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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2 章
    对着一个无关路人耍流氓,和抓住一个说喜欢自己的人轻薄一番,是很不一样的。

    前者蹲大牢即可,后者却会变成负心人。

    沈遥凌一时有些愁眉不展,坐在桌前深思不解。

    宁澹以前对她的冷淡,她已经全都谅解了,其实如果换做是她,被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纠缠那么久,她做不出比宁澹更有礼貌的回应。

    但是宁澹突然说喜欢,这让她要怎么理解呢

    如果她还想和宁澹在一块儿,她听到这一句话以后,一定是先欣喜若狂,再陷入无止境的忧愁。

    她会好奇,宁澹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的是在她重生之前,还是重生之后宁澹是真的喜欢她,还是只是因为少年人的占有欲作祟呢

    她会一直带着这些无法得到答案的问题,最终又陷入跟上一世一样的旋涡。

    好在她现在已经没了那些执念。

    而且归根结底,她跟现在的宁澹怎么可能在一起呢。

    她已经往前走了二十年,而宁澹还在他的十八岁。

    现在的她,无法代替十六岁的她再去喜欢现在的宁澹,也就自然无法回应宁澹的在意。

    更何况,宁澹的在意,或许只是一闪即逝的星火。

    前世她竭尽全力都没有得到的爱意,现在有什么道理能够这样无缘无故地轻松得到呢

    她以前对宁澹缠得太紧了,即便是一只野猫,这样一直跟在身后一两年也该养熟了,更何况是个人。

    她是重生了,多了二十年的经历,有些事情看得淡了,自然放手放得利落,但宁澹又不知道。

    在他的理解中,她大约是突然之间性情大变,一个人突然变化这么大,确实也很难让身边的人完全不在意。

    最开始的时候,甚至连她二姐都怀疑她是在“欲擒故纵”呢。

    只能说,这种占有欲对于年轻的宁澹来说,看来影响还是挺大的,让他也与喜爱之情混淆了。

    沈遥凌重生之后,与宁澹相处时一切行事都如刃迎缕解一般,从善如流,顺其自然,就好像她从来没有对宁澹有过什么暧昧的心思,也没有过失望。

    她对宁澹是最熟悉的,只要能怀着这样的心态与他相处,沈遥凌其实比面对其他任何一个人都要来得放心和轻松。

    她知道要跟宁澹聊什么话题,知道他每一次皱眉是什么意思,知道将后背交给他就根本不用担心安危。

    她跟宁澹在一块儿时,好像连身边的空气都要更加安定和适应,这种安全感是她花了二十年修炼出来的。

    但是这种安全感需要距离,这里面不能再掺杂任何的猜忌和独占欲,而人一旦陷入爱情,就会不可避免地变成一个疑心家。

    对沈遥凌来说,能给她安全感的宁澹已经远远比那个会让她心跳不止的宁澹更珍贵了。

    她并不想失去这些。

    当然她也承认,重生之后她一直忙于理想或者未来

    这种很远大的事情,几乎像是忘记了自己平常的生活,只有今日在梦里看见宁澹,她才感觉到了血肉之躯的渴求和欲望。

    但这些,作为偶尔的调剂也就够了,她可以私下回忆,甚至也可以多做几个无伤大雅的梦,不一定非要得到。

    这些俗事,并不值得她放弃经营到现在的这一段关系。

    宁澹冷静了好一会儿,从暗室里走出来,又灌了几壶凉茶。

    管事羊丰鸿是一个极为细心的人,看见主子的面色好似天色,忽阴忽晴的,便猜到主子又是去找了沈姑娘。

    出海的这一路上,公子体谅他年纪大些,许多事就派给别人去做,他大多时候都在休息,或是帮着公子安排统筹一些事务,没有太多机会看到沈姑娘。

    不过,沈姑娘的事迹他倒是听说了不少,羊丰鸿本来就对沈姑娘很有好感,听着那些故事,更是心中澎湃,仿佛在听英雄传奇一般。

    现在好不容易闲下来,又看主子似有谈兴,羊丰鸿便忍不住道。

    “沈小姐这一回真是辛苦了,她实在是有勇有谋,公子也这样觉得吧。”

