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苓说的是实话。
虽然当时水下那些怪物确实是奔着勒不死也要把他淹死的目的来的,但就在它们的目标即将达成的时候,原本死死缠住他的怪物们却仿佛受到了刺激般,一哄而散,飞也似地游开了。
他那时呛水呛得意识都要模糊了,仍能觉察到有条腕足借力狠狠蹬了他一下,直接将他蹬到了岸边的石阶旁与之前那副誓不与他分离的黏糊样判若两怪。
这段离奇的经历被以口述的方式分享了出来。
“它们不可能无故放弃猎物,一定有什么我不知道的”
二少爷那对漂亮的橙黄色眼珠子转了转,四下将小伙伴打量了一番,目光最终落在了胸口的位置。
云苓低头一看,发现自己前襟的盘扣散开了几颗,大概是在水中挣扎的时候弄的,袒露出一片白皙的肌肤,隐约还能窥见一颗红色的小痣。
但他们关注到的显然不是这个。
“你是在看它吗”
云苓捏起贴在胸口的挂坠。
这是他到不卜庐一周年时的礼物一把玉制的长命锁,用的是璃月出产的上好翡翠,正面刻有“长命百岁”的字样,背面錾的是一只惟妙惟肖的山羊。
最初玉锁的下端还挂着几个银铃铛,走起路来会发出清脆的叮当声,因为这个,他小时候好几次偷跑都失败了,于是一气之下把小铃铛通通揪了下来。
“长命百岁,寓意吉祥只要你还戴着就好。”白术摸着他犯错后耷拉的小脑袋这么说道。
所以离开万文书库前他将饰物摘了个精光,唯独它还戴在身上。
“再拿近点。”
一旁的行秋观察着锁面的纹路,发挥起了枕玉老师那天马行空的想象力。
“按照璃月的说法,玉是可以驱邪的。我猜它是沾染了仙家气息,亦或是别的什么,这才驱散了那些怪物我记得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就戴着它,想必是十分重要的人赠与的。”
“是白术先生给的。”
少年用手指轻轻抚过玉锁上的文字。
“我刚被白术先生捡到的那会儿,经常生病,小破蛇总说我要死了,白术先生就找玉匠雕了把锁,说我一定会长命百岁我现在活蹦乱跳的,也是应了他的话吧。”
“原来如此。”行秋拍了拍好友的肩膀。
经过这番说辞,他也认识到了长命锁对云苓的重要,就没再继续瞎猜下去。
“这枚玉锁对你意义非凡,不轮是否有驱邪的功效,你也应该好好保管才是。”
云苓不好意思地捂住了脖子上悬挂玉锁的红绳。因常年佩戴,挂绳磨损了不少,看着不太美观。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英雄不问出处,君子不拘小节,不拘小节嘛。”
谈笑间,一缕刮入檐下的雨线啪地打湿了他的肩膀,想到眼下发生的灾祸,云苓很快收起了眉宇间的怀恋。
顶着大雨,二人互相帮衬着爬上高处的屋顶,视线投向遥远的海上。
远方阴云密布的高空中,千奇核心驱动的群玉阁如同一座移动要塞,穿过一道道水龙卷,向着风暴的中心前进,上方是漫天雷暴,下方是万顷波澜与神迹所铸的岩峰。
“家父曾提起过,从请仙典仪出现变故的那一刻起,七星就开始筹划应对危机的方式假如灾难真的降临,他们就会联合仙人一同破局。只是原本驻守璃月港的千岩君大多被调去抵御海上的魔物,城内的防御薄弱了许多。”
顺着他的话,少年无奈地摊开掌心“好消息是它们无法危及普通人的生命,坏消息是它们专门攻击神之眼的拥有者,而且十分恶心。”
“的确,这怪物不好对付。”
行秋摸摸下巴,还在思考着什么,突然间浑身一震,瞳孔放大数倍,猛地抓住好友的衣袖。
“你看那是什么”
少年朝行秋所指的方位望去。只见群玉阁的正下方,一个能在十几公里外被肉眼捕捉到的庞然巨物赫然出现在了水下。
“见鬼”
同样被吓了一跳的云苓咬牙伸出一只手,柔和的青色微粒应他的操纵从风中集结,向远方飘去。
此刻,「风」成为了他的双眼,使他得以窥见怪物的全貌。
“怎么样”
眉头紧锁的少年吐出二字。
“不妙。”
在有武神之称的岩王爷庇佑下,璃月是相当太平的,从未有不长眼的大型魔物来犯,所以雪猪王这种大号的野猪都能排上巨型生物的名录。
而现在海里这条单单水下可见的部分就远超南十字中吨位最大的死兆号,被卷入大海的渔船残骸在它身旁显得像个小小的玩具。
隔着乌黑的海水,云苓注意到它光滑的背脊上有什么在发光,只是还没待他进一步观察,直视魔神的惩罚就已降下。
恐怖的威能沿元素踪迹寻来,强行中断了他对「风」的掌控。云苓只感觉胃里翻江倒海,连同心脏都好像被一股力量攥住。
“云苓”行秋一把扶住了差点跪倒在地的少年。
与此同时,遥远的海面上,怪物掀起巨浪,携震撼山岳的咆哮声驾临。狂风撕开的巨大云洞下放微光,与雷光一道照亮了它的身形。
数千年前,人们一般用“祂”来代指。
“三,四它有五个脑袋哎。”
从干呕中缓过神的云苓不死心地抬头,又用「风」看了一眼,果断弯下腰继续干呕。
“你没事吧”
行秋虽是锦衣玉食的少爷,但精通武艺,身体素质很好,在小伙伴站不直身子的情况下从容地递上了一块手帕。
“没,没事。区区岩王爷手下败将,呕”
