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肠的态度让西格玛有点心虚,给他一百个胆子都不敢催促另一本的翻译稿。而他怎么都想不通,为什么条野会病倒。
猎犬的成员不是做过人体改造手术,每个人的体质都远超过寻常人吗猩猩竟然也会生病的吗
他一步三回头的回到雨宫家,刚推开门就听到厨房传来动静。屋里没有开灯,只能通过月光洒进窗户的微光勉强判断出那个人是千晔。
千晔手里还拿着一个水杯,用一种没睡醒困倦的嗓音说“恩西格玛,这么晚你出去做什么”
西格玛打开灯,就看到千晔耷拉着眼皮,抓着水杯的手在摇晃,似乎下一秒就要趴在地上睡着。
即使如此,千晔还是强打起精神来。
没有得到西格玛的回应,他迷糊的视线落在了西格玛身上,见他紧张的抱着一份书稿。睡虫在看到那份书稿后不翼而飞,完全清醒的千晔,抽搐着眉毛,用一种我不理解但我很震撼的神态说“你的新书”
如果西格玛回答是的话,千晔可能会产生一种从二楼跳下去的冲动。
理由是自惭形秽。
好在西格玛否定了,紧张不安的像是做错事的孩子那般说着“不不,那个,是童年的日译本。那个,已经翻译完了,还没完全翻译完”
西格玛觉得千晔应该不会想看,他的声线放低,轻声说“这算是草稿吧,正式刊印还得等。”
“这样啊”千晔将水杯剩下的水一饮而尽,伸出手说,“那我能借阅一下么”
“咦”西格玛抬头看着他。
千晔笑着说“嘛,一直很期待哦,在你说了梗概之后。你的日文水平确实太差了,给我介绍的时候还掺杂我听不懂的俄语。虽然日译本和你的原版会有些差距,也比自己抓心挠肺的想象要好。”
西格玛,抽了抽鼻子,闭着眼睛将书稿递过去“那、那您看吧,我先去睡觉了。”
也不等千晔回应,西格玛就像是背后有狗追一样冲上楼,回了房间。
千晔见怪不怪,他的记忆力还没差到忘记之前的事件。西格玛有分寸是好事,自己要做的是给对方整理心绪的时间。
反正,千晔觉得等西格玛适应了现在稳定的生活后,自己就能够搞明白,分清什么才是真正的爱情。
尽管就连千晔自己对爱情的印象都来源于他自己的想象,也依旧这么固执的认为着。
好吧,主要原因是他压根无法想象自己和西格玛交往的样子。在他印象里,西格玛还是跟第一次见面时那样,笨拙又好骗。
完全不可靠呢,像幼稚的孩子。
千晔是不会选择和幼稚鬼谈恋爱的。
他去厨房给自己泡了杯咖啡,放在茶几上,开始翻阅起这本小说。客厅的主灯关闭,只点亮沙发旁边的落地台灯,昏黄的灯光落在纸面上,为阅读了一抹温馨的静怡。
偌大的客
厅里,只有纸张被一页页翻越的声音,摩擦的纸面发出哗啦的响声。时间在这一刻仿佛放慢下来。
千晔起晚了。立原在餐桌没看到千晔,只有西格玛心不在焉的擦洗冰箱。
他转了转眼珠子,走到西格玛身后,冰凉的刀柄抵着他的下巴,声音阴沉的说“老实交代,你对千晔哥做了什么”
西格玛被威胁习惯了,也可能是脑子压根没完全清明,喃喃的道“我没做什么啊。为什么这么问”
立原继续套话,故意释放着杀气“你以为我会相信吗这两天家里气氛怪怪的,我又不是瞎子看不出来。”
虽然西格玛表现得很正常的样子,但千晔总是会时不时的看一眼西格玛,皱着眉头欲言又止的,若不是尊重千晔是个成年人,没有求助就不要擅自掺和,立原早就问个明白。
西格玛还是那副神游天外的样子“可能是因为我昨晚给了一份书稿。”他说了翻译稿的事情。
立原瞪大双眼,急切的说“你的意思是条野先生这几天熬得眼睛都肿了,出任务时还在碎碎念着怎么斟酌语句,就是为了给你翻译小说”
西格玛含糊点头,不走心的说“我听说条野先生是生病了。看来翻译这件事太难为他了。”
关心没有关心。
作为一个还没上车就吃了一嘴巴车尾气的失恋人士,他只想关心自己那颗破碎的心。
立原不知道该作何评价。回忆起这几天条野那糟糕的精神状态,想了想,收回了刀,假意咳嗽两声的说“那个嘛,你也挺厉害的。”
进部队以来,第一次看到那样的条野。立原看了眼西格玛,又看了一眼,怕了拍他的肩膀发自内心的说“我对你改观了。”
虽然那是前辈,平日对自己也多有照顾,但是还是想说,西格玛你干得漂亮
竟然让他吃上了条野的瓜
西格玛恩恩哦了几声,继续忙活手上的活计。过了一会,听到了下楼声,千晔下来了,顶着一双浮肿发红的眼睛,走几步就吸了吸鼻子,看起来不像是感冒,而是狠狠的哭过。