    宁澹点点头。

    “真是难以想象她是怎么做到的若是有时间的话,真想请沈小姐过来,给所有人好好讲讲啊。”

    宁澹说“那恐怕是很难的了,她并不是喜欢夸耀自己的人,不过如果你去夸夸她,她会很高兴的。”

    羊丰鸿停下来仔细看了宁澹一阵,声音放得轻了些“公子也很了解沈小姐的嘛。”

    宁澹低垂着眼睛,没说话。

    羊丰鸿又说“其实沈小姐对公子的了解和信任,也是不遑多让。”

    宁澹怔了一下“怎么”

    羊丰鸿不好把那日跟沈遥凌私下的谈话再泄给宁澹听,只说“很简单啊,沈小姐若是遇到什么事情,知道公子是一定会去帮忙的,从沈小姐留下的那个陶埙就可以看出来了。”

    宁澹又默了一瞬,他只觉得这是自己的分内之事,原来在旁人的眼中,这是沈遥凌信任他的表现吗

    听着这个说法,宁澹又多了几分信心。

    转过头来,看了眼羊丰鸿道“这算什么她要是连这个都不能相信我,我才要着急了。”

    虽然是否定的话,但羊丰鸿明显从宁澹的口吻中听出了笑意。

    这倒是件奇事了,公子平时是绝对不会这样说话的,今天一定是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情。

    羊丰鸿想着,偷偷打量公子的面色,这一看却吓了一跳。

    刚才公子侧对着他,又低着头讲话,他并没看得清晰。现在一看,公子的喉结上竟然有一个深深的齿印,而且很明显,这一定是人的牙齿。

    羊丰鸿老脸一红,顿时臊了起来。

    公子不是去找沈姑娘了吗,怎么会带着这样的痕迹回来难道

    这年轻人之间的事,他还真是看不清晰了。

    先头他还在担心这两

    人会愈行愈远,现在却有了这样的好事。

    宁澹也察觉到他的目光,又摸了摸自己的颈项。

    “这是事出有因。千万不要在沈遥凌面前露出什么声色来。”

    公子这句话妥妥的就是承认了呀。

    羊丰鸿心底都快要笑出声来,面上却恭谨得很,脑袋里也迅速地转了几个弯。

    是,老奴知道分寸。”

    宁澹又道“找两件领子高些的内衫和外裳来,要把这里遮住,恐怕这几日都不会消了。”

    羊丰鸿是自己人让他瞧见没什么,但这件事情不能再让其他的人知道。

    羊丰鸿又连连点头,心思却转得飞快。

    若是真想掩藏,公子箱笼中不止有多少上好的金创药,这不轻不重的咬痕,片刻之间就能消失不见。

    但公子偏不用药,反而是麻烦地选择遮住,这就说明公子并不想消除这些痕迹。

    羊丰鸿应了一声,退下去准备衣物。

    宁澹又叫住他“若是沈遥凌醒来,就过来叫我。”

    羊丰鸿笑眯眯地走了。

    宁澹感受着敏感之处余留的丝丝刺痛,耳畔仍然微红。

    沈遥凌对他做了这种事,一定会给他交代吧。

    不过羊丰鸿假作无意地路过了几趟,沈遥凌的房门一直紧闭着,偶尔碰到守在门口的若青,忍不住问起,都说小姐应该是晕船症发作,倦得厉害,现在还睡着没起来呢。

    沈遥凌这样躲了一天。

    到了第二日,怎么也躲不过去了。

    若青进来服侍她洗漱,又悄悄地告诉她,昨日宁家的管事来问了好几回,这会儿又在外边,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沈遥凌眉心发紧,手心在裙摆侧边蹭了蹭,强作淡定地“嗯”了声。

