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是王家一位老祖留下的试炼,没有要让弟子们打死打活的意思。
楚惊澜进入的试炼,空气中时不时会出现能将人传送出试炼的漩涡,而本场试炼十个人,谁能在里面留到最后,谁就是赢家。
并且谁要是让其他人中了毒或者流了半碗血,也算失败,会被送出去。
不仅要打,还不能过分伤人,很考验本事。
楚惊澜碰上的第一个人,气势汹汹,但在眼见打不过楚惊澜后,就干脆直接拿胳膊往楚惊澜的剑上撞,企图用自损的方式让楚惊澜出局。
楚惊澜只手腕轻翻,一剑柄敲在人肋骨上,心魔小人趴在他肩膀上,听声音,骨头应该断了两根,紧接着楚惊澜抬腿踹出,修长的腿赏心悦目,在那人还没来得及痛呼,就被干净利索送出了局。
看楚惊澜打架是一种享受,凛冽的剑锋能让人从骨子里战栗,那利索的剑光与浩瀚的剑意,可令弱小的敌人恐惧,也能让强者血液沸腾,点燃他们的战意。
楚惊澜意气风发,且不骄傲自大,他持剑而立,萧墨还能比别人体会到更多的东西,例如一份安心。
在试炼者们齐聚,愈发凌厉的攻势中,心魔小人坐在楚惊澜肩上,却格外安稳,半点没受到影响。
过于安稳,小人晃了晃小腿,试炼外的萧墨拿出昨晚楚惊澜塞给他的零嘴,拆开继续吃。
修真界的保鲜符箓,比冰箱好用,居家旅行必备,不用担心食物被放坏。
以挂件的视角近距离看战斗是种非常新奇的体验,一般人感受不了,萧墨一心二用,也得亏他现在神识强大,能这么玩。
在外的萧墨看到苏白沫从试炼里出来了。
他不知经历的什么试炼,由于他升上金丹后气海拓宽资质上升,灵霄宗内的人终于开始正眼看他,并且给了他正式弟子的身份。
苏白沫身上也有气运,应当是先前碰上了好东西,让自己资质提升了。
不过旧天道既然在他身上留下了因果种,等旧天道消散,苏白沫如今的大气运也会尽数消失。
如果苏白沫上一次没有选择跟旧天道合作,那么哪怕旧天道没了,他还是会有原本的气运,能比修真界大部分人过得好,可他贪心不足,想要世上所有最好的东西,选了什么路,就要明白路途上可能有什么结果。
萧墨将一颗干果放进嘴里嚼着,甜丝丝,他把视线从苏白沫身上移开,嚼动的牙齿忽的停住,想到另一件事
“系统,”萧墨一心三用,还分出神来跟系统对话,“如果原著本是楚惊澜和苏白沫对照组,那么我在现代看到的小说剧情又是怎么回事”
系统声音冒出来“啊,那段得我告诉您,因为即便您恢复所有记忆,也不会知道此事。”
萧墨眼皮跳了跳,觉得不太妙,率先运转起东晴珠,保证自己神识牢固才开口“你说。”
千万别告诉他楚惊澜跟苏白沫真有什么狗血片段。
系统“你去现代小世界后,旧天道为了阻止你再度进入,在修真界加了个壳子,影响了时间差,我们原本计算的回归时间不对了,修真界在快速往前。”
萧墨点头,嗯,这里的内容还能接受。
“快到您回来之前,这个世界又进行到了楚惊澜入映月宗的剧情。”
萧墨头点不下去了,生生僵住“什么”
“我在缝隙中恢复力量,只能远远看着,我看到鸿蒙初息开为新生天道,但它太弱小,需要护道者,于是找上了楚惊澜。”
楚惊澜恢复记忆,选择了帮它。
萧墨掐碎了手中的坚果,嗓子如同吞了石块那般干涩“他本可以不插手。”
“不,旧天道也在悄悄挪动他的运气,他其实也是帮自己,不过”
那时候楚惊澜问“萧墨还会回来吗”
没人知道,楚惊澜得不到答案,没有答案,他也得往前。
至于给苏白沫帮忙,是为了悄悄把旧天道挪走的气运一点点借因果关系拿回来,楚惊澜从没喜欢过苏白沫,从来没有。
“您不在的时候,他独自走过一世。”
艰辛、孤独,有许多或励志或煽情的长篇大论可以形容,但系统从许多话语里选了个简短,却很有力的“他很努力了。”
他很努力了。
萧墨深深吸了口气。
