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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3 章 第二个火葬场
    “好好金风玉露良缘天成”

    澜公馆的馆主简直要喜极而泣

    不容易

    终于把这个刺头嫁出去了

    我澜公馆在息幽国的男色魁首地位保住了

    馆主的噩梦是从年头开始的,当时他正在精心挑选着新货,这刺头顾烈星就夹杂在其中,说是卖身葬妹。

    那时,馆主惊为天人,被他的容貌和身材深深欺骗了。

    时下的小倌都是肤白,腰细,声媚,最好还要有一双欲说还休的含情目,若是再有一些小病,泪窝淋漓,娇喘连连,那就是第一等的绝色。

    澜公馆之前的魁首便是艳重楼公子,走两步咳一咳,说是那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病症,饮两口茶就哭一哭,说是想起他那惨死的父母兄弟姐妹叔叔婶婶伯伯嫂嫂,还有他邻居家那一条经年未见的大黄狗。

    那泪珠掉的,好似那搁浅的凄美鲛人。

    惹得众宾客也为他神伤落泪,不把那钱袋子掏空就不肯走出澜公馆。

    仅靠艳重楼一人,就完成了澜公馆八成的业绩。

    可这艳重楼,他卖艺不卖身哪

    曾经有一名熟客,对艳重楼爱慕至极,竟背着他们下药,想要强行恩爱,这位男色魁首凭借着最后一丝气力,从澜公馆跑了出来,还连连呕血,他从街头一直吐到街尾,西子捧心似的,捧成了一副美人夕阳末路泣血图,就那么一段路,轰动了整个息京。

    这名熟客当即被群起而攻之,他的妻儿骂他,他的同僚骂他,他的友人亦在骂他,他实在是受不住这种指责,没到数日就郁郁而终。

    馆主也被吓个半死,第一次见识到了杀人不用刀的舆论。

    他就是开门做个生意,赚点小钱,可不想把小命给搭上

    遂将艳重楼奉养了起来,只当个卖笑的祥瑞,他老人家可千万不要再出事了,他也不想多背上几条人命的

    可馆主不甘心呀,他有一个雄心壮志的理想,就是要将澜公馆打造成万千少女夫人的神往圣地,怎么能年纪轻轻就退休养老了呢

    所以他更加注重挑选新人接班。

    在这天时地利人和时,顾烈星就入了他的眼,据说他跟妹妹是从北面逃荒来的,妹妹中途饿死了,他走投无路,只能把自己卖了,卖的还很便宜,只要契刀五百

    还不到六个大钱

    四舍五入,相当于没花钱

    最令馆主满意的,是他那一身康健饱满、泛着茶棕缎子光泽的肌肤

    所谓物以稀为贵,息幽国流行的美肤白体已经够久了,就由他澜公馆来掀起新的风潮

    馆主第一日想得很美好,第二日理想就破碎了。

    要说怎么就刺头了呢

    琴棋书画样样不会,舞刀弄枪样样在行,要他抛个媚眼,他杀气凛冽好似要弄死你全家,要他扭个纤腰,他咔嚓一声把腰给扭了,馆主大惊失色,连忙请

    了治疗跌打损伤的大夫,还耗费了二十个大钱

    好像有哪里不对免费的难道是最贵的

    此时的馆主已经预感不妙了。

    但买都买了,还能怎么的

    既然外在功夫不行,那就挖掘内在吧

    馆主这么天真想着,又费了百个大钱,请了一些调教好手,教他更好的看家功夫。

    第一日教顾烈星驯服烈马,他把那一架黄梨木大床给驯崩了,还埋了两个师父。

    馆主“”

    你这是床榻杀手还是杀师圣手怎么着

    第二日教他如何使用玉龙大器,他只是轻轻一捏,玉龙化为齑粉。

    馆主“”