    昨日的事,她连若青都没好意思告诉,更遑论面对他人。

    她也不敢想,羊管事是为什么想见她,等会儿又要跟她说什么。

    做了许久的心理准备,沈遥凌才冷静下来,几乎视死如归地走出去,让若青打开门,把人请进来。

    门扉拉开,白衣皂靴翩翩而入,进来的却不是羊丰鸿,而是宁澹。

    沈遥凌瞬间一僵。

    她的目光很快地落到了宁澹的衣领上。

    那层层叠叠的遮挡,似乎将昨日的一切都掩盖过去了。

    她再对上宁澹的视线。

    宁澹正看着她,目光似乎跟从前有了些不一样。

    仿佛少了一层封印,多了几分亲昵。

    沈遥凌轻咳一声,摸了摸鼻尖。

    毕竟做了跟这人有关的太真实的梦,再看到他的脸,沈遥凌多少觉得有些脸热。

    她正踌躇着,不知道第一句话该说什么。

    宁澹已经开了口“你身子好些了吗”

    “我”沈遥凌一张嘴,发现声音微哑,赶紧合上,“嗯。”

    “那便好

    。”宁澹定定地看着她,走近了些。

    沈遥凌看他伸出手,差点以为他要过来碰到自己,下意识往后退了退。

    然而宁澹只是错过她,去拿了一个茶杯。

    见到沈遥凌躲避的动作,宁澹的手一顿。

    他刚想说什么,就看见沈遥凌发髻间透出的微红耳廓。

    忍不住心跳加快了几分。

    昨日幻境之中,沈遥凌浑身酸软靠在自己臂弯里的模样,还依依在目。

    随便知道她的记忆中并没有那些东西,宁澹还是又生起一阵燥热。

    他撇开目光,倒了两杯茶。

    一杯留给自己,一杯弯腰递给沈遥凌。

    他凑近的时候,衣领略微散开些许。

    藏在里面的伤口,顿时映入沈遥凌的眼帘。

    牙印下青青紫紫的一片,看着好不可怜。

    沈遥凌唰地收回目光,强行扭头看向一旁。

    气息微促,暂时只能连宁澹的视线都一起躲避。

    毕竟就算她多活了二十年,也从来没有过这种被耍流氓的对象找上门来的经历。

    暂时还没想好要如何应对。

    宁澹低声问她“不想喝茶”

    沈遥凌声若蚊蝇,“嗯,你放那里吧。”

    宁澹神色未改,反倒不易察觉地凑得更近,语气极为自然。

    “那你想喝什么我去准备。”

    “我什么都不想喝。”沈遥凌握起拳抵着侧脸,背对着宁澹,“我晕船,没胃口。”

    宁澹默默注视着她。

    他当然能看得出来沈遥凌是在说谎话。

    虽然沈遥凌这样的羞怯在他眼中,也是一种异样的满足。

    仿佛能够填补他昨日幻境中没能看到的,洞房花烛夜之后的沈遥凌的表情。

    但他今日的目的不止于此。

    他已经等了沈遥凌整整一天一夜了。

    宁澹声音沉沉。

    “昨日你”

    沈遥凌心中发慌,仿佛被一只手攥得紧紧。

    她深呼吸,试图调整心绪,想出个办法。

    可惜想了一夜也没想出来的事情,在这时候也难以生出急智。

    正在这时,门外的交谈声传进屋里。

    “沈遥凌醒了没有不会今天又要睡个一整天吧。”

    颇不耐烦的声音。

    若青在门外解释“喻姑娘,我家小姐已经起了,您不要再说她是懒虫了。”

    沈遥凌“”

    她也顾不上管现在来的人是谁了,抬步过去,拉开方才被宁澹关上的门。

    话说到一半被打断,门一打开,外头的晨光洒了进来。

    室内的暧昧气息消失得荡然无存。

    正如幻境中再怎么放肆亲密,回到现实,宁澹也只能跟沈遥凌保持距离。

    触不到的镜花水月。

    沈遥凌这时巴不得

    有人来。打开门,对着外面的人露了一个笑容。

    “喻小姐。”

    喻绮昕被惊了一下,转眸迎上沈遥凌看到救星一般的视线,颇不自在。

    但还是走了进来,打了声招呼“早。”

    喻绮昕进到屋中,就见到宁澹从桌边投来一眼。

    顿时浑身凉了凉。

    转了转身子,看向沈遥凌问“听说你连着几日没有喝我那个药了,没出什么事吧”

    “当然没有。”