他手里还抱着书稿,无视立原的存在走向西格玛。西格玛不是很想面对千晔,原因他也说不出来。可能跟他期待了四天,想要靠份翻译稿件改变千晔的想法,最后却无奈破产有关系。
明明这件事只有自己知道,西格玛还是伤心极了。
所以当千晔走过来的时候,他下意识的后退,后退,直到腰部抵着岛台才不得不停下来。他手里还拿着一块抹布,僵笑着说“那个,千晔先生好早啊。”
又看到他那双眼睛,心里那些情绪早就飞光了,连忙担心的说“您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了么”
千晔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再次吸了吸鼻子,哑着嗓子,哭丧着脸说“西格玛是坏蛋啊。”
西格玛
他看到立原变脸跟变天一样,厨房的几把菜刀和金属锅都悬浮起来对准了他所
有的要害。
西格玛
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震惊自己为什么被指责,还是该惊恐小命要不保。
千晔仰着头,倔强的不让眼泪和鼻水留下来,哭唧唧的说“为什么写得也太好了吧,眼泪根本停不下来。和西格玛一比,我的小说就跟井底的青蛙一样,怎么跳都跳不出去,好难过啊”
西格玛
“没有吧,我看过您写的小说,看得可开心了,我做梦都想成为里面的主角。”
西格玛激动的道,“我写的这些,都是我没经历过的,从想象中写下来的。但是千晔先生的小说不一样,不管是小说还是现实,都是让我羡慕的存在啊跟您比起来,我就是下水道的清道夫鱼,不管再怎么努力也长不出翅膀飞上陆地”
千晔没有被安慰“那我就是屎壳郎推的粪球”
西格玛“那我是藏在鞋柜后面的蟑螂。”
千晔“我讨厌蟑螂。尤其是会飞的那种,更讨厌。”
西格玛“哦,那我换一个,高脚蜘蛛怎么样”
千晔“高脚蜘蛛是益虫,那我还是不如您。”眼泪控制不住的掉下来。
西格玛“粪球还能做肥料,自我分解,蜘蛛又丑又大,看着就吓人”
立原,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他抬起手,挠了挠脸,扯了扯脸颊。
在这个瞬间,他有一种自己不应该在这里的感觉。而且
他忍无可忍的说道“就算是做比喻,麻烦也做点普通人能接受的比喻好不好。”不是蜘蛛就是粪球的,你俩是在说相声吗
千晔,红彤彤的眼睛看着立原,丝滑的挪步躲在立原身后,小声说“被骂了。”他都这么伤心了,还要骂他,小表弟好没良心。
总而言之,虽然看的是第一版,千晔对童年这本小说还是给予了极高的评价。他真诚的对西格玛说“是我错了,我不该用我狭隘的思想去揣摩您,西格玛,我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的,如此有深度,如此撞击心灵的小说,这是您写的。”
千晔回忆起这本让他花了一个晚上翻来覆去阅读的小说内容,向往的说着“我觉得您笔下的那个人,是活着的。曾经真的存在着这么一个人,他拥有着丰沛的情感,他的所思所想都在打动着我,他是这么的鲜活,我能想象到他的一颦一笑,一动一静而您让这么一个被历史掩埋的凡人,用笔记录下来,让我们看到了被尘封的过去。”
他微微眯起眼睛,笑了起来。那双眼里就像是蓄满了蜂蜜一般,亮晶晶的。“他并不伟大,西格玛。但他很真实。就跟所有的普通人一样,在经历过生老病死之后,世上再无一人记得他之后,他像灰尘一样被抹去,可自认为是凡人的你,又让他活过来了。”
千晔的话,翻来覆去的重复述说着,但也正是这份重复,才显得他的感情越发真挚。
他将书稿放在一边,牵起西格玛的手,对着表情空白,似乎失去肢体控制能力的西格玛,柔声说“这是一部伟大的作品,我在崇拜您。”
轰的一声,仿佛是烟花在脑海里炸开。西格玛身体往后仰,他听不进旁边的吵杂声,只觉得自己像是在云端上,在白云上翻滚。整个人轻飘飘的,落不到实处。
就算在这一刻死掉了也无所谓。
他甚至冒出这个想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