    我这开的是小倌馆,不是禁城里的净身房

    第三日,馆主抱着最后一丝微弱的期待,将所有的压力都交给了剩余的师父们。

    他们也异常凝重,决定因材施教,走捷径为上

    不就是力气很大吗不是有些野蛮吗正好,有一些客人很爱玩,咱们就利用这天赋技能,让客人们玩得痛快

    他们郑重掏出了自己的压箱底,有倒刺的皮鞭,碗口大的蜡烛,比脚趾头还粗的麻绳

    师父们呕心沥血,使出了看家本领,务必要让这差生成材

    再然后

    “噼里啪啦”

    澜公馆被烧了一半,起因是某差生滴烛油过于生猛,把人师父给点着了。

    我的老天爷,不如你收了我算了,何苦留我在人间受罪

    馆主攒了一半的家产灰飞烟灭了,抱着官差的大腿痛哭流涕,“爷,求求您,把这灾星也带走吧,我小本生意啊”

    那灾星抓起馆主的脚跟,硬是把他拖走了,气都不喘,还丢下一段话,“你不是说进了这道门,就是你的家人了吗,从此以后不离不弃,有你一口饭,就有我一口汤吗你怎么能背信弃义赶我走我不走,我要在这里吃饭,睡觉,学功夫。”

    馆主“”

    他震惊了,从未见过有人如此厚颜无耻,光明正大赖他们小倌馆一口饭的。

    不是。

    大爷,我这小倌馆,风月圣地,是来让客人开心的,不是让你把客人当沙包的

    还有

    你放开我我不想跟你回去呜呜。

    馆主没有办法,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子吞,好不容易训练了几个月,只要顾烈星少说话,少动作,倒也像模像样了,他甚至还催促馆主挂牌。

    馆主脸都绿了。

    他心道,这语气为什么那么像阎王爷点名难道要让我的客人都成为一次性吗

    我开的可是正经的小倌馆

    他也不敢多想,赶紧把这刺头挂出去,让客人头疼去吧

    从前的悲惨情形还历历在目,馆主一刻也不敢耽误,急

    急忙忙,想把这烫手山芋推到小郡王的怀里。

    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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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知道是对手的身腰太硬太板直,还是他自己的手骨太脆太不中用。

    “咔嚓。”

    馆主听到清脆的、熟悉的折骨声响,他半边的手软绵绵垂了下去。

    馆主“”

    西夜星奇怪回头,“你推我做什么”

    馆主“”

    他太沧桑了。

    也太伤情了。

    他这个善解人情的风月招牌,肯定要断送在这个小子的手上了。

    他深深体会到

    以后再也不买便宜货了

    免费的就是最贵的

    馆主把自己折骨的手指藏到背后,挤出一抹微笑,“没什么,今夜良宵难得,你还不快请爷上楼。”

    跟男人上楼

    西夜星顿时涌出一股深深的、厌烦的荒谬感。

    这些天他在楼里带着,虽然也撞见了一些激烈场面,但他到底是经历过灭门惨痛,丧亡之痛与复仇怨恨交织在一起,令他暂时放空了其余的厌恶,情绪也轻飘飘的,并没有落到实处。但馆主这一句请爷上楼,猛烈撞击着头颅,突然唤醒了他作为一个男人的耻辱与尊严。

    西夜星也突然意识到

    他身在青楼。

    表面富丽堂皇,花团锦簇,却是天底下最藏污纳垢的地方。

    而他,是供达官贵人寻欢作乐的器皿。

    “走罢,烈星儿。”

    少年小叔父率先勾扯他的小拇指根,他戴着一双漆黑手笼,西夜星往常跟堂兄堂弟玩耍时,也少不了摔摔打打,撞到一块,但这却是男人第一次正儿八经勾他手指头,给他一种极其荒谬的、割裂的情涩感,仿佛爬上了无数曼丽软皮小蛇。

    好可怕好恶心

    他如避蛇蝎,猛地甩开。

    “噼啪”