    沈遥凌语气平淡,内心却有些尴尬。

    喻绮昕看着她吃了那个药丸,知道那里面是些什么东西,自然也知道药效。

    这就好像患者在医师面前毫无保留一样,她最难骗到的其实是喻绮昕。

    果然,喻绮昕狐疑道“当真”

    宁澹袖中的手紧了紧。

    从桌边站起身,走过来站在沈遥凌身后。

    “嗯。”

    沈遥凌讶然,回头看了宁澹一眼。

    宁澹双手负在身后,语气十分笃定。

    “她没有旁的症状,只是嗜睡。以防万一,再把一回脉看看。”

    喻绮昕便当真掏出一个软垫,让沈遥凌把手腕搁上去。

    探了一会儿脉,喻绮昕眉头舒展道“确实看着没什么事了,脉象平息了很多。”

    说完,喻绮昕又看了宁澹一眼。

    宁澹仍是一脸从容,喻绮昕便也放下心来。

    她已经给宁澹交代过了,沈遥凌的经脉里有蛊虫,既然宁澹说没事,再加上脉象平稳,那应该是真的没事了。

    不过喻绮昕还是有些身为医师的唠叨,细细地交代道。

    “或许是你体质特殊些。不过还是不可大意。这几日你或许会有心浮气躁,体虚多梦的情况,梦中或许会有一些旖旎的情形,这都是正常的,莫要因此心生了心病。”

    她是以一个大夫的心态说的,语气平淡严肃,也没多想。

    虽然宁澹在旁边,但她已经默认宁澹为沈遥凌的看护人,这又只是描述症状而已,所以让他听到也没什么。

    沈遥凌却是面色忽地变了一变。

    某底瞬间划过无法掩饰的尴尬。

    这就好像小孩子去看病,医师把她上一次尿床是什么时候当着所有好朋友的面说出来了一样尴尬。

    根本不是普通人能够承受的。

    宁澹原本听得认真,目光却敏锐地捕捉到了沈遥凌神色的变化。

    他忽地一怔。

    沈遥凌这一脸心虚是怎么回事。

    被戳中了

    她真的做梦了

    她,梦见的是谁

    宁澹牙根咬了咬,不动声色地问道。

    “若是做梦,一般会梦见谁”

    喻绮昕奇道“梦见谁又有什么影响有的时候梦里可能根本就没有什么人。嗯,不过如果实在要梦见一个人的话,大约应该会是平

    日里最欢喜,最亲近的男子吧,不过即便是梦见对方,也并不代表什么,总之你不要有压力。”

    宁澹耳道里胀胀的,仿佛除了那句“最欢喜、最亲近的男子”,别的什么也没有听见。

    这个形容,难道是魏渔

    想到他的幻境中昙花一现的沈遥凌,再想到沈遥凌或许会在梦里与魏渔相见

    即便知道只是虚幻梦境,宁澹仍是咬得后槽牙根快要出血。

    再想到昨日他从幻境里抽身时,看到沉睡着的沈遥凌面上餍足快意的笑容,宁澹霎时嫉恨得胆汁倒流进心腔。

    喻绮昕看着他突然涌现的一身杀意,有些发懵。

    “是发生什么了吗”

    “没有没有。”

    “并无。”

    两人异口同声。

    宁澹垂眸,与沈遥凌互视一眼,眼睫轻眨。

    “一切如常。”

    不管沈遥凌有没有在梦里会见旁人。

    至少沈遥凌真正轻薄了的,只有他一个。

    而这件事,不能让旁人知晓。

    沈遥凌虽然是出于药效才会失控,但若是此事当真传出去,不管怎样都于沈遥凌名声有损。

    “好吧,那就好。”

    喻绮昕再一次被这两人的话打消了怀疑,点点头,对沈遥凌道“那你之后不能再不重视了,药还是要每天按时喝的。”

    沈遥凌“嗯嗯”点头。

    喻绮昕该说的说完了,又心想自己管这么多干什么扭头就想走。

    然而说话间,一个侍从过来,侯在门外,见人出来便道“几位公子小姐,魏大人说,若是几位已经用过早膳,就先到他那里去,有事商量。”

    沈遥凌是一点也不想和宁澹独处。

    接话道“没关系,我可以先到老师那里去,商量完事情再去用早膳。”