他在楚惊澜身边,亲眼见过他从绝境里往上爬,各种疼痛、苦难他都生生忍了受了,修复丹田时非人的折磨他全都挺过来了,而他在现代看的小说里,楚惊澜帮苏白沫,真是什么地方都敢去,他给苏白沫做事,一言不发,却惊心动魄。
所以从没有读者怀疑过楚惊澜的深情,即便他从来不说。
原来从不是什么被狗血糊了脑子,而是又一场坚韧的路途。
但既然萧墨穿过来再度遇见十七岁的楚惊澜,那么意味着那一场独自的路途上,楚惊澜又踏上了死亡。
萧墨忍不住道“新天道怎么回事,我护它诞生,楚惊澜给它护道,这都还没打过”
“时间不够。”系统监测到萧墨的情绪峰值,它插了句题外话,“宿主,您是在心疼楚惊澜吗”
“他本不必吃这么多苦,一次又一次,即便他站得起来能继续往前”萧墨垂眸,看着掌心里碎掉的果子,觉得自己胸腔也碎着疼,他说着说着,语调从高昂变为低沉,沉在自己那颗不知在何方的心上。
“是,我心疼他。”
萧墨把那颗捏碎的果子放进了嘴里,慢慢咀嚼,不知是不是因为手掌力道将果子本身的口感损坏了,这一次的甜里,他品出了苦味。
楚惊澜设计,若苏白沫帮着天道要他生死,那么苏白沫也活不成。
没人知道楚惊澜死的时候在想什么,除了他自己。
他想了很多,又想得很少,最后的最后,他想到了萧墨。
萧墨是他淡薄的人缘中,最浓墨重彩的那
笔,说是好友,似乎不够,但怎么形容他俩最合适,楚惊澜却想不出来。
他和萧墨相处的时间满打满算,其实不太多,萧墨太忙了,每次他其实都希望,萧墨停留的时间能久一点。
如果还有机会再见他一定要花更多时间在萧墨身上,努努力,或许就能明白到底什么词语来形容他们的关系才最合适。
萧墨说楚惊澜苦,可他去现代的时候,自愿选了亲缘淡漠的身份,又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不愿与旁人有过多牵扯,何尝不是另外的苦呢。
萧墨将微苦的果子嚼完,秘境里,心魔小人拽着楚惊澜领口的手微微收紧。
楚惊澜将最后一个对手送出试炼,眼前落下奖励,他却没急着去接,而是感觉到领口的力道后,第一时间问心魔小人“怎么了”
萧墨怕一开口声音会暴露,压低了声音,故作轻松道“哦,我看奖励出来,好奇了下,你快去看看吧。”
楚惊澜接过盒子,里面是块符石,承载着两道厚重剑意,难怪方才对手也都是用剑的,看来是感应到剑修,自动把他们分到一块。
可领悟,还能防身,是不错的奖励,楚惊澜收下了。
试炼完成,他退出试炼地,分神们见他毫发无伤出来,颇为满意,心魔小人从楚惊澜肩头消失,融回萧墨体内,楚惊澜走回萧墨身边,萧墨垂着眼,完全不敢看他。
他怕一看,自己眼底翻滚的情绪就藏不住。
又或者,此刻望向楚惊澜后,萧墨会想给他一个拥抱。
但肯定会让楚惊澜觉得莫名其妙吧,毕竟什么事也没发生,自己刚才还捏了个心魔小人陪他,突然冲上去给人一个拥抱,只会让他困惑不解。
所以他不能这么干,不能让楚惊澜看到他难过的脸。
萧墨掐着笛子,把拥抱的冲动死死掐住。
直到楚惊澜在他身侧站定后,萧墨才用平日里的语调传音说话“打得很精彩。”
楚惊澜不疑有他,只当寻常对话。
萧墨不太记得接下来说了什么,身体又在做什么行动,因为都是撑出来的虚假,直到楚惊澜握住他手腕,愕然道“墨澜”
萧墨顿住。
耳边和眼前的声音都很朦胧,但时间已经过去片刻了,萧墨觉得自己表情和眼神都已经能收敛得很好,不会再有破绽,他这才转头,若无其事“嗯,怎么了”
楚惊澜沉默地看着他。
萧墨顺着楚惊澜的视线,发现自己手里捏着个需要剥壳的干果,壳子很硬,但萧墨方才竟然看也不看,要直接往嘴里塞。
萧墨也沉默了。
楚惊澜不言,静静看了他片刻,而后把带壳的果子从萧墨指尖轻轻拿下,手一捻,替萧墨剥掉了硬壳,再放回萧墨手心。