    小叔父的手被高高扬起,划出一个仓促的弧度,他手腕还缠着蜜蜡雕花十八子,粉碧玺跟红宝石相撞,声音泠泠动听。

    场中热闹的气氛瞬间静了。

    馆主更是瞪大了眼睛。

    那可是天子的小叔父,八岁破格封的镇安小郡王,那寿康太后想要仗着幼主年少,垂帘听政时,也是这位小叔父提着一把御赐承恩的鱼鳞刀,亲自杀到了朝堂之上,硬是削掉了寿康太后的半边簪花鬓发,吓得她花容失色,爬回了殿后。

    自此以后,寿康太后贻笑天下,再也不敢把持朝野,而小叔父也一跃成为史册最年轻的小郡王,朝野又称暗天子。

    馆主内心悲惨,完了完了

    得罪了小叔父,我这澜公馆定要关门大吉了

    而侯府世子哪里肯放过这样落井下石的好机会

    他凑上来,眼里满是恶意,“小郡王,这妓子竟不把您放在眼里,不如您把他给了我,我替您调教一番,保准他乖乖顺顺”

    小郡王瞟他一眼,似笑非笑,“要本王捡你的剩饭剩菜吃我那侄儿都不敢如此妄言呢。”

    侯府世子当头棒喝,慌忙跪下来,“不敢不敢求您饶了我这回”

    而西夜星则是听出了一些微妙的指桑骂槐。

    你都在这小馆馆了,左右不过是一道菜,好茶好饭奉着我吃了也就罢了,可若是不知好歹,本王迟早也能让你比剩饭剩菜都不如

    西夜星到底是少年身,哪里听过这种讽刺,他眉骨高高耸起,泄出了一些怒气。

    馆主是何等的眼力,胆儿都要吓破了,赶紧扯他衣袖,又惊又怒,低声威胁,“你是不是真的不想活了得罪了小郡王,别说是你,还有你妹妹,连你家的祖坟都得挖一遍”

    “”

    西夜星垂下眸,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主动拈了一下小郡王的洒金衣袖,“奴家,奴家方才有些害羞,您不要介怀,跟奴家来。”

    小郡王又一次勾住他的指头,仿佛毒物吞咬,他强忍着没有甩开。

    西夜星的房间在绣楼的尽头。

    绣楼多以轻薄、绮丽的淡红纱幔装饰,绣着翩翩而来的金漆玉腰奴,西夜星被这娇小的、陌生的少年权贵牵着走过这一道狭长廊道时,恍惚有一种被男人迎娶的错觉。

    他骤然不适。

    好在进了房间后,少年权贵识趣放开了他的手,绕着里头打量了一番,只有一床一桌一椅一柜,“你这房间倒是不同寻常,素净清冷的,倒像一座吃素的佛寺。”

    西夜星没忍住讥了一句,“您年纪轻轻,倒是去过不少房间呢,想必是风月常客了。”

    说完他又有一些懊恼。

    他是要讨好他,不是把人往死里得罪的

    权贵小郡王也没有恼他,语调高昂,“这倒是我第一次来小倌馆,第一次点了男人的牌。”

    “”

    西夜星不自在别过眼。

    肃静的房间并不很隔音,各种调笑声、喘息声流了进来,这里头还有俩个模样正好、身段俊秀的少年,即便还没发生什么,气氛也旖旎燥热起来。西夜星决定速战速决,他环到桌旁,亲自倒了一杯茶,“金骏眉,您尝尝。”

    小郡王并不接。

    这少年权贵浑身浸透骄奢淫欲的懒散贵气,慢悠悠地说,“怎么,他们没有教你怎么伺候人”

    真是多事。

    西夜星微皱眉心,暗自忍耐下去,将这杯茶递到他面前。

    他不喝。

    他又抵近了一些。

    他仍不喝。

    西夜星“”