    侍从对她笑笑“那也好。”

    说曹操曹操就到,宁澹面色沉如黑铁,紧跟在沈遥凌身后。

    喻绮昕起得早,本就是吃过早上来的,便也一道去了。

    侍从便引着一行人朝第二层船舱走去。

    路上熙熙攘攘的,还时不时碰到有熟人打招呼。

    大多数人都是喻绮昕和沈遥凌共同认识的人。

    喻绮昕本来走在沈遥凌身侧,和她时不时说两句话。

    却顺着旁人的目光,看到了沈遥凌身后的宁澹。

    宁澹的目光如同牵着线的纸鸢,一直落在沈遥凌身上,没有移动半分。

    喻绮昕愣了愣。

    若是从前他看到这一幕,或许会神伤。

    可现在她已经放下了执念,知道自己的成功绝不应该在旁人身上体现,便心思澈然。

    只是好奇,宁澹为何,像是与从前很不一样了。

    而喻绮昕就这么愣愣地看了宁澹好一会儿,宁澹也毫无所觉。

    从始至终只看着沈遥凌的侧脸。

    那视线的热度,连旁观者都能感到灼热。

    一个医塾弟子从旁边经过,跟沈遥凌道了声“早”,又跟喻绮昕说话。

    喻绮昕却一直在出神。

    还是沈遥凌觉得奇怪,回头拉了她一下。

    用下颌点了点那人,“他叫你呢。”

    喻绮昕“”

    “嗯。”

    她看着沈遥凌,眸色复杂。

    被这样盯着,沈遥凌竟然毫无所觉吗。

    沈遥凌从前可是对宁澹最上心的。

    现在宁澹在她那里,倒还比不上一个旁人。

    沈遥凌看着喻绮昕的眼神,微微皱眉。

    怎么用这种目光看她。

    她没忍住,问道。

    “怎么了吗”

    喻绮昕深吸一口气。

    “无事。就是在想,你是不是真的痊愈了。”

    莫不是发生了什么别的症状,比如说,坏了脑子。

    沈遥凌抬了抬手臂,轻轻晃动。

    “至少现在确实生龙活虎。你放心,我以后肯定会按时吃药的。”

    毕竟那种尴尬的情形,她也实在不想再来一次了。

    想到此处,沈遥凌不由得回头,看了宁澹一眼。

    宁澹迎着她的目光,眼底微微亮了几分。

    他跟在人身后,静静凝视着沈遥凌的双眼。

    宁澹眸色很深,看着人的时候,时常给人一种很专注的错觉。

    此时尤甚。

    沈遥凌微愣,用刚好举着的手肘撞他一下“看路。”

    宁澹“嗯。”

    他应了声,转开眸,避过眼前的一根桅杆。

    绕过障碍物后,他又跟回沈遥凌身后,目光再次落了过来。

    旁观着的喻绮昕静了静。

    她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也察觉出了异常。

    从前喻绮昕觉得宁澹只是默许沈遥凌待在他的周围,最多只是说,当沈遥凌在他旁边的时候,宁澹会看上去更“高兴”一点,或者准确来讲,更像是一个活人一些。

    而现在,宁澹像是一个什么兽类,不断地在沈遥凌身边围绕,通过巡视领地、散发气场等等方式捍卫着自己的宝物。

    喻绮昕觉得很怪,但是自然是不敢问的。

    她想看看沈遥凌的反应,可沈遥凌却看也不看宁澹一眼,仿佛毫无察觉。

    喻绮昕默默无言。

    感觉自己怀揣了一个大秘密,却又不能查证。

    简直憋得难受。

    一行人一起走进了议事厅。

    魏渔穿着一身湖绿官袍,面色沉静,见之如一缕清风。

    他正弯腰研究着一封信,看见他们进来,便轻轻颔首道“你们来看这封信。”

    沈遥凌第一个探出头,上前一步“哪里送来的”

    魏渔刚要出声,却见宁澹也上前一步,

    把沈遥凌拦在了自己身后。

    一个一个地看,未免浪费时间,请魏大人念一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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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遥凌被强行拦住去路,也只得停住步子,期待地看向魏渔。

