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实验正式开始之前,我要再次提醒你们二位。”威廉一口地道的英伦腔在实验室的房间内回响，“你们梦境中的世界是虚拟的，幻想的,基于外界构造而产生的一个全新的地方,你们的身份和现实中也不同，只有完成我种下的一个心锚才能离开。”
“威廉你说这么多,难道我们进去梦境之后还能记得你说的话”稚榆躺得不耐烦,他转头看着旁边已经闭眼的陆白,短暂的分离让他已经开始产生焦虑了。
他的病还是反复了起来，三年没有接受合适的治疗,稚建德也没想过再给他治疗。
稚榆的病确实严重，三年前实验过程被刻意打断,病情没能得到根治,三年期间有些反复的情况出现。
比如他现在绝对无法忍受和陆白有半分的分离,否则最多五分钟他就会开始疯狂焦虑，心率上升，产生一定的暴力倾向。
陆白也尝试过对他进行隔离和放置治疗,一点点拉开两人分离的时间,但效果都不好。
“啊这个,我现在说的话你们进入梦境之前确实什么也不知道了，你们会以为自己就是梦境中的人。没有现实世界的记忆。”威廉解释了一句。
“梦境里发生的事情，老师会看到吗”陆白闭着眼突然问了一句。
威廉顿了一下“这我就无法得知了，只能通过你醒来之后的叙述告诉我。”
“好的,可以开始了。”
“陆白手”稚榆伸手去找他。
陆白“嘘，安静。”
稚榆忍了又忍，还是听话地把手慢慢缩了回去。
威廉的目光在两人面上扫过“实验开始。”
随着仪器按钮按下，电流刺激过蓝色的海髓,一点精光从宝石内部渗透出来，顺着导管往两人头上的仪器流淌过去。
陆白只觉得眼前一阵白光，意识变得模糊起来。
身上是湿的，周围人声嘈杂，有人在呼喊，有人在拨打电话，不远处还有救护车的鸣笛声。
一只冰凉的手捏开了他的唇，濡湿的唇瓣贴上来，笨拙地往他嘴巴里吹气。
陆白骤然睁开眼睛，对上一双蓝色的眼眸，清澈焦急又有些惊异。
他伸手按住对方想要离开的脖颈，把这个人工呼吸加深成一个密不透风的吻，直到对方反倒有些缺氧挣扎才松开。
周围的人讶异地看着这一幕，陆白却颇为冷静地从地上坐起来，他看着眼前脱离了水池露出一条长长蓝色鱼尾的瑞斯。
“我没事了，别担心。”还不太适应现在的身体，他说话声音有些干涩。
“救护车，他们叫了救护车。”瑞斯唇被吸得红肿，他有些楞楞地看着陆白，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人似乎有些微妙的变化，可具体变化在什么地方，他却说不上来。
“你还好吗先生”旁边的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凑过来询问，“救护车马上到，你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可以跟我们
说，我们先带你去医务室。”
“不用了，我没事。”陆白婉拒了工作人员的好意，定了神发现自己在海洋馆内，“我怎么了”
冰凉的手握了上来，瑞斯担心地说“你落水了，陆白，你忘记了”
“落水”
“是啊先生，这位先生为您准备了人鱼表演，您去找他的时候掉入到了深水区，幸好他水性好把您救了上来。”工作人员心惊胆战，“这，这是我们的疏忽，不知道为什么栏杆断了总之这次的事故我们一定会负责的。”
陆白按了按胸口，没有呛水的不适感，瑞斯在水里的话，他不会溺水太久，昏迷只是进入这个梦境的过程。
不错，陆白记得一切。
他自己本身就是催眠的高手，入梦的过程也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催眠，之前不用是因为他觉得没有必要，但这次为了将稚榆的病情彻底控制和根治，这种方式是最好的，也省去了许多时间。
“是我自己不小心落水，现在没事了。也不用救护车，以免浪费了医疗资源。”
陆白拒绝了工作人员的好意，请他们帮忙找一个轮椅。
工作人员看着坐在轮椅上的是瑞斯而不是陆白都愣住了“这个您这个鱼尾”
“这是我的。”瑞斯指了指自己的尾巴，“我喜欢，要穿回去。”
众人看着他那条极其逼真的尾巴显得有些呆滞，只想着这是哪家任性有钱的少爷。
回家之后，陆白把瑞斯抱进浴缸就去洗澡了。
很快，浴室的门口传来一阵开门的声音，但陆白从里面反锁了。
“陆白，陆白为什么打不开。”瑞斯疑惑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陆白并未回答，他关掉了淋浴，伸手拿了浴巾擦干身上，没有发出什么多余的声音，从外面听起来，浴室里面一片安静。
“陆白，你怎么不说话”瑞斯的声音明显提高了一些，情绪也有些不安。