    真想泼这小子脸上。

    西夜星微咬舌尖,夹着一丝不耐烦,直接碰到他的唇。

    小郡王眉眼微挑。

    也许是离得近,他连他唇间的肉纹都看得清晰,不似一般少年的寡淡平直,反而出色得很夺目,像是泼上一碗带着金粉的玛瑙血。

    小郡王叼着

    茶杯的边缘,一口一口的,慢吞吞的,就着他的手,饮了半盏浓茶。

    西夜星不禁想起他在野外狩猎过的一窝肥绒绒的兔子,要是慢成这样子,怕是喝奶都赶不上热的。

    这小郡王个头长得比他还矮,想必就是小时候没抢到奶。

    他生出几分漫然的轻视。

    “还有呢,喝完它。”

    西夜星不自觉透出一丝诱哄。

    这一盏浓茶自然是他精心准备,就等他昏过去,不知世事,他再把人往床上一抬,就混过这一夜的良宵。

    然而。

    他脖颈一凉,被人勾松了领襟,这小郡王再把头一低,嘴里的茶水淅淅沥沥,尽数吐进他衣领内。

    西夜星这一身大部分都是纱质,里头只有一层薄薄的软缎,被他这么往里面一吐,从江海倒泻,到春水细流,从颈侧流到胸膛,他身体受惊震颤,粉枇杷的轮廓若隐若现。这小郡王面容艳浓美丽,却拥有着小畜生般的歹毒心肠,以戏弄众生为乐,“不错,这样顺眼多了。”

    他震怒恼羞异常,“你”

    有病是吧

    但后一句他没骂出去。

    小郡王两指夹住他的颊肉,“你这发紧的身体,可不像是喜欢男人的,千方百计弄些噱头,把本王钓到这里,又不给本王吃,如此戏耍本王,你是有几条命可以顽呢”

    西夜星见此路不通,立即改换新道,他抱拳道,“小郡王明鉴,草民西夜星难见天颜,只得出此下策。”

    “喔你是西家的漏网之鱼看来本王今日错失良宵,却能领得人头钱。”

    “”

    这小郡王喉咙里是长了一根毒刺吗

    西夜星深吸一口气,“小郡王,我凤台西家,对您,对天子,对息幽,是忠心耿耿,此番皇后陵墓被毁,我西家虽有监管不严,却绝非主谋”他恨恨道,“可怜我祖父,父亲,被屈打成招,连累我三族夷平”

    小郡王喔了一声,显然,他对此并不上心,“天子金口玉言,便是再有冤屈又如何我侄儿高兴,我才高兴,至于其他人高不高兴,我管他们的呢。”

    佞臣

    这绝对是佞臣

    西夜星把这吊儿郎当的小混球在心里痛骂一千遍,但他自认自己城府尚浅,又无筹码,这年纪轻、又跟天子是叔侄关系的小郡王是他翻案的不二之选,便忍下怒恨,“小郡王要如何才肯给我一个证明的机会您尽管开口,我必为您取来。”

    小郡王支着腮肉,歪头道,“你呀。”

    “”

    “”

    西夜星捏紧泛白指骨,“小郡王莫要开草民玩笑,您府上妖姬美妾众多,草民,草民不擅此道,恐怕会让小郡王不尽兴。”

    “那你学嘛。”

    他说得轻轻巧巧,西夜星恨不得抛开顾忌,把这小子掐死。

    “哎呀,好没诚意,不好玩,不好玩。”

    小郡王拍了拍手,转身要走。

    一只淡褐色的、修长的少年手掌横过他的脸,抵在门扉,西夜星脸色青白交加,唇心快要咬烂,“小郡王,是不是是不是给了您您就肯替我家翻案”

    他将其中的字词说得含糊模糊,有一种陷入沼泽地无可奈何的湿软与羞耻。

    小郡王欣赏他窘迫后,轻笑道,“三日后,来我府上,我带你去看卷宗。”

    言下之意,我给你时间,去学,去适应,而三日后,你若还不知长进,那你一丝机会也没有了。

    他艰难地回应,“是。”