    魏渔顿了顿,眼眸半眯着看向宁澹。

    这小子在想什么,他不用猜都能知道。

    似是想到什么,魏渔目光单单看向沈遥凌。

    好似听不到宁澹的话一般,故意道。

    “沈三小姐看到这个应该会最高兴。”

    沈遥凌顿时兴奋,从宁澹身后绕了过去,快步走到魏渔身旁。

    宁澹“”

    暗暗攥紧拳。

    喻绮昕的目光又偷偷瞥向魏渔。

    很明显这位魏大人是故意的。

    魏渔与宁澹之间,似乎又因为沈遥凌而有了什么矛盾。

    她这一路上到底错过了多少东西竟然今日才发现。

    在喻绮昕眼中处于这复杂纠葛中心的沈遥凌,正捧起信纸看得一脸认真。

    信是从大偃都城寄来的。

    陛下大约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会返航,本来信鸽是要往阿鲁国飞去。

    好在有燕州的侍从认出了信鸽上的烟燕州标记,让人提前拦截了下来。

    按照信中的说法,他们离开大偃的这两个月中,西域发生了不小的动乱,其中一个国家的皇子亲自带人奔赴大偃,请求庇护和援助。

    他们需要足够的粮草和药材,愿意奉上全部的忠诚。

    陛下觉得这是一个打通西域的好机会,于是差遣信使来问问,他们在阿鲁国的进展如何,若是还有余力,可以先行研究出使西域之事。

    沈遥凌见了果然大喜。

    他们来到阿鲁国以后,发现阿鲁国根本无法通商,还担心过自己无法向陛下交差,不会再给他们出使西域的机会。

    现在看来,却是杞人忧天了。

    “我们还有几天能回到大偃事不宜迟。”

    沈遥凌语气兴奋。

    魏渔好笑道“也没有必要那么急。这样吧,到了燕州以后,我先留下来安置刺史之女与被哄骗的到阿鲁国的燕州百姓,你先回京向陛下禀报。”

    沈遥凌羞涩道“这怎么好意思”

    魏渔挑了挑眉梢。

    “你还会不好意思”

    沈遥凌轻咳两声。

    魏渔道“行了,没什么。反正这回的功劳主要都是你的,又出力又受伤,最适合同陛下禀报的也就是你了。”

    沈遥凌还是觉得不妥“要不,我还是陪老师一起吧。毕竟,若不是为了帮我。老师也不会出来这一趟,我怎么好丢下老师自己回去”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喻绮昕心中暗暗吃惊,这是何意,原来魏渔就是为了沈遥凌才来的

    也就是说这两人从一开始便是一起的。

    她心中计较着,转眸看了看宁澹的神色。

    果然看见,宁澹的面色阵阵发白,眸光也似有些窒闷。

    再一转头,瞧见本来跟沈遥凌说着话的魏渔,也刻意似的,在这个时机抬起眸来,瞥了宁澹一眼。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撞。

    喻绮昕默默地后退一步。

    仿佛生怕走晚了被波及。

    沈遥凌认真道。

    “而且,老师你才是使臣之首。”

    魏渔收回目光。

    转向沈遥凌,淡淡开口。

    “你想要,送给你又如何。”

    喻绮昕暗暗震惊。

    这位魏大人平时说话是这种风格

    似乎不是啊。

    今日,怎么听怎么像是故意的。

    沈遥凌微微脸红。

    她还想说什么,被魏渔打断。

    “总之这件事是好事,你只消说你高不高兴即可。”

    “那当然高兴。”沈遥凌感觉自己颧骨都快要升天,赞叹道,“老师果然十分懂我。”

    “嗯。”魏渔理所应当地接受了这个吹捧。

    宁澹心中涩然,再也受不住一般,走上前。

    挤进两人中间探头去看那封信件。

    “轮到我看了。”

    “你急什么”沈遥凌说他,又抬头找喻绮昕的位置,“喻小姐,你先看看吧。”

    毕竟信上着重提到了药材的事。

    喻绮昕心中有瓜,对那封信其实兴趣不大了。

    她实在是不想掺和其中,但又不好意思当着这几个人的面承认她在八卦他们,只好走上前去,敷衍地看了一眼,然后赶紧退开。

    “嗯,我知道了。”