果然是这样。陆白默默地听着瑞斯的声音，之前在梦境世界里不觉得，实际上梦境世界中的人物性格和外面的稚榆几乎重合。
稚榆体内的人格已经合并，不再是和之前那样每个人格有单独的性格意识，现在的瑞斯就是没有现实世界记忆的稚榆。
现在的瑞斯，也和稚榆一样患有严重的分离焦虑症。
“陆白”瑞斯已经开始敲门了，声音中全是焦虑。
他心底极度地恐慌起来，就像是有个黑洞将所有的不安剧烈放大，心中的情绪落不到底。
就在他的情绪难以遏制地想要把门砸开的时候，门锁动了，陆白穿着浴袍从里面打开了门。
瑞斯几乎扑在陆白怀里，蓝色的尾巴紧紧地缠着他的双腿“陆白，你，你为什么不理我。”
陆白伸手接住他的重量“瑞斯，你应该在水里多泡一会儿。”手掌接触的尾巴处有些干干的，陆白抱着他往瑞斯专属浴缸处走去。
“我想一直和你待在一起。”瑞斯搂着他的脖子，唇贴上陆白的下巴细细亲吻，“陆白，你陪我一起泡，我想做。”
陆白喉咙一紧，但表面上十分平静我还有事情要忙，今天晚上不能陪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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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斯愣愣地看着陆白把自己放入水里，他什么时候见过这么冷漠的陆白。
他把脑袋往水下沉了沉，又浮了一双眼睛上来看着陆白，湿漉漉的头发贴着洁白的额头，蓝色的眼睛勾人魂魄一样。
温润粉嫩的舌头在浴缸边沿上浅浅地滑过，眸光却依旧盯着陆白，似乎在问你真的不来吗
原本以为陆白会和之前一样把他从水里捞出来亲吻，在进入水里和他耳鬓厮磨，可谁料到陆白却转了身。
对，他转身走了
瑞斯的动作僵硬在水里，看着陆白离开的背影，眼底是极其浓郁的失落和不可置信。
他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今天做错事情让陆白不高兴了。但他自从认识陆白以来，从没见过陆白对自己生气或者发火。
惶恐不安让他第一次感觉到浑身发冷，又有些生气，脑袋里面突然一阵刺痛。
陆白没有走远，他隔着门倚在墙边擦头发，感受着屋内的情况。
现实世界的稚榆过于敏感和暴躁，相反梦境世界中的瑞斯却更加容易进行一定程度的隔断治疗，只是很明显，瑞斯的情况有些和稚榆贴近了，他需要判断临界点在哪里。
不过等了一会儿房间内也没有多余的声音，陆白先返回浴室去吹干头发。
和瑞斯在一起的时候，大部分的情况都是湿漉漉的，毕竟人鱼离开水会逐渐干涸不适，而人类的体温直接接触也容易让人鱼烫伤，陆白之前在梦境世界的时候都是会经常和瑞斯待在浴缸里。
不过陆白这次却没有这样做，晚上他睡在与瑞斯房间相邻的卧室里。
原本陆白以为瑞斯会生气，可早上被一阵缠绕惊醒，这才发现人鱼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贴着他在床上睡着了，长长的鱼尾绕着他的腰和腿，赤裸的胸口和腹部都已经被烫伤了一大片，红彤彤地有些地方已经肿起来了，鳞片也干涸快要开裂，不知道贴着他在床上睡了多久。
瑞斯见他睁眼，沙哑着嗓子“陆白，你别躲着我。”
“你疯了”陆白捉着他的腰，把整条鱼捞起来，赤足下床将他丢回隔壁的浴缸里，“一晚上不沾水，你想变成烤鱼还是鱼干”
“你为什么躲着我”瑞斯抓住他的手腕，“你从过来之后就开始躲着我。”
陆白一怔。
“陆白，你带着记忆过来的，就是为了不理我，欺负我”瑞斯声音有些难过，“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但是你怎么样都行，不要对我冷暴力。”
陆白
冤枉。
“我只是想帮你治病。”陆白无奈地蹲在浴缸旁边，认真地看着他，“稚榆，你不觉得一刻也离不开我是种病吗”
瑞斯，也就是恢复了现实记忆的稚榆也认真地看着陆白“那就让我病死吧陆白，你治不好我的。”
陆白伸手将他的湿发拨开“不试试怎么知道”
稚榆“陆白，离不开你是因为我爱你，你觉得爱你也是一种病吗”
“还是你觉得我粘着你让你很烦”
陆白揉揉他的脑袋“我永远也不会觉得你烦。”
看着稚榆清澈的眼神，那眼里只装得下陆白一个人。说实话，陆白从来没有被人这样用心地对待过，也没有哪个人离开了自己似乎就没了生存的空间一样此刻不得不承认，陆白很享受稚榆的这种纠缠。
或许是他也病了吧。
“我的病是不是永远也治不好了”稚榆问他。
“或许我得花上很长一段时间。”
“多久呢”
“一辈子吧。”
全文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