    小郡王走之前,还吩咐馆主,不要让无关紧要的人打扰他。

    西夜星得以喘息。

    第二日晌午,天气阴沉,他趁人不注意,伪装一番后翻窗出去,停在一处小庵的后门,轻轻扣响了三下。

    门缝被缓缓开来,露出一点翘白的粉鼻头。

    粉鼻头上下耸动,惊喜叫道,“小表哥”

    伴随着嘭的一声,来人砸他怀里,手里还捏着一杆青青长长的小网,用来捉蝴蝶的。

    西夜星双手抱着这粉鼻头的小臀,“小肥蝶,你又胖了。”

    粉鼻头也不生气,用那张甜甜的、渗着热汗的小脸粘稠贴着他,“师太还夸我多吃是福呢,能快快长身体。”她做了一个夸张的动作,“等我这么大,这么胖,就可以罩着小表哥了。”

    西夜星被她逗得笑起来。

    小表妹又晃了晃他,“小表哥,你这些天都到哪里去啦,为什么不跟我玩”

    西夜星喉头有些发涩。

    小表妹因为克父克母的命格,被全家人忌讳,一直把人养在尼姑庵里,天长地久也被人遗忘了存在,西家夷平三族,她侥幸躲过一劫。而西夜星当时逃亡,也是被她藏进了尼姑小庵里,才躲过一劫。

    少男少女在狭窄的天地里日夜相处,情愫也渐生,西夜星早就把她当成自己未来的妻子。

    他转移话题,“这天儿快要下雨了,以后可不能在外头玩。”

    他就把人抱进了她的小屋里。

    床儿也窄窄的,铺满了她的衣物与玩具,他有些无奈,“弄得跟鸡窝似的。”

    “没人陪我玩嘛。”她抱着他不肯松开,小表哥只好多走几步,放她到床沿,低眉处才看见,这小家伙捉蝴蝶很是卖力,小髻松澎澎散开,像小松狮球儿,领口的粉水晶纽儿开了,他屈指扣回,可她拉下了他的颈儿,软哒哒亲了一口。

    “小表哥,你不要不高兴,肥蝶陪着你呀。”她天真烂漫道,“等过些时日,咱们成了亲,娃娃从我小肚肚钻出来,就有更多人陪小表哥啦。”

    “”

    少年沉默半晌,忽然指头压住她那一段软白葱颈,凶狠地咬她那软软糯糯的唇儿,细长手指生涩拨弄纽儿,磕磕绊绊伸进去,握住。

    “肥蝶蝶儿咱们今天生,好不好”

    “小表哥,痒,痒

    哪,嘻嘻。”

    那两颗小松狮球儿往他胸怀不断钻着,少年心头某处也松软塌下,他鞋也没脱,像猫儿一样,钻入她软绵绵的小被窝里,鼻尖犹带着一股杏仁的奶香,那小家伙汗津津贴着他,他把她抱在怀里,用最柔软的肚子煨烫她的脚心。

    “肥蝶儿,表哥会保护好你的表哥,只有你了。”

    他并不继续碰她。

    她是他唯一的家人、亲人、爱人,最后的圣地不容玷污。

    “表哥,给。”

    她将脖子戴着的一枚吉祥蝴蝶羊脂玉圆牌抓了下来,“这个给你,让蝴蝶娘娘佑你平安无事,邪秽避退。”

    西夜星知道这是她从小佩戴到大的护身蝴蝶玉,抿紧唇瓣,哑声应答,“好。”

    次日,天色愈发厚重,乌云如墨。

    西夜星换了一身侍卫装束,跟着小郡王,去了皇史库,里面存放历年历代的重要档案,前皇后陵墓一事也记录在册。

    小郡王道,“此地甚为机密,只允许咱们进三个时辰,你可要快些。”

    看一道卷宗自然花费不了三个时辰,西夜星本想回话,却见少年权贵眉梢眼角溢着些许明媚春光,他如鲠在喉,脚步迟迟迈不出去。

    “怎么,到这里,又反悔了”