    “具体要准备什么药材也要回京以后才清楚。”

    沈遥凌点点头,然后才把那封信拿给了宁澹。

    宁澹手中握着信纸,目光却偏向一旁的魏渔。

    魏渔洒脱笑笑,反倒走开一步,忙自己的事去了。

    宁澹“”

    他潜心看向那封信。

    虽然信中并没透露什么,但宁澹眸底却仿佛映出了许多未尽的言辞。

    如果他另一世的记忆没有出错,那这个向大偃求救的国家应该是乌苏国。

    西域边疆环境恶劣,那边的国家与族群在广袤的沙漠中寻找如星星点点般散落的绿洲来存活定居,沿着湖泊或河流发展出城镇。

    而随着这些城镇的发展和壮大,逐渐互相联合,形成了一些城郭之国。

    天山以西的城郭数量数不胜数,乌苏便是其一。

    它与旁的国家不断互相攻伐兼并,算是这些城邦中较大的一个国家。

    乌苏这些年一直与大雁断断续续有来往,也是因为共同的敌人北戎。

    北戎是西北边境对大偃而言威胁最大的国家,当年的大锡与隆同正是被其夺去,直至十余年前,才由腾骑将军带兵收回。

    北戎大败,夹着尾巴

    讨回。

    但大偃亦损失惨重,甚至在那场战役中,腾骑将军也折戟沙场,大偃少了一员神将,如猛兽失去了一只爪子。

    双方都要养精蓄锐,从此之后北戎与大偃勉强维系十数年的安定,但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北戎贼心不死,只待时机成熟便会再度来犯。

    宁澹眸光定定。

    上一世,寒潮来袭,北地民众全数南迁,那一大片平原全成了荒无人烟的莽原,任由北戎作乱,好不容易收复的大锡和隆同也再度失守。

    宁澹也曾想过要继承父亲的遗志,去北境守护父亲的心血。但彼时大偃大乱,宁澹忙于东奔西及,带兵平叛、抵御外敌,若等不到寒潮退去,根本看不到再次收回北地的希望。

    这一世,他会选择不去南境,而是要跟着沈遥凌来到阿鲁国,除却想要守护沈遥凌以外,还有另一重盘算。

    他知道沈遥凌最终的目的是去往西域,而西域与北戎也多有交锋,他可以在一路保护沈遥凌的同时,也在西域建立起大偃自己的兵力。

    北戎掌控了乌苏的大半领土,致使乌苏常年民不聊生。

    乌苏既然求助大偃,大偃何不趁机出兵联合西域诸国共击北戎。

    到那个时候,就是大偃的战线将北戎包围其中,如同瓮中捉鳖,孰强孰弱一目了然。

    宁澹放下信函,面上并未透露什么。

    他虽然提前知道天机,但也事在人为。

    这西域之行,沈遥凌定然要去,他也定然要去。

    归还了信件,沈遥凌腹中咕噜响了一声。

    魏渔目光瞥来。

    “没用早膳”

    他分明提醒过,用了早膳再来说话的。

    沈遥凌捧着肚子,不好意思地一笑。

    “那我先去吃饭。”

    魏渔点点头“去吧。”

    沈遥凌往前蹦了几步,宁澹亦跟上。

    魏渔蹙了蹙眉,喊住他“你做什么去”

    宁澹转眸静静看他,一本正经“我也没吃。”

    沈遥凌“”

    糟了。

    该来的还是来了。

    船上的条件一般,膳食也没有什么滋味。

    即便沈府自己带的厨子绞尽脑汁,几乎把毕生所学都用了上来,但食材简陋,怎么做也只有这样而已。

    沈遥凌身子不爽利时本就有些挑嘴,宁澹往她对面一坐,她更是食不下咽。

    踌躇半晌,沈遥凌想要开口。

    宁澹却打断了她。

    “先吃饭。”

    沈遥凌“”

