聂照想得很开,惊疑过后除了有些失落,竟觉得这样也很好,凡事有利有弊,姜月自此在他身边重新养着,就不会再重蹈覆辙,经历在姜家那些事了,这次她一定一生平安。
聂照弄了个简易襁褓,把人抱起来,带着去采购了。
先得买只羊,不然吃奶是个头疼事儿。
聂照又去成衣庄买了些柔软的布料,好回家做衣衫襁褓和尿布。
付完钱从成衣铺出来,正巧撞上阿泗,他今日休沐,阿泗见聂照,眼睛一亮,炸声“巧了怎么今天自己出门”
聂照食指抵在唇边,示意他小点声儿,阿泗走过去,瞧见他怀中安睡的孩子,兀地尖叫“老天爷这是什么你什么时候生的孩子”
聂照前跨一步,左手狠狠揪住他的嘴,让他闭嘴,托着姜月的右手轻拍,安抚差点儿被吵醒的孩子。
阿泗嘴被抓成鸭子嘴,心情终于稳定下来,四下打量一边姜月,啧啧称奇,用气音惊异地向聂照询问“你女儿啊长得跟姜月真像,怎么无声无息就生了生了也不叫我们去喝喜酒都这么大了瞒得够好啊姜月呢怎么不见她”
他再次绕着孩子转了一圈儿,忽然想到一种可能,又惊又惶恐地悄声问他“一直不公开,该不会这孩子是姜月和谁生的私生子吧她私奔了,孩子留给你带的。”
“你脑子是不是有病”聂照指指太阳穴,“我是这种大度到会带私生子的人吗”
阿泗肯定“你难道不是吗”
眼见聂照表情不好,他收起玩笑的表情。
聂照很难和他解释,好在胡诌的话信口拈来,脸不红心不跳地解释“姜月回家祭祖了。”没否认孩子是自己的,也没否认不是。
阿泗要抱,聂照不肯,说孩子该吃奶了,转身带回家。
凡是赵泗知道的事情,没多久李宝音就会知道,好在她这几天不在家,聂照想到她心里略有点烦躁。
不过四五天后,她一回家就准时带着一堆零七八碎上门了,说实在的,李宝音开始对这个孩子是不是姜月的抱有疑虑,毕竟姜月几乎天天都和她见面,这种事也必定不会瞒着她,怎么她就不知道姜月有孕了
但在见到孩子的那一瞬,这个疑虑就被打消了,这孩子一看就是姜月亲生的。
她去的时候,聂照整托着孩子的头,手掌沾湿了,轻轻帮她擦脸。
小孩吐着泡泡,呜呜啊啊地说话,她说一句,聂照就温柔地“哦哦”答一句,谁也听不懂对方说什么,一来一回聊得还挺热闹。
聂照没分给她眼色,只叫她自己找个地方坐,他拿了柔软的绵巾给孩子擦干包好,轻手轻脚的,然后再托着孩子的后颈,让她伏在自己怀里,给她拍后背。
看得
李宝音大为赞叹,聂照平日看起来不怎么喜欢小孩,却真是个当爹的好料子,身上竟然还有种母性的光辉吗,动作还相当熟练。
李宝音问了许多关于姜月的问题,她比阿泗难缠多了,问得聂照额头冒汗,险些敷衍不过来,好在姜月困了要睡觉,才勉强把人打发走。
这才只是个开始,以后的日子长着呢,想到未来要接受无数人的盘问,聂照一个头两个大,尤其第五扶引那边,他早晚会知道。
聂照一边头痛,一边在屋里慢吞吞转圈,哄孩子睡觉。
姜月才几天,果真被他惯坏了,睡着也离不了人,一放下就要哭,聂照对她这么黏着自己很乐见其成,她的小脸一埋过来,他心脏都被塞得满满的。
姜月睡在床里头,他睡在外头,手臂将人揽着,她有点不安稳,吭哧吭哧往怀里钻,要找什么东西似的。
聂照俊脸飞上一层薄红,把她往旁边推推,她被拒绝,显得更不安稳了,聂照没办法,只好护着人,把床帐放下,床上围成昏暗安全的小窝,他才硬着头皮,把衣襟解开。
小姜月凑过来,含着磨牙,终于沉沉睡过去。
聂照拢了拢衣衫,红着脸根本不敢往下看,胸前传来轻微的刺痛,让他禁不住皱皱眉。半岁多的孩子正是开始长牙的时候,睡觉也要寻点什么含着磨牙,反正不知道怎么着就成这样了,他当真是又当爹又当妈了。
这不是个好事儿,早晚得戒掉,否则太奇怪了。
他想着,温柔捋了捋姜月睡着后有些汗湿的细软头发,发现已经长了,可以试着梳一梳,扎两个小角儿,到时候再在梨树下给她画幅画儿,每个月画一张,画到她长大。
聂照想着想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再昏昏沉沉醒来时候,天还没亮,身上压着什么又沉又热的东西,他猛地睁开眼睛,发现是姜月,是变回来的姜月。
他不敢置信,手指颤颤巍巍伸过去碰了碰,才发现不是梦,姜月又变回来了
聂照轻轻抱住她,珍惜地亲了亲她的鬓角,只是惊喜之余,有些遗憾。
现在的姜月记得与他的过往固然令人欣喜,可若能弥补给她一个幸福的童年,记不记得他也没什么要紧的。
姜月似乎也醒了,聂照抚抚她的后背,温声“继续睡吧。”
她并未吭声,只是双臂搂住他的脖子,脸埋在他胸前,许久才闷闷说aaadquo三哥,我都记得的,谢谢你。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变回小孩子时候的记忆无端还停留在她的脑海里,她不记得自己半岁时候到底在姜家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但被聂照疼爱照料的记忆鲜明热烈,已经代替了真正的过去。
小的姜月再也不会挨打了,她如新的记忆里那样,会平平安安的,被三哥如珠如宝捧在掌心里长大。
从牙牙学语到十一岁,那片曾经晦暗的时空被撕开一道口子,炽热的阳光倾泻,暖洋洋洒满了那个名叫姜月的女童冰凉的身躯,回忆被重新塑造,像两根断裂的丝线一般,被聂照捻着一段和另一段,细心接在一起。
今后提起童年,大抵不再是“没什么可说的”,而是“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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