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车祸简直是一个天然的失忆借口。
“您真是慧眼识珠。”
“”白涧宗眯了下眼。
“早上您说,都不知道我昨晚还伤到了脑子”燕折真诚道,“现在看来,我确实伤到了脑子,只不过不是昨晚。”
白涧宗“确实不太聪明。”
燕折轻叹“我都这么不聪明了,您还让我跟着您喝粥,以后会不会越来越笨”
白涧宗冷道“今晚让你喝粥是因为”
是因为白涧宗做了九年病人,在他看来,人能哭休克也是奇病一件,病刚醒,自然要喝粥养养。
他倏地闭嘴,转身就走。
燕折在背后闷着笑,心情还算不错。
某种程度上,他不想欺骗白涧宗太多事,如今关于白茉的事算是半真半假地说开了,也算解了心里的一块大石。
白涧宗都进电梯了,又阴森森回头“这么爱笑,以后有机会让你笑个够。”
燕折腿一软,嘟囔“我还爱哭,您怎么不说以后让我哭个够”
他在白涧宗发青的脸色中逐渐小声,最后三个字直接轻得飘在空气中,怂得贼快。
好在电梯门即将关闭,白涧宗只能吐出两个字“低俗”
燕折低低地切了一声。
有本事以后别睡别人。
他脑补了下白涧宗在床上的画面
某人双腿不便,那只能别人来动,然后眼睁睁看着对方用放浪形骸的体位和自己do爱,生理上很爽心理上又不太想爽,于是只能咬牙说“你放荡”
燕折乐得不行。
但乐完就是无尽的空虚,心里总觉得缺了一块,却又不知道缺了什么,说不出的茫然。
“叮”
手机响了,点开一看,是他微信的第二位好友燕随清发来的信息。
燕随清照片jg
承诺晚上回家拍照给他的燕随清如约而至,竟然还是油画。
这应该还不是完成品
画中,一个男人躺在台面上,开肠破肚,内脏流了一地,周围都是暗红色的背景,显得格外渗人,远处,似乎还有一个若有若无的鬼影,与男人幽幽地对视着。
燕好厉害有什么寓意吗
强是真的强,作为一个很多年没碰过画的人,还能画成这样,是真的天赋异禀了。
但孕期画这种画给腹中胎儿陶冶情操,是不是有点诡异
燕随清随便画画。
燕折一时不知道怎么回。
燕随清又发了个笑的表情包我还是从你小时候的画中借鉴的灵感。
小时候
应该是指原身十四岁、被接到燕家以后。
燕随清发来一张照片你小时候画的。
燕折点开看了眼怎么说呢,这是一张毫无天赋的画
,形不准,从乱糟糟的笔触来看,倒像是三四岁小孩的随笔涂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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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看猫界第一噜的再生气我就要演你了吗请记住的域名
燕随清我倒是觉得很好,细看看别有一番感觉。
燕折没太在意,当是燕随清不想打击他。
两人也实在没什么话题,没聊几句就结束了。
燕折把手机揣回兜里,慢腾腾地回到二楼,天色很晚了,不好再出门,还不如回床上躺着。
这栋山庄里他唯一能撩闲的人就是白涧宗,可狗东西把自己锁在房里,根本不理他。
哼,还没结婚就冷暴力。
啊呸,是还没订婚。
燕折默默在小本本上记了一笔
等白涧宗喜欢上自己,他就
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他再次掏出手机,将原身十几岁时候的画和燕随清最近的那副画对比,竟然真的看出了一些门道。
燕随清没骗他,这幅画真是她灵感来源。
两幅画的构图是相似的,只不过“他”那张是铅笔画,背景都用笔尖打圈带过,显得很凌乱。
但仔细看,中间有一片着色较重的区域,上面躺着一个长发女人。
和燕随清画中的男人不同,女人并没有开肠破肚,她只是平视着躺在那里
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画的上方似乎有一张巨型的嘴,随时能将女人吞没。
燕折莫名有点不适,不知道是不是今天提到了白茉的事,所以才脑补过多。
他将这幅画保存下来,犹豫要不要给白涧宗看,既怕白涧宗发疯,又担心这张毫无天赋的画真的意有所指。
燕折有些纠结。
他犹豫地在主卧门口徘徊,考虑许久还是决定先放放,然而却听到里面传来嗒得一声。
很微弱,再仔细听就什么声音都没了,仿佛只是他的幻觉。
作为双腿瘫痪的人,白涧宗蛮“逞强”的,不愿意让任何人照顾,燕折着实有点担心他摔着了。
这还没结婚呢,白涧宗要是挂了他去哪继承遗产
“叩叩”
里面没人应。
燕折犹豫了下,以防万一,先打去一个电话“白先生”
那边十秒左右就接了,语气冷漠“什么事。”
“没事。”燕折放下心,乖巧道,“就是想听听您的声音。”
“”
那头嘟的一声,挂了。
无趣。
燕折回到自己的小卧室,趴在床上,吹着晚风玩手机,竟然有种安稳的感觉。