萧墨看着手心里再无保护壳的果子,忽的泄了气。
“我我其实刚刚神识修行又出了点小岔子。”
楚惊澜心一紧“是因为分了
小人出来东晴珠没效吗”
“有用有用,它很好用,一点小问题,只是有点累。”
萧墨可不想让他担心,慌忙解释,他迎着楚惊澜的眼神,却觉得灵体的胸腔翻涌得更加难受,立起来的伪装防备似乎就要在这样的眼神里融化,变得溃不成军。
他从前不这样的,明明什么时候都能伪装得很好的。
萧墨握着手心里的果子,头回败下阵来。
“实在有点累,我能再握下你的手吗,一会儿就好。”
楚惊澜将自己的掌心递上“好。”
萧墨搭在他手心,只一相触,掌心的温热传来,那刹那,萧墨怀疑自己甚至被烫得掉了眼泪。
还好,还好心魔不会流泪。
萧墨握着楚惊澜的手,另一只手,将楚惊澜剥好的果子放进嘴里。
楚惊澜另一只手没闲着,他把边上食盒中带壳的果子拿起来,一手能捻开好几个,去掉壳子,再放回去。
萧墨也不急着再吃,就在旁边一点点看着楚惊澜动作。
某个时候,一道新的人影出现在试炼入口附近时,萧墨和楚惊澜同时抬了下头。
是焚修。
他出现时旁边有不少人都短暂投来视线,所以萧墨和楚惊澜的目光夹在其中并不稀奇。
不过先前他身边那个魔族没了,只剩他一人。
萧墨收回视线,听着果壳捏碎的声音,用传音对楚惊澜道“楚惊澜,这次秘境若能上第九层,利用里面时间流速,你加加油,突破分神好不好”
楚惊澜也以传音回应“是担心焚修的威胁”
楚惊澜再捏完一个果子“好,如果能被第九层选上,我定然加倍修炼。”
萧墨笑了“好,我相信你。”
他笑着与楚惊澜说话,却沉着声音对系统道“既然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修真界又重启一次,那么旧天道的力量应当所剩无几,新天道若是再赢不了,就说不过去了。”
系统“是的,而且新天道也藏起来悄悄积蓄力量,这一次,按照计算概率,赢面很大,宿主您应该也会轻松很多。”
“但再轻松,我也不会让楚惊澜卷进来了。”
“不会”二字说得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他要跟楚惊澜分开,等一切尘埃落定后,他再来和楚惊澜说对不起。
萧墨与楚惊澜交握的手指动了动,朦胧的脑子里有什么恍然而过他为什么没想过完全从楚惊澜的生活里就此消失呢
那么多的方案,他想的都是暂时躲开,不牵扯楚惊澜,可既然都这么做了,为什么没想过干脆真正离开他,让自己彻底成为楚惊澜漫长生命中的过客
对如今没有上辈子记忆的楚惊澜来说,他是个从心魔变成的好友,即便失去后会疼痛,修真者千万年的寿命,他完全可以死遁后再不上前,让时间把自己变成楚惊澜岁月中一个渺小的尘埃。
萧墨本也不该让楚惊澜等我,楚惊澜凭什么要等一个突然来,又突然消失的人。
除了思考着对楚惊澜心绪的影响,这其中难道没有别的理由,属于他的理由,比如说是萧墨他自己也舍不得呢
萧墨握着楚惊澜的手收紧。
掌心里的温度,身为心魔初见时的拌嘴,忍着他的笛声从难听到成曲,相信他一个心魔,会专门为他点上灵食,会想护着他,会在黑暗处为他点灯,会因为他心神激荡,而朝他递来一只温暖的手。
这回,不仅是心口有东晴珠激荡,眼眶也开始发酸,关键是,识海里好像也一片沸腾。
楚惊澜那么好。
即便没有前世的并肩奋战,他也就在我身边,在离我最近的地方。
我好像,不,不是好像,就是有私心,就是舍不得。
原来是我舍不下楚惊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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