    听得这种戏谑的语气,不亚于一场凌迟,他低下头,隐去眉间阴郁,“并未。”

    西夜星拿到了那一卷陵墓秘事。

    而他,也如一场曝光于世的秘事,被人不断窥探着真相。

    腰间那一卷黄册不被阅卷者喜爱,坠落的那一瞬间,少年有些仓惶地抓住,仿佛以此能抓住他即将丢失的什么。

    可这是徒劳的。

    小郡王从后头环住他。

    极为贵重的沉香熏进他的皮肉里,文武百官怎能得知,那一双摄政朝廷、搅弄风雨的手,正在这记着历史胜败的皇史库里,搅弄着一个少年的阳刚身躯。西夜星紧紧咬着齿关,不肯泄露半分生息,但他胸前佩戴的一枚羊脂玉平安圆牌撞在木架上。

    “哗棱”

    风云摇动最高的那一刻,他脑海里掠过一张软甜白润的笑脸,高高跳起来的时候,颈项上的蝴蝶也仿佛飞舞起来。

    天真而纯洁。

    而他却做了权贵手心里那一只潮湿的艳蝶,死在这场六月大雨。

    少年往后扬着脖子,面孔朝着房梁,有一瞬间的茫然与死寂,眼尾流下两道长长的银光,像两扇残缺的、冰冷的白蝶翅。小郡王戴着一双轻薄的黑手笼,被弄脏后拆了半边,他伸出一根手指,拨弄着这一枚平安圆牌。

    “别碰”

    西夜星赤红着一双星眸,将它紧紧攥在手心。

    “这个该不会是你的意中人送的吧”一人粉饰两角的阴萝毫无压力,饰演她的强取豪夺坏种小郡王,“是个小姑娘呢”

    “与小郡王无关。”

    西夜星冰冷地压下眉锋,“我们,只是交

    易关系而已,还请小郡王不要过多干涉。”

    “我自然不会干涉。”小郡王却贴着他耳根道,“可是,它若是继续挂在你颈边,你以为,它只会响一次么”

    “”

    西夜之下,也顾不得什么尊卑,恨恨剜他一眼。

    这天夜里,积攒多日的雨水下了起来,冲垮了一座新修不久的年轻堤岸,西夜星有些庆幸的是,这小郡王似乎不怎么喜欢亲身上阵,多是用一些外物,绕是如此,也让他吃不太消,躺了好些时日。

    他好几次去了寂真庵,却不敢进去,只在门外久久驻留。

    他开始变得很割裂、奇怪、陌生。

    白日里,西夜星总是在走神,想着那软白小面团在庵里的生活,她又去扑蝶了么,还是跟着师太一起做着功课,有没有好好吃饭,下雨会记得躲吗,是否也想一想他,他心肠都是软的,暖的,煊和的。可到夜里,所有美好的、满足的幻象支离破碎,那一双漆黑华丽的手笼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多。

    偶尔,他也会做一些怪异荒诞的梦境。

    身前是他天真无邪的小表妹,顶着两颗小松球,瓜青绿的小丝绦绕啊绕,他抱着她,像是跌进一碗至深至甜的糖水里,有着年少的欢喜与顺畅,心愿就此圆满。但他余光一瞥,鸦羽般的手笼搭在他的肩上,又或者在他腹前交错。

    这逃不掉的手笼将他扯进了一张满是刀剑的床,上面缠满了权力、仇恨、憎恶、欲的獠牙,血漓漓刺穿他的身躯。

    他想他是疯了。

    他已经要疯了。

    他必须要逃走。

    可是下一刻,那藕节般细软白嫩的手伸出来,竟然与那黑鸦手笼交扣在一起,他们仿佛做了一个默契的决定,要共同分享他。

    将他囚禁在这暗不见天日的爱欲牢笼里。

    他应该恐惧的。

    他应该唾弃的。

    他应该辱骂的。

    可他,竟然,感到,一丝,恐惧的,灭顶的,不该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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