    她面色麻木地拿起银勺,吃了一块鱼肉。

    周围的下人全都遣了下去,甚至包括若青。

    没有人服侍,宁澹便自动自觉地接过了给沈遥凌挑鱼刺的活儿。

    沈遥凌顿了顿。

    “你不必做这些。”

    宁澹面色不改,只答

    。

    “我会挑。”

    他眸光锐利,动作干净利落,确实是挑得很快的。

    但沈遥凌心中越发不是滋味。

    她匆匆喝了一碗鱼汤果腹,拦住宁澹的动作。

    “我吃饱了。”

    宁澹这才停下动作。

    沈遥凌忍不住问“你吃饱了吗”

    要不你再吃一会儿

    其实我现在还没有想好要跟你说什么。

    宁澹放下碗筷,面色平静地看向她。

    “我已经吃过了。”

    沈遥凌“”

    好吧。

    她深吸一口气。

    斟酌着想要开口。

    却忽然触及到了宁澹有些难过的目光。

    宁澹眸色墨黑,静静地凝视着沈遥凌。

    他虽然不擅长观测人的情绪,但沈遥凌的表现也实在太过明显。

    她并不想认账,他长了眼睛,难道还看不出来吗

    说到底,那只是药力之下的作用,昨日,只是刚好他在沈遥凌旁边而已。

    沈遥凌当时神志不清的,她虽然是抱着他,可是当时她脑海中究竟是什么人,他都不好说。

    若是细细追究起来,沈遥凌会不会觉得当时在她脑海中、在她梦境中的那个人才是她应该去负责的人

    如果真要走到那一步,宁澹宁愿她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

    他安静地看向沈遥凌,已经做好了她要否认一切的准备。

    他也会配合的。

    就如今天跟喻家小姐说的那般,他对每一个外人都会守口如瓶,不会提及一分一毫。

    只是终究还是有些苦涩的。

    缠着心扉的窃喜,翻来覆去一整夜的期待,落空的瞬间,还是有些痛楚。

    但这也是他预料得到的。

    昨日的亲昵,本就是他偷来的。

    他甚至还要担心,沈遥凌回忆起那些亲密,会不会觉得恶心。

    沈遥凌看着他的眼睛,一时之间,要说的话突然就卡了壳。

    “你在想什么”

    她喉咙里突然冒出这样一句。

    不是的,她本来不是想说这个的。

    宁澹愣了愣。

    撇开目光,思索一会儿,才道。

    “我在想,我应该用金疮药。”

    “什么”

    沈遥凌一时没反应过来。

    宁澹很安静地说。

    “不应该让你看到那个痕迹的。”

    他今天早上确实是故意的。

    故意在沈遥凌面前露出来。

    说他心机深沉也好,他当时其实没有想太多,只是想再看一下沈遥凌为他动容的表情。

    但似乎反而招致讨厌了。

    沈遥凌终于明白过来他在说什么。

    霎时愕然。

    放在桌板下的手拧紧成拳,宁澹无声吐息。

    “你是被药力控制才会这样子的,不要放在心上。”

    沈遥凌冷汗涔涔。

    “你真的不介意”

    宁澹可是冰川一样的人。

    皎皎如明月。

    被人这样啃了又啃,竟然能如此大度地放过她。

    “我介意。”宁澹咬字咬得很重。

    眼神也透着狠。

    沈遥凌“”

    冷汗瞬间流得更多了。

    宁澹抬眸,很快地看了她一眼,又垂下眼睫。

    “但是你会觉得我恶心。”

    沈遥凌惊怔,下意识反驳“我没有。”

    她还馋人身子来着。

    宁澹表情惨淡,似是不信。

    “那么,你就是觉得我可怜。”

    沈遥凌“”

    这又是从何说起呢。

    不过,这话怎么听着有些耳熟。

    沈遥凌仔细回想,脑海中唰地闪过一道闪电。

    是那个时候,宁珏公主受伤的时候。

    她在地宫之中,为了阻止杜太医多想,和杜太医闲谈时说的话。

    原来宁澹竟然听到了。

    难怪他后来,突然态度变得那么奇怪。

    没有人会愿意被当做可怜虫。

    就像她上辈子,也很害怕宁澹对她的关怀和爱护,是不是出于可怜她。

    沈遥凌喉间涩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