“能与帝君为敌,那一定是远古魔神了。不过魔神战争期间帝君手下败者众多,不知这又是其中的一哪位。”
推断出怪物的级别后,二少爷忧虑地望向远方,那对酷似女孩子的眉毛拧出了褶子。
“二少爷一看就没听过岩王爷大战海泥鳅的故事。”
“咳咳,你这起的什么奇怪绰号不过仔细看看倒也合适,蛇身五头,形似泥鳅,说的大概就是那位被封印在孤云阁下的漩涡魔神奥赛尔了吧。”
就在二人交谈的间隙,积聚在街道的海水快速上涨,他们所在的屋顶下很快传来了飞云商会家丁的声音。
“不好了二少爷,商会的门口要被淹了”
见城内的形势不乐观,驻留璃月港的千岩军加快了撤离百姓的力度,要求人们减轻辎重,全速转移。
滂沱的大雨下,女人们用布带将幼儿绑在胸前,用衣物为啼哭的孩子挡住雨水,男人们一手搀着年长者,一手扛着家里最重要的财物所有人都在拼尽全力逃离昔日的家园。
人数众多的飞云商会加入了帮忙撤离的队伍,云苓也从邻里叔婶手中接过两个孩子,打算将他们先带往安全的地方。
“云苓哥哥,为什么会下这么大的雨呀呜呜,小萌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雨,小萌想家了。”
“哼哼,我妈妈说是有人做了坏事惹海里的龙王爷生气了,龙王爷啊专吃爱哭的小孩子”
“哇小萌不要被吃掉,小萌还要长大以后嫁给云苓哥哥。”
“不哭不哭,”云苓一手一个孩子,专注地操控「风」在高矮不一的屋顶上穿梭,“不过一场大雨而已,坚强的小朋友可不能被这个吓倒哦。”
“如果只是一场雨的话,那个又是什么”怀中年龄稍大的男孩问道。
云苓顺着他的视线偏头望去。
倒映在那双震颤的水绿色眼瞳中的,是一堵高达数百米高的水墙。
沉寂了无数个日夜的魔神终于在千年后释放了祂的愤怒与威能“摩拉克斯血债血偿”
来自远古魔神酝酿到顶点的海浪一泻而下,向璃月港滚滚袭来。
“糟了”
见此情景的云苓顾不上逃命,落在一处屋顶,深吸一口气,高声向城内传去警报“海啸来了,大家快往高处跑”
声音在「风」中得到扩散,高楼间回荡着他的声嘶力竭的呐喊。
“不行,海浪移动得太快,还留在港口的人根本走不掉”
他焦急地咬住下唇,额上的汗珠滚落。两个孩子也感受到了灾难的来临,在他怀中哭做一团。
云苓不知道如何安抚他们,因为他自己也被深深的恐惧包围。
又是一阵转移后,他们被交给了千岩军的队伍。
“云苓哥哥,我还能和你一起玩吗”
小萌像是预感到了什么,拉住了大哥哥的衣角。
云苓俯身揉了揉她的脑袋,保证道“当然,谁都不会有事的。”
“小兄弟,你要去哪城里危险”
教头逢岩试图拦住转身离开的少年,但没有被神明选中的他只能看着少年的身影在「风」中远去。
云苓折返回了璃月港。
海月亭是璃月的政治中心,也是璃月最高的建筑物,站在亭顶上,能将整个璃月港的风光尽收眼底。而现在亭内人去楼空,爬上亭顶的人也没有了观赏风景的心思。
城内的积水因海啸的孕育而退去,城外横亘在近海的巨浪几乎望不见边际,正以摧枯拉朽之势吞没途经的一切船只。
如果这是一段游戏cg,做得肯定相当壮观,但他不是玩家,他生活了数十年的家园也不是游戏中的一处可有可无的场景。
一旦海浪突破海岸线,璃月港内的民众恐怕是在劫难逃。
心中已做出决定的少年将武器立在身前,闭上双眼后重重吐出一口气。
“说不出那种帅气的台词,但是”
“拜托了。”
伴随他的低语,一颗颗青色的微粒在神之眼的作用下不断于半空中凝聚,不等其中的元素稳定便如潮水般涌入了少年的躯体。
“不够还不够”
以身体为容器,全力汲取元素的他无心关注肢体上传来的剧痛。广阔的天地间,越来越多「风」压缩聚集在了这个渺小的人类身上。
出乎意料的是,回应他的不止「风」,还有璃月地脉中最为磅礴的力量「岩」。
来自地下的金色光芒涌出,照亮了少年没有一丝血色的脸。
在神像会到的那种不适感再度涌来,只是与身体的疼痛相比,这点已经算不上什么了。
此刻的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打架我不行,拦个水”
唇齿张合间,鲜红的血色溢出。吸收过量元素的少年就像一个吹满气的气球,随时有身形溃散的危险。
黑色的咒纹悄然爬满脸部。
在巨浪突破前夕,浓郁的「风」吹往了海岸,所过之处,皆以「岩」塑形。
不论是避难所还是璃月港,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了这堵正在自下而上构造的元素高墙上。
灾难已近在咫尺,但高墙的彻底落成还需要时间。
母亲死死地盯着袭来的海浪,却捂住了孩子的眼睛。
嗜财如命的商人抱紧怀中的财物,开始低头祈祷。
孤身立于山头的男人也放下了手中提溜的名贵画眉鸟,脚下的土地隐隐浮现出了金色的裂隙。
然而就在这巨浪即将突破海岸线的紧要关头,变故横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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