背上有伤,压着会痛,他就着趴下的姿势,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但也许是心思太杂,也许是白天昏迷太久,没两个小时就睡醒了。
燕折呆呆坐在床上,后知后觉地为哭休克感到羞耻。
白涧宗会不会真觉得他很爱哭啊
可他真的没有啊
尴尬到捶床。
燥热的风从窗外涌入,
吹散了几分耻意。
已经入夏,
晚上还挺热,燕折下床去关阳台的窗户,准备打开房间的中央空调,却意外发现主卧还亮着暗淡的光。
还没睡
犹豫再三,燕折还是跑去敲了门。
门里很久没人应声,久到燕折都要以为白涧宗其实睡着了,只是忘了关灯。他放下举得酸痛的手,正准备离开,门突然从里面打开。
一股冷气扑面而来,白涧宗身着睡衣,坐在轮椅上,盖着毯子。
燕折问“您不喜欢我买的那套睡衣吗”
“丑。”
白涧宗惜字如金。
见白涧宗没有放行的意思,燕折眼睛一转“我做噩梦了。”
白涧宗“小孩子都没你这么胆小。”
跟小孩子比什么嘛。
燕折挤进房里,自顾自地说“我梦见您在见了燕驰明以后,不要我了,转而和燕颢结婚了。”
既然确定不是亲生的,他倒没必要再叫爸叫哥了,多晦气。
这份担心并不是无的放矢,如果燕驰明真的准备把他踢出燕家,宣布毫无血缘关系的消息,那么白涧宗和他结婚就是有弊无利。
作为白家继承人,双腿残疾命不久矣,和一个毫无背景、名声很差的男人结婚,不仅无法有正统子嗣,也得不到对方另一方家族的支持
简直buff齐全。
说不定清盛股价都会下跌。
然而白涧宗只是面色阴郁了些,语气很差地说“放心,我不会骗你,更不会言而无信。”
燕折“”
怎么感觉在阴阳怪气。
骗人确实是他不对,但当时他刚醒来,为求自保罢了。
那会儿不想个办法安抚,白涧宗真能把他扔进燕驰明新建的鱼塘里,届时就真走小说里的炮灰路线了。
“订婚宴会如期举行,但你敢再在身上弄出点伤”
“不会的”燕折竖起四根手指,“我发誓,为了安全考虑,订婚宴之前不得已不出门。”
“发誓是三根手指。”白涧宗语气阴森森的。
“啊,竖多了。”燕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立刻收回一根。
上次他发誓竖得也是四根手指,白涧宗都没发现,怎么这次就注意到了
难不成还特地上网查了
得到白涧宗的口头保证,燕折放心多了。
白涧宗没关房门,调转轮椅回到了床边“还不走,想干什么”
“想多看看您。”
燕折坐在床尾的沙发上,反趴着注视白涧宗“您这么晚不睡,是觉得孤独吗”
白涧宗投来一个看白痴的眼神。
燕折“您要是邀请,我也可以陪您睡的。”
白涧宗淡漠道“想被掐死你就留下。”
燕折“”
狗东西他好不容易忘记那晚的事,又提。
不睡就不睡,谁稀罕
“好吧。”
他叹了口气,话锋一转,“其实我挺能理解您的,以前我也时常感觉孤独,大家都不喜欢我,排斥我,只挂念远在国外的燕颢,都不肯看我一眼。”
白涧宗没说话。
燕折继续道“所以我才出去交很多朋友,让自己没那么孤单,可一到晚上,身边又只剩下一个人了直到前段时间,我找到了一个不孤单的办法。”
白涧宗一字一顿地说“我,不,孤,独。”
重点不在这,燕折一脸期待“您怎么不问是什么办法”
白涧宗用尽最后的耐心“什么”
“您等着”
燕折感觉受到莫大的鼓舞,他匆匆跑回房间,捣鼓了十分钟才回来,递给白涧宗一个u盘。
“不打扰您了,看完您就不孤独了。”燕折握住门把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关上门。
回到房间,他犹感不放心,还反锁了房门。
确定人离开以后,白涧宗才掀开腿上的毯子,部分红色液体已经凝固,与毯子里的绒毛黏在一起,而伤口还在不断渗出新的血液。
令人恶心。
他面无表情地压住伤口,狠狠按了下去,鲜红的血液几乎是溢出来的。
刚刚燕折敲门地时候,刀片滑落在哪了
他垂眸看向地毯,灯光幽暗,瞧不清晰。
倒是手机突然“叮”得一声亮起来,屏幕跳出燕折的消息
您一定要看,看完就不会感觉总是孤单的一个人了。
“”
白涧宗没有回复,视线甚至都没移动。他在原地坐了很久,直到腿上伤口已经不再渗出新的血,才拿起手机,无视燕折的那条信息,拨了个电话出去。
他语气淡漠“把那个给燕折下药的服务生送去燕家别墅,并问问燕驰明,是希望他的小儿子和我喜结连理,还是希望他唯一的儿子入狱。”
“是。”
挂断电话,白涧宗撑起身体,挪到床上。
关灯时,他不可避免看到了床头柜上的u盘,盯视许久,他到底重新坐回轮椅上,将u盘插入桌上的笔记本。
里面只有一个视频,封面漆黑一片。
鼠标点开三角形的播放键
一个身体扭撑麻花状的“人”从电视里爬出来,周围不断发出滋滋的电流声。
她越爬越近,被头发完全遮挡的脸逐渐占据了整个屏幕。
最后,乌黑的头发冷不丁地掀开,露出一双幽冷的眼睛,嘴角的弧度也越扬越大,直到整张嘴都裂开了,血流不止,甚至还在发出咯咯的笑声。
“”
白涧宗猛得合上笔记本,脸色